從來都只是一個夢，來來去去的有如一個還沒有開始便即將要散場的舞會。沒有等待，沒有茫然無緒，沒有淒絕無奈，唯一清明的便是未盡惆悵。「能請你跳支舞嗎？」一句輕語叩開一個夢，十五年前那是一個未盡惆悵的開始，十五年後那便是一個未盡惆悵的結束。
系裡的舞會，她總是親近的每次必去，又必是絕遠的獨坐閒情。不是因為缺少舞伴，而只是因為喜歡這樣子熱鬧之中的孤遠，那是一種陶然於世的安靜。可這樣的安靜，卻因為一次清澈眼光的碰觸，卻因為一次彬彬的輕語，全然怦動。他的腳上穿著一雙不合時宜的布鞋，她盯著問：「為什麼是布鞋，而不是皮鞋？」
他微笑：「因為這是真正的舒適。」她也隨之笑了，從此便怦然心動於他的特立獨行之中，怦然心動於自己的好奇探究中。
她知道這不是懵懂，她有她自己的男友，一個要等她三年的男友。反而的，這好像是一個曖昧的玩笑。確實的，她與他從來沒有過一句相互愛慕的話，而卻一直相較於其他人之間走得更近一些。甚至於，這十五年來，他也常常走入她的夢來，雖然是如此的不真切，如此的遠離，卻一直好像近在咫尺的喜歡。她不曾恐慌這樣的感覺，而更多的只是回憶。
那年中秋月，月明秋暈，她與他也曾相攜賞月。他曾寫下了美麗的詩句吟詠那夜的溫柔，他曾急不可耐的向她剖析展現自己。但其實於她，只是需要一個輕輕的身體的觸碰，或是一個不需要求答應的擁抱，再不就是一個不容置疑的親吻，便足於讓她感恩那秋月的美麗纏綿完滿。遺憾的是，即使兩個人曾經相靠得如此近，卻永遠抵不過一絲相互揣測的猶豫，即使那夜的月亮曾是如此的圓滿。
其實，一切真的都需要圓滿嗎？她現在更安滿的反而只是當年她暗湧的情愫。那種在課堂上頻頻回首，只為搜索那清澈眼眸，而後一觸即躲的閃爍；那種無事尋由，以求靠近，卻吶然無言的相伴；那種因愛患得患失，徹夜反轉，卻無從表達的惆悵。一切的一切，因著加上了「遺憾」二字，更讓人回味。
罷了，管他當時的不告而別，管那當時將始未始的戀愛。這十五年來真切的回憶，不真切的夢，統統的早就變成了她少女情懷的甜美，早就變成了她對那年青春歲月的自豪驕傲，早已變成了她對情感枯乏的調味品，早已變成了她對情感傷害的療傷劑。是的，也許生活中、身邊的人讓我們流下癡絕痛心的眼淚，但在午夜夢迴時，我們也曾微笑，也曾甜蜜。
離校十五年同學聚會將近。她要還他一支舞，讓未盡的惆悵劃上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