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的邪惡夫君 正文 第28章 囚月(2)
    「難道郡主私心以為皇上比不得臣相?」這時楊塏的話又已傳來。(小說~網看小說)

    不管是為試探還是平常敘話,答覆這樣的話都得斟酌了,「我沒有這樣的意思。皇上文治武功,更無人可及。」

    我看著楊塏,卻是無需斟酌言語,「只是——皇上的人,卻是比不得臣相的部署!」

    前後惱意一併發作,「至少——若換作臣相府的人,絕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楊塏看著我。

    「大人制服我之前,在馬車外與我作揖,稱的是臣相大人!」

    「聽郡主的語氣,像是在那之前就對我起疑的樣子?」楊塏道:「稱臣相大人縱有不對,但似乎也於此事大局無關。」

    「明知馬車裡的人是我而非臣相,卻只因官差無知之下稱呼錯誤,潛意識裡受了影響,也跟著喚錯了。這樣的差錯,對自己的主子,部署是絕對不會犯的。除非,你口中的『臣相大人』,不是你的主子。」我道:「大街上人多嘴雜,流言傳的該有多快,臣相要知道當時局面該有多麼速度。我保證,雖然這事件的結果——臣相府失職的小廝被處置了,臣相府的威儀被保全了,我也安然無事了,但是過程,臣相也一定會細聞……」臨離開時,南宮絕話裡的深情又迴響在我耳畔,不是被那深情的語調蠱惑了,不是的,只是我是雲肆的娘親而已,只因為他還等著我今晚用晚膳所以會關心我而已,「大人大庭廣眾下現身之前,想必已經神不知鬼不覺制伏了臣相所派遣尾隨我的人馬,他們的『失蹤』,臣相確實一時半會不會知道。可流言裡這樣的疑竇,我能發現,臣相心計在我之上,又豈會不明?大人以為瞞的了多少時候?」

    驕狂大打折扣,楊塏臉色變了變,須臾,眸中霜色開始積聚,深深凝注著我:「郡主若變著方勸在下放你離開,勸你別白費功夫了!」

    「楊大人果然聰慧。」我已是和顏悅色,「自然也知道我所說該是實情。而大人對我與皇上之事頗多試探和哀歎,也是不想將我帶到皇上面前的不是嗎?大人是賢臣,自然省得對於皇上而言,我不是福址,而是災禍。皇上身邊有這樣的紅顏禍水本就不妥,何況曾經與我還有過那樣真摯的一段感情。即便不是皇上的軟肋,也多少會影響左右他的思想。這樣的女子,遠離皇上猶還不及,何況還得由大人親自帶到皇上身邊。做這樣的事,大人也是無可奈何的吧?」

    楊塏注視著我,呼吸有些急促,再不復先前半點狂傲之色,他努力平和自己的氣息,唇角平靜地牽起冷然的弧度:「你說的都對!不過楊塏自出生就是皇上的人,忠誠於他,不受旁人蠱惑挑撥,是我畢生信仰!」

    並不能隱蔽南宮絕多久,他顯然也通析這個事實,急於加快速度趕路,出去了馬車,轟走了趕車的部從,自己駕起車來:「郡主,坐穩了!」

    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並打消不了他放我回去的念頭,我也不再枉費心機。只料想之於此事可能的後果,無策之下做出徒勞的本能反應,馬車顛簸中,蹌踉著去了車簾那裡,一味茫昧求情道:「大人,讓我離開,大人……」那次之所以奉詔入宮,有南宮絕隨同,還不是與南宮絕攤牌的時機,出師無名,我亦有應對之策,光天化日之下,趺蘇會縱我離開意料之中,我全無憂心。此次乃是強擄,顯然做好了一場硬仗的準備,又因著擄劫隱秘,南宮絕倘只疑心,他來個抵死不承認還好;南宮絕一旦硬對,那便變作了謀反叛亂,他鎮壓平叛,師出有名,甚至不消出動自己力量,僅僅依藉君權號召,便能一呼百應。不費吹灰之力,便賺個褒名萬利,贏個冠冕堂皇!這場仗還沒有打,輿論與形勢上,南宮絕便已處於下風。即便旗開得勝,也變作了亂臣賊子,遺臭萬年,青史無名!我不能看到南宮絕這個樣子,因為我而落得這個樣子!

    「大人……」肩上驀地一麻,意識瞬時被抽去,身體往旁側一歪,竟又昏沉入睡了。

    終於有點模糊的意識時,身體依舊沒有酸乏的感覺,也離了車聲轔轔馬蹄篤篤的顛簸,身下是舒適的絲錦,呼吸裡是若有若無的馥雅香氣。思維停頓了許久,神志才逐漸清明過來,被擄的經歷一幕幕回放在我腦海中。也將週遭景象收進了眼底:是躺在一間廂房中的大床上的,房間有些熟悉,只一時想不起何時來過這裡;兩個妙齡女子蹲在香爐旁拾掇,有絲絲縷縷的青煙從香爐中散發出來,在廂房中縈繞,沁入心脾,那香味,覺得馥雅的香味……不是龍誕香味是什麼?也驀然驚醒到屋中侍女做的是宮女裝束,而我身上身下絲錦,床緯,幕幔,一徑的明黃色……這裡是皇宮麼?不是對被帶到趺蘇處驚疑,實是身處之地太過類似民間私宅,這若民間若皇宮的景象讓我懵懂了。慢慢回想起被擄所走路徑是往京城遠去的,像是……去往雲州的路途?

    ……雲州……長風山莊……棠梨宮……

    往齊王府而去,街市上文人的私相品評又迴響在我耳中。

    京城到雲州快馬加鞭不過半日功夫,出臣相府的時辰是上午,此時窗外光線青灰,乃是傍晚。

    而我身體並沒有長久昏睡後的沉痛,敢肯定,這還是被擄的當日。

    ……這裡是長風山莊,棠梨宮。

    走了,這熟悉的廂房,似曾來過的廂房,不過添了龍誕和明黃,染了那樣的帝王之象,我就沒認出了:這是彼時趺蘇住處,我與他琴瑟合鳴的地方。

    正恍然,伴隨著極輕的腳步聲,有龍誕香逼近,瞥一眼窗紙所投映的他的剪影,我閡上睫。

    房門被輕輕推開,聽到那兩位宮女與他見安的聲音:「皇……」

    「噓——」他噤聲後,很長一陣時間裡世界都是一片寂靜,若非房門掩閉的聲音因為小心翼翼而越發刺耳尖利,宮女遠去的腳步聲因為微乎其微越發像行走在我耳膜,並不能聆聽時間流走的痕跡。

    他輕緩踱了過來,呼吸那麼近,竟是在我床邊蹲下。

    粗糙帶了繭子的大手,先撫在頰邊,然後緩緩游動,在我的唇邊來回地輕輕摩挲。

    本是柔情蜜意,摩挲著摩挲著,卻驀地重了力道。

    我聽到他的呼吸,急促而痛怒。

    便是我閡著眼,也感受的到他火辣辣的視線,灼燒在我唇上傷記上。

    ——然而,又哪止這個,唇上這個齒印,一個吻又算得了什麼?與南宮絕夫妻之實那麼長歲月,雲肆更是我們結合,懷胎十月孕下的生命,痛怒哪裡痛怒的完?

    不止對南宮絕有嫉、恨,怕對我也是有恨的,然而我此刻睡著,他擄我來此本又理虧,在睡著的我面前,終是發作不出。按捺著按捺著,終化作驀地起身對廂房外的一聲怒吼:「楊塏!」這一次,再沒避諱聲音大小。

    「在!」

    「怎麼還未醒?」

    「……屬下省得份量,下手並不重。許是……許是現在傍晚的緣故,郡主睡穴雖自動解除,但機能睏意,所以……」

    楊塏解釋的倒也有幾分道理,趺蘇道:「下去。」

    「是!」

    世界裡便又只存我與他了。藉著楊塏的道理,我於『睡夢』中倦倦側了側身,卻是背對於他,繼而又『好夢酣然』起來。

    睡穴未解,是不能夠動作的。傳給他我正值熟睡的訊息,他果真沒有起意將我從睡夢中擾醒,安靜地在我床邊站了一會,便離了。

    他才走,我已睜開眼,鬆一口氣的時候,又再度憂愁起來:這可是他的臥室。他雖是離開,卻難保不會再折轉回來。

    轉念一想,棠梨宮修建歷時五年,該是何等金碧輝煌。此間臥室不過稍加修飾,一切與當年別無二致。怎可能是他的寢殿?之所以保留址地,甚至物之原樣,怕只是為那段逝去的感情存留一點來過的痕跡,他又怎會真於此處起居?

    至少今夜無事。

    然而雖然心中安定,也未能完全撤除防備。又因著此間廂房服侍的宮女折回房中,為不引她們覺察,只得再度閡眼。

    勉強半夢半醒地睡到半夜,終於再在床上臥不住。——白日睡的太多;陌生的地方並不能好好入睡;另則夜闌人靜,臥於床上,分外想念佑兒和雲肆那兩個孩子。

    在佑兒的服侍方面,向來是精心的,倒無甚擔憂;雲肆與南宮絕歇在一處,冬夜漫漫,卻不知南宮絕給他蓋嚴被子沒有。

    南宮絕……

    驀地記起今夜他還等著我用晚膳。

    半夜霜華,怕是沒有今日街市流言,我此間未歸,他只譴人一去齊王府過問,也明瞭我遭遇擄劫。

    服侍在廂房中的兩個宮女趴在外間塌上打盹,繞過她們,走到了廂房門口。

    拉開門,便是滿天星斗,滿地月華。

    沒有想著此際逃離,我也插翅難飛。只是想看天上明月。

    今夜必定不是我一個人的不眠之夜。

    千里共嬋娟。

    心中才浮出這句詩,我已是駭了一大跳。思及那個人,怎跑出了這樣的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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