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少的新娘 第四章
    展凌雲很忙,身為「忘情闕」的主人,他理所當然該忙。

    只不過他所忙的每一件事情,幾乎都和藍蝶脫不了干係。

    好比說,這個倔強的小女人昏迷了三天。

    這三天裡,展凌雲就得忙著應付那些上門奪九曲神簫的人,害得忘情闕莫名成了兵家必爭之地。

    當然,以展凌雲的能耐,要應付這些江湖人自然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次數太過頻繁了,難免招致他厭煩。

    所以,他決定想個一勞永逸的方法,好一次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要解決問題,就必須先弄清楚這把簫引人覬覦的原因。

    九曲神簫,江湖中人稱它為「聖器」。

    它之所以為武林中人趨之若騖,恨不得將它占為已有,乃是因為它背後有個真實性不可考的傳說。

    相傳九曲神簫具有靈性,能夠影響持有者的心神,定力不夠的人反會被其所控制,故是以難馴而聞名天下。

    「公子、公子!」龍飛呼喊的聲音伴隨著驚天動地的跑步聲。

    正在埋頭研讀武林通監的展凌雲嘴角動了一下,回應的口氣顯得相當不耐煩,「不要告訴我,又有哪個不要命的蠢貨說要來奪簫了。」

    龍飛用力搖頭,邊喘息邊說:「不、不是啊,公子……這次是皇城、皇城……那邊派使者捎來重要訊息。」

    一聽到「皇城」兩個字,展凌雲神色倏然一凜,幾條青筋立刻浮現在兩側額角,但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顯然龍飛就是那個沒仔細看的人,所以才會很白目的問:「公子,使者現在正在雲廳候著,您要不要過去一趟?」他的語氣很是熱心的。

    乍聞,展凌雲額頭上青筋又立刻多了數條。

    「你說呢?龍飛。」他笑了,不過是那種沒有一絲溫度的笑,表情更是說不出來的陰沉。

    看到這種凍死人不償命的冷笑,再看到那樣陰驚的表情,龍飛差點嚇得魂不附體,可是他又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硬著頭皮小小聲的應道:「不,不、不知道耶。」

    不知道?好氣啊,這枚傻不隆咚的蠢蛋哪,真是要活活嘔死他也!

    展凌雲真後侮當初離「宮」出走的時候,怎麼不是挑個精明幹練的?偏偏挑到這枚蠢貨上路,分憂解勞不成,還時常被龍飛無人能及的遲鈍給嘔得一口氣險些喘不過來。

    展凌雲此生有一大忌諱,那就是他非常討厭與皇宮有關的人、事、物打交道,這是禁忌,更是忘情闕教育僕人的原則。

    至於原因嘛……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也是他畢生最大的恥辱,不提也罷。

    反正重點是,那邊的人又厚著臉皮找來了,而他是絕對不可能讓對方如願以償,所以請別白目的跑來問他該怎麼辦,或者是要不要出去見人之類的,那無疑是找死。

    「叫他回去,我現在沒空。」交代完畢,展凌雲繼續埋頭鑽研他的武林通監。

    不可否認,展凌雲臉部表情確實有些抑制不住的扭曲,甚至得刻意壓抑著才不至於讓不悅的情緒宣洩出來,只可惜有人壓根沒注意到。

    「不行啦,公子,他們說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好像是那個什麼招、招——」

    嘮叨沒完,龍飛乍地被一記寒光嚇得噤若寒蟬,不敢再吐出隻字片語。

    展凌雲挑眉冷睇著遲鈍的龍飛,眼神恐怖得教人肝膽俱裂、魂飛魄散。

    「龍飛,是不是想我踹你出去,嗯?」他噙在嘴角的笑容異常詭譎駭人,語氣很平淡,聽起來像是在談論天氣,其實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糟了,有殺氣!龍飛嚇得臉色發白,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他身體不停發抖,抖得有如風中飛絮,而且還一邊抖一邊想該如何盡到告知的義務?

    怎麼辦?「招親」兩個字硬是梗在喉中發不出來,但是下說出來又不行。

    過了半響,龍飛才硬著頭皮、顫著聲將那兩個字給補上。

    「招親?」展凌雲微笑著重複這兩個宇,眼裡凝聚的風暴明白顯示此刻他內心波濤洶湧。

    那群混帳要替他招親?真以為仗著有血緣關係就可以胡作非為是不?真以為他不會翻臉是不?錯錯錯,大錯特錯!

    「龍飛。」

    聽見主子的叫喚,龍飛害怕的應了一聲,「啊?!」嗚嗚,不要踹他出去啦!他只是據實稟報而已,他是無辜的啦。

    「你可以出去了,當我沒聽過這件事。」展凌雲的態度出乎意料的好,表情也很平靜。

    「喔。」龍飛匆匆應了聲,趕忙逃之夭夭。

    展凌雲蹙眉沉吟,開始在想怎麼懲戒他家那群吃飽著沒事做的家人,好出出一口惡氣。

    說起這群混帳家人,他心中就有一把無明火,為什麼呢?這就要追溯到十二前了。

    展凌雲曾經是個爭戰沙場,而且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少年英雄,也是皇朝建國以來第一個以十七少齡封爵稱王的人!

    更是公認最具帝王相的皇位繼承人,縱使在他之前有十幾個人排隊等著接這個位子!

    他文韜武略、智慧卓絕、相貌儀表皆無人能及,但是正因為他太過優秀,所以樹大招風,悲慘的事情降臨了——

    鄰國的公主對他一見鍾情,好死不死兩國君王又是拜把之交,一樁不由分說的親事自此訂下,就算他反對也沒有用。

    本來擅自婚配這點已經讓他非常不爽了,沒想到對方竟然還說捨不得將寶貝女兒遠嫁他鄉,厚著臉皮提議要他入贅,他那個蠢父皇耳根子軟,禁不起對方一再哀求,最後,他就這麼莫名其妙的被「割讓」出去,氣得展凌雲連夜收捨細軟走人,發誓這輩子再也不回去。

    原以為從此可以落個輕鬆,沒想到好景不常,近年來江湖三公於聲名遠播,他的行蹤很快就暴露了,大大小小的麻煩也跟著而來。

    展凌雲這個人天不怕地不怕,唯獨怕煩,最受不了人家碎碎念,他不僅會翻臉抓狂,還會將那個害他自毀形象的混蛋傢伙抓起來痛揍一頓,可恨他家那些混蛋親人根本就不把他的忌諱當成一回事,照樣三不五時就派人來打擾他,好像吃定了被揍的又不是他們似的,屢試不爽。

    好啊,既然這麼愛玩,那麼他就破例陪他們玩玩吧,反正他正愁不知要怎麼解決九曲神簫這事呢。

    決定了要怎麼做之後,展凌雲露出得意狡詐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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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傍晚。

    「展凌雲人呢?他在裡面對不對?讓開,我要見他!」美麗無雙的女子,語氣非常強勢。

    不幸被攔下來問話的婢女面有難色的開口,「這……不行啦,公子現在不方便見客。」

    「除非他人不在裡面,否則我現在一定要見到他!」她很堅持。

    「可是……」真的不方便嘛。

    「讓開!」女子斥喝,再不讓開她就要動手了。

    「那、那好吧,你好自為之。」婢女沒轍,只好讓步。

    說完,她立刻溜之大吉。

    自從離開西域之後,藍蝶就一直擺脫不了多災多難的惡運,從被追殺、中毒,再到數次昏迷,這都能勉強解釋說是運氣不好,不認也得認了。

    但最讓她不能接受的是,為什麼她一睜開眼睛就有人告訴她,說她不能擅自離開這個鬼地方?

    對啊,為什麼不能擅自離開?她納悶不已地纏著那個伺候她的婢女問了半天,才知道原來這裡是姓展的男人當家的。

    所以關於這項不人道的限制,門後那個天殺的臭男人應該可以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而且也非是他不可了,因為她認識的人之中,就只有他一個是姓展的。

    藍蝶怒氣沖沖地推開門,「展凌——」

    乍見屋裡的情景,她瞬間滿臉驚駭,以及目瞪口呆,到了嘴邊的話全梗在喉嚨裡發不出來,雙頰紅得像是燙熟的蝦子,目光不知道要往哪看才好。

    展凌雲在沐浴!他正在沐浴!

    他一絲不掛的坐在水氣氤氳的浴池裡,濕漉漉的黑色長髮披散在肩後,但仍有一兩繒濕發貼著結實卻不至於誇張賁起的胸肌,一雙強健有力的臂膀以大鵬展翅的姿態擱在雲南石堆砌而成的石階上,修長的手指輕輕敲著滑潤的石面,而他帶著邪氣的黑眸慵懶地睜著,兩片薄唇勾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如煙似霧的水氣不斷薰染著他俊美的臉龐,跟著凝成一顆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沿著他無可挑剔的臉龐緩緩滑落……

    一幕一幕,言語無法形容的視覺震撼,輕易地就攫獲住藍蝶的視線。

    她倒抽一口氣,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的軀體也能散發出這種魅力,還以為「玉體橫陳」只適用在女人身上,沒想到男人也能用。

    不同的是,他更具力與美,也更具勾魂奪魄的魔力,害她一顆芳心情不自禁往他身上飛去……

    啊!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她怎麼可以對一個男人有非分之想?而且對像還是他,這實在太荒謬了!

    「你來了,先坐一會兒吧。」展凌雲並不急著起身,對她突如其來的造訪也一點都不在意。

    藍蝶尷尬的應了一聲,美麗的臉龐佈滿羞澀紅潮,沒辦法這麼理直氣壯看待一個男人在她面前洗澡的事,索性低著臉,並將身體稍稍偏轉。

    「我、我有事情要問你。」她一緊張舌頭就打結,本來還想找他興師問罪,現在氣勢全失了,只因為她闖了不該闖的地方,看了不該看的東西,早知道就不要這麼魯莽了。

    「嗯,問吧。」醇厚低沉的聲音出奇地攪動人心。

    身為一名女子,她還能這樣鎮定的面對他,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

    或許正因為這樣,所以展凌雲看她的眼神也愈加深沉奇特,他腦中突然湧起撩撥她的邪惡念頭,想刺探她的底限究竟到哪裡。

    他驀然動了一下,頓時水聲不絕。

    他他他……他該不會要起來了吧?

    藍蝶被浙瀝嘩啦的水聲驚得花容失色,芳心狂顫不已,動作僵硬地轉過身背對著他。

    片刻之後,她重新找回理智,開口問道:「是你下令不准我離開的?」她企圖讓聲音聽起來像是在質問,只可惜失敗了。

    展凌雲笑聲冷魅,給了她一個耐人尋味的答案,「應該是。」

    他並沒有否認,可是也不算是絕對肯定的回答,不過以常理推斷,除了他,似乎也沒有別人了。

    「為什麼?」

    「不為什麼。」展凌雲終於起身,慢條斯理的步出浴池,優雅的套上披在屏風上的白袍。

    「什麼叫做『不為什麼』?你這麼做總該有個理由吧?」她氣惱極了,要不是礙於男女有別,早就衝到他面前發飄了。

    可惡!這男人總是三言兩語就能挑起她的情緒,是她太沉不住氣、太易怒了嗎?自從認識他後,她就不復以往的冷靜,更慘的是,她的心好像要被他擄走了似的。

    他舉步走近她,赤裸的腳踏過紅色地毯,絲毫不令人察覺。

    「藍蝶,你答應過陪我玩一個遊戲,你忘了嗎?」他的神情帶著莫名所以的熱烈。

    可她背對著他並不知道,懶懶地反問:「有嗎?我怎麼沒有印象?」

    「所以你現在要反悔羅?」他語氣淡得讓人聽不出來他的情緒。

    她皺眉,不想再為雙方各據一詞的問題爭執,況且這男人狡猾善辯,同他爭論,她從沒討過一次便宜。

    終於意識到什麼龐然大物在接近,藍蝶猛然回首,近在咫尺的性感薄唇,就在她回頭的剎那間有了不可思議的觸碰,她竟然吻了他?!

    藍蝶下意識想退開,不意卻被裙擺絆了一跤,展凌雲眼明手快,及時出手撈住她柔若無骨的身子,他一個向前帶的動作,讓她精緻絕艷的小臉撞上他白袍半敞的偉岸身軀,彷彿連她的心也一併給撞了出來。

    「小心一點。」他的語氣充滿了憐惜,卻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我沒事了,你可以放開我。還有那個……」她紅著臉,「我剛剛不是故意的,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她是指那個意外之吻。

    相較之下,展凌雲可就鎮靜多了。

    他並不是毫無經驗的少年郎,弱冠之後陸陸續續累積了不少經驗,對於剛剛那一記稱不上吻的吻,自然能夠以平常心看待,只不過見她又羞又窘又惱的可愛模樣,忍不住想捉弄她。

    「怎麼會?你不是喜歡我才吻我的嗎?」他一臉既受傷又扼腕的表情。

    「反正、反正剛才那個不算啦!」她開始語無倫次了。

    「怎麼會不算呢?你吻都吻了,還想耍賴不成?」他一口賴定她。

    「要我說幾次你才懂?剛剛那個是意外,是意外好嗎?」她氣呼呼的解釋,逗趣可愛的模樣教人發噱。

    「我不管,你吻我就得對我負責!」展凌雲固執地說,像牛皮糖似的黏著她不放。

    怎麼這麼煩呀,她都說了不是故意的嘛,他還在那邊「盧」半天,真真要氣煞死她也!

    「那你上次也強吻過我,這要怎麼說?」要翻舊帳是吧,那大家就來翻啊,誰怕誰。

    「那不一樣,上次吻你是因為要替你解圍,說到底,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呢。」他的語氣理直氣狀得很,擺明是向她索惠。

    「那你想怎麼樣?」她才不要欠他人情哩!

    「很簡單,讓我親一下,咱們就算扯平了。」他邪惡地望著她,臉上表情看起來不像是只想親一下這麼簡單。

    「你休想!」

    「嗯,看來你還是比較喜歡背著人情的包袱羅?」展凌雲攤攤手,「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我也不勉強。」

    呿,什麼態度嘛,說得她好像很忘恩負義似的?為了不讓他看扁,藍蝶豁出去了。

    「記住,只能親一下喔。」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會為了一個吻跟他在這邊討價還價。

    藍蝶哀怨的閉上眼睛,而他的吻也迅速落了下來。

    又再一次地,他們相濡以沫,而他不知道在她身上施了什麼魔法,令她完全迷失在他深情眷戀的吻裡,身子彷彿著了火似的,情不自禁逸出了嬌吟。

    天哪!她怎麼會發出那種羞人的聲音?

    藍蝶整個人乍地清醒過來,用力掙脫他的懷抱,聲音沙啞地道:「我要離開這裡!」

    「請便。」展凌雲爽快地說,沒有阻攔的意思。

    她不禁微訝,還以為得費盡唇舌才能離開這裡呢,沒想到他這麼爽快。

    「既然如此,把東西還給我。」她把手伸到他面前。

    他微擰眉,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問過人了,他們說簫在你身上,現在請你物歸原主。」

    「我已經送人了,就在你來之前吧。」他想了下,然後更正,「不,應該是昨天傍晚,我送人了。」任誰聽到這種不負責任的話都會火冒三丈。

    果不其然,藍蝶氣沖沖的找他理論,「你怎麼可以沒問過我就擅自將我的東西送人?」

    她連生氣的模樣都這麼美,害他連眨眼都捨不得。

    展凌雲懶懶一哂,「你應該感激我替你解決一個大麻煩。」那玩意招禍,留在身邊對她有害無益,不如送了乾脆,省得麻煩。

    去死啦!她現在恨不得劈了他。

    「你送去哪了?」沒時間陪他瞎扯,她要立刻將東西找回來。

    「瞧你這麼激動,想必很清楚那把簫的來歷羅。」他就是不願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她不才管那把簫有什麼來歷,只知道東西是她親人所留,對她的意義非凡。

    「展凌雲,你究竟送去哪了?」她快急瘋了。

    一直以為暴跳如雷是心智不成熟的人才會做的事,未料自己也會有面臨此窘境的一天,而這都要怪他。

    「藍蝶,你一向都是用這種口氣求人的嗎?老實說,你的態度讓我感受不到你的誠意。」

    可恨哪,竟然反過來嫌棄她態度不好,他怎麼不想想這是拜誰所賜?始作俑者是誰?他心裡應該最清楚才對。

    「到底要怎樣你才肯告訴我東西在哪裡?」頓了一下,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補上一句:「請你告訴我,算我求你。」

    該死的他,擺明是吃定了她在乎。

    這時,敲門聲響起,門外的人說:「公子,晚膳準備好了。」

    「我餓了。」他嘴角邪惡的笑花映亮她盛怒的眸子。

    藍蝶無言,卻不得不向現實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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