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識 第七章
-    起來,我有要緊事要問你-曲諺明搖醒了高易齊-

    什麼事?-高易齊揉了揉眼睛,他的體力還沒有完全恢復-

    這條項鏈是你的嗎?-曲諺明將項鏈遞給高易齊-

    不是-高易齊接過項鏈後搖搖頭-可是這條項鏈是我在立地喇叭後面發現的——

    在立地喇叭後面發現的?-倏然,所有失去的記憶全都湧回曲諺明的腦中。他想起了他與高易齊的曾經,也想起了為什麼他們會分離。

    '嗯,我一直覺得喇叭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前幾天晚上我覺得無聊,把喇叭一個個拆開來看,就找到這一條項鏈-高易齊覺得自己的直覺沒錯,曲諺明果然是他夢裡的那個人-

    我本來要直接拿給你,但後來我忘了把它放在哪裡,也忘了跟你說。你是從哪裡找到的呢?-高易齊皺眉看著失而復得的項鏈-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到這條項鏈有沒有想起什麼?-曲諺明衷心期盼高易齊能想起些什麼-

    沒有,我沒有想起什麼-高易齊搖著頭,卻意外發現曲諺明眼裡的落寞-怎麼了?這條項鏈對你很重要嗎?——

    嗯。如果你沒有找到它,我可能會真的喪失一段記憶——

    這麼說來你真的有喪失記憶過囉?那你現在想起來了嗎?-高易齊一聽到曲諺明可能恢復記憶了,比他更興奮-

    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卻也記起了那段椎心刺骨的痛-

    那你的記憶裡有沒有我?-高易齊難掩興奮之情,因此忽略了曲諺明眼底一閃而逝的痛苦。

    他現在終於知道為什麼他會少了一段記憶,而始作俑者,正是在他面前的人-

    有,有你,怎麼會沒有你呢?-曲諺明說得苦澀。如果這段記憶是痛苦的,自己就不該想起。高易齊像是察覺到曲諺明語氣中的哀傷,他直望著他-怎麼了?難道有我的記憶是不愉快的嗎?——

    沒有不愉快,只是……我記起為什麼我會失去那一段有你的記憶-他們是相識沒錯,甚至是一對戀人。

    可是就在那一夜,一張傳真卻狠狠撕裂了他的心。

    所以他選擇把那一段痛苦的記憶埋葬,怎奈仍是想起。

    曲諺明自嘲的笑了出來。本來他希望高易齊的記憶可以早於他恢復,沒想到他先恢復了記憶,而且這段記憶竟是夾雜著苦澀和不堪-

    那……那一段記憶裡有什麼?-高易齊小心翼翼的問-

    沒什麼!我想等你恢復記憶之後再說-現在,曲諺明開始懷疑高易齊是不是真的失憶。

    如果那張傳真是高易齊寫的,他現在何須要假裝失憶再接近自己?或者,他的失憶根本就是一場騙局?-

    可是我想知道……——

    你的夢中人是不是?-

    最起碼,高易齊還保有一些他的記憶,只是太多太多的片段他記不起-

    嗯-高易齊大力的點頭。他最關心的正是這一點。

    現在曲諺明恢復了記憶,只要他說是,就可以確定他就是他的夢中人,那他也可以不必急著恢復記憶了-

    我的記憶中全都是你-歡笑、痛苦,全都是他啊!-

    真的嗎?那我們就可以真的在一起了-原來他們真的是一對戀人-

    你不希望自己也能恢復記憶嗎?-好讓他明白,那一段過往是不是真像記憶中一樣殘酷-

    不想,只要你一個人恢復就夠了-高易齊欣喜的抱住曲諺明-

    是嗎?——

    為什麼你恢復了記憶,卻一點都不開心?還有,你希望我恢復記憶嗎?——

    我沒有不開心,我當然希望你能恢復記憶,兩個人開心,總比一個人開心要好得太多-曲諺明突然發覺自己對高易齊很殘酷。

    如果失去的記憶是痛苦的,難道他想要讓高易齊一起墜人痛苦的深淵中嗎?

    可是為什麼自己會失去記憶?難道他就不該探究嗎?

    還有,高易齊為什麼也失去記憶?他不應該為這件事去找答案嗎?-

    說的也是。你是看到這條項鏈才恢復記憶的嗎?——

    可以這麼說——

    那這條項鏈……——

    是我送給你二十歲的生日禮物——

    可是這如果是你送給我的禮物,為什麼會被藏在喇叭後面呢?-高易齊完全不能理解-

    連你也不知道,我又怎麼會知道呢?所以,如果你想繼續探究你失去記憶的原因,或者這一條項鏈為何會被藏在喇叭後面,是不是該先恢復記憶呢?曲諺心裡湧上了罪惡感。

    他是想找出令他失去記憶的原因,可是如果連高易齊恢復的記憶也是不好的,那今後他們要如何相處下去?-

    嗯,我知道了。可是……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想起些什麼?——

    我們相處的快樂時光-但有一部分他不想說出口-

    那我們為什麼會分手?是因為你還是我失憶的關係?你有想起來嗎?——

    我想等到你恢復記憶之後再說,可以嗎?——

    可以-除了可以,他還能說什麼呢?-對了,你是不是要出去?-看到曲諺明手上拿著外套,他禁不住問-

    嗯,我出去買個東西,你先睡吧-摸摸高易齊的頭,他希望能哄他人睡-

    好,那你要快點回來喔!-在終於確定他和曲諺明真的是一對戀人後,高易齊只想興奮的大叫。他不想離開他-

    我會的-曲諺明拿起桌上的皮夾和手機就出門了。

    ※※※

    曲諺明一走出家門,就迫不及待的撥了通電話給他的父母。他相信父母一定知道這件事,否則那一次他回去,他們的態度不會這麼奇怪-

    喂,媽,是我-一聽到對方的聲音,曲諺明就喊出聲-

    諺明啊,怎麼有空打電話回來呢?——

    媽,我想問你一些事。還有,過些日子我會再回家一趟——

    好啊,你想問什麼?——

    媽,我是不是失去記憶過?-曲諺明開門見山的問-

    怎麼這麼問呢?-曲母的聲音聽來似乎有些顫抖-

    媽,你只要回答我就好。而且,這個記憶是不是和我的情人有關?——

    諺明……——

    媽,我希望你不要瞞我——

    諺明,難道你想起來了嗎?-感覺到曲諺明的堅持,曲母只好問出最有可能的情況-

    嗯,我想起來了,只是我想確定我想起來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那一天回來的時候,我們就覺得很奇怪,問你一些問題你都沒反應後,我們就猜測你是不是把那些事情都忘了——

    所以,你們知道我愛上男人的事?——

    嗯,是一個上台北玩的鄰居看到的——

    而爸就是因為這件事大怒?——

    因為曲家就你這麼個兒子……——

    那我回去之後呢?——

    你忘了嗎?我曾經問過你很多次,你都沒有任何表示-

    曲諺明漸漸的把不連貫的事都拼湊了起來。

    他回老家,主要就是想散心,可是偏偏那一晚過後,他卻忘記自己要回家散心的理由,只記得他要回老家。

    就在那一夜,他傷透了心,傷到想把什麼都給忘記-謝謝你,媽——

    可是諺明,你已經想起來了,那表示……-曲母希望自己想的不要成真-

    媽,對不起,請你原諒我這個不肖子-就算他曾經被高易齊傷透心,但在沒有得到最後的真相之前,他是不會放棄的-

    我知道了……-曲母的聲音有著掩不住的失望。她終究失去了一個孩子-

    媽……——

    沒關係,如果你覺得這樣的感情是你所嚮往的,那你就去吧!-曲母雖已年過半百,但仍是個明理人-

    謝謝你,媽——

    有空還是要回來看看——

    我知道了-

    將手機收了線,曲諺明緩緩走進便利商店-

    曲諺明?-

    突然,有個男人擋住了曲諺明正準備去結帳的路-

    有事嗎?-曲諺明自然的問對方-

    我可以打擾你一點時間嗎?——

    請問你到底有什麼事?-曲諺明有點不耐煩,他根本不認識眼前這個傢伙-

    我叫高易照,是高易齊的哥哥,有事想向你請教-

    曲諺明萬萬沒想到在他恢復記憶後,會馬上就碰到高易齊的家人。

    結了帳,曲諺明就跟高易照到附近的一家咖啡店落座-

    小齊在你家?-高易照開門見山的問-

    我怎麼知道你真的是高易齊的哥哥?——

    信或不信,選擇權在於你——

    好吧。他是在我家,但你有什麼事?——

    請把小齊還我——

    把小齊還你?-高易是瘋了不成?-

    對,把小齊還我,我比誰都更愛小齊——愛?-曲諺明懷疑他是不是聽到了一個笑話,哥哥愛上他的弟弟?

    倏然,一個念頭閃進曲諺明的腦中:難道那日的傳真不是高易齊傳的,而是高易照?-

    是的,我愛小齊,我比誰都更愛小齊,所以請把小齊還給我——

    若我說不呢?——

    那我就將小齊強制帶離你身邊,沒有人能跟我分享小齊,沒有人!-高易照像發狂般從椅子上彈跳起來,抓住了曲諺明的衣領-

    你要強制帶走小齊?-曲諺明沒有絲毫的懼色-你怎麼不先問問小齊願不願意跟你走?他會來找我,也許就是因為想逃離你——

    不……不會的,我是如此愛著他,小齊怎麼可能會逃開我?不會的……——

    會不會是在於小齊,你沒有決定權——

    求你,求你讓我見見小齊——

    就算你見了小齊,也無濟於事-曲諺明拍開高易照的手-

    可是我是他哥哥,他怎麼可能會不見他的哥哥!——

    我相信你一定知道小齊失憶的事,他說不定也忘了你呢-他不會讓任何人搶走他的高易齊,就算是他的哥哥也休想-

    求你讓我見他——

    不,你請回吧!我不會讓你見他的——

    你不能拆散我和小齊!——沒有人能拆散你和小齊,除非小齊不要你這個哥哥-曲諺明站起身,在桌上丟下一千塊,便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希望高易齊能盡快恢復記憶,好解開那一夜之謎。

    ※※※

    小莉是每天最早到辦公室的人,但今天她發覺有人比她還要早到。

    每天早上她都會例行清除公告欄上過期的公文,今天也不例外;但今日她卻意外的發現公告欄上竟然貼了一封黑函。

    本來她想在沒有人進來之前趕緊將此封黑函拿去扔掉,但正當她要動手時,身後卻傳來一陣鼓噪——

    "小莉,那封公文我們還沒看,怎麼就要拿去丟掉呢?——

    呢,這是貼錯的公文,所以我想重新打過再貼-小莉將已經拿下來的黑函輕輕揉捏藏在身後-

    是嗎?如果真的是打錯的公文,你何必要藏在背後呢?-來人似乎很想一探究竟-

    真的沒什麼-小莉無處躲藏,硬被逼著交出藏在身後的東西。

    來人一拿到紙張後,就迫不及待地將它攤平,想看看紙上到底寫了什麼,需要讓小莉將它藏起來-

    什麼?諺明是同性戀!?-那人把黑函看完之後,大叫出來。''這是真的還是假的?-那人把黑函拿起來在手上晃啊晃-

    什麼?你剛剛說什麼?-有人走進辦公室恰巧聽到這驚天動地的消息,匆匆走到拿著黑函的人身旁一把搶下來。

    曲諺明原來是同性戀,有人親眼看到他與一名男子親密相擁……斗大的字,讓人一目瞭然-

    不會吧,諺明真的是同性戀嗎?-在讀完紙上的文字後,有人提出懷疑-

    可是這黑函寫得跟真的一樣,還把牽手。接吻都鉅細靡遺的描寫出來——

    可是諺明不是在跟Alice交往嗎?——

    那會不會只是個幌子?-

    眾人陸陸續續進到辦公室,曲諺明是同性戀的消息轉眼已經傳遍了整層樓-

    真不敢相信,同性戀?我簡直不敢想像!-其中一名同事不禁打了個哆嗦-

    不過寫這封黑函的人也不知道存何居心,為何要這樣打擊諺明呢?-突然,曲諺明的好同事李青代開口說話-

    說不定這只是造謠中傷——

    如果他不是同性戀,卻因這封黑函而影響到工作怎麼辦?——

    你說的也不無道理-

    這家公司堪稱保守,如果黑函事件屬實,那曲諺明就只有離職一途。

    現代人對同性戀的觀念,雖然沒有以前那樣保守,但絕大部分的人還是無法接受。

    曲諺明一進辦公室,就發覺氣氛有些怪怪的。

    偌大的空間,每個人的視線卻只停留在一點。

    他什麼時候成了供人觀賞的企鵝?

    李青代趕緊把黑函丟到垃圾桶中-

    小莉,今天有什麼事嗎?-曲諺明走向辦公室中想看他,又不敢看他的人-

    沒……沒事-小莉搖搖頭。這種事不好說吧!-

    如果沒什麼事,怎麼每個人都在看我?青代?-他看向靠在桌邊的李青代-

    沒什麼-李青代聳聳肩-

    那就好-曲諺明笑著走向自己的辦公室,其它人還是維持著同樣的姿勢。

    曲諺明走到自己的辦公室,眼一瞥,就發現有一張便條紙放在自己桌上;他將便條紙拿起來仔細端詳了一下,終於知道為什麼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了-

    青代,我可以借用你一點時間嗎?-曲諺明走到李青代辦公桌前問道。

    李青代點點頭,就跟著曲諺明出去了。

    而辦公室裡的氣氛,仍是怪異得很。

    ※※※-

    你們剛才看過了?-曲諺明將紙條丟給李青代-

    我不知道你桌上也有一張-這不是越描越黑嗎?-

    所以辦公室裡的人都看過了?——

    我不知道——

    那你呢?一你看過了?——

    看過了,但我相信那只是封黑函-李青代搖搖頭。他只是曲諺明工作上的好夥伴,私底下的他,他就真的不清楚了-

    如果我說那是真的呢!-曲諺明很無奈的說出這句話,他百分之百肯定,這封黑函是Alice發的。

    他還以為Alice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萬萬沒想到……這就是報應吧!

    是他對不起Alice在先,又怎麼能怨是Alice破壞了他的幸福-

    你該知道這封黑函是誰寫的吧-其實他大概也猜出了七、八分-

    是我對不起她在先——

    可是,怎麼會這樣?-李青代訝異的問。他並不排斥同性戀,只是沒想到他的好同事竟就是同性戀。不過戀愛就是這個樣子,來的時候洶湧急湍,想逃都來不及,更不用說思考了。如果這是諺明的選擇,他會祝福他的-

    這並不是惡意中傷,我也知道在我與Alice交往之前,已經有傳言說我是同性戀了,只是那時候我似乎失去了一段記憶——

    失憶?怎麼會呢?——

    我失去的記憶,只與那個人有關——

    那個人?你的另一半嗎?——

    對-

    李青代萬萬想不到曲諺明會親口向他承認他與另一個男人的關係。可是愛就愛了,何必在乎這麼多?如果每個人都要在乎世俗的眼光,活著豈不是太累了?-

    那現在你要怎麼辦?這一層辦公室的人幾乎都看到了,我想過不久全公司的人都會知道;說不定老闆那裡也像你一樣,已經放了另一封黑函在他桌上-

    如果發黑函的人真如他所想的是Alice,那老闆桌上絕對有可能放了一張更危言聳聽的黑函,因為Alice是老闆的秘書-

    我不在乎。如果Alice真的這樣做,我沒有其它想辯解的話,也能體會她的心情-

    他與Alice交往的時間並不長,可是她終究還是察覺出他一直透過她去看另一個不是她的人。

    他一直沒發覺自己是這樣看她的,要不是他恢復了記憶、Alice提醒了他,也許他會以為自己愛的人是Alice。

    可是上天給了他一個機會,讓他沒有失去高易齊。

    所以這一次,不管結果如何,他都要保住他和高易齊之間的感情。

    他愛高易齊,就算不容於這個社會,就算有人因此而心存報復,他也會為高易齊將所有的事情扛下來,因為愛一個人是付出-

    可是……你也知道老闆的個性-他不想因此失去曲諺明這個得力的工作夥伴-

    如果這是因為我愛一個人該付出的,我無怨無悔-曲諺明只能搖搖頭-

    可是愛情不能當飯吃啊!你可以好好跟老闆解釋,說黑函是捏造的,這樣最起碼你可以保有你的工作。有了愛情,也必須要有麵包填飽肚子啊!——

    青代,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想欺騙你們,也不想騙我自己——

    可是……你要就這樣放棄你的工作嗎?——

    我不知道!一切以老闆的裁奪為準-曲諺明無奈的搖搖頭,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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