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環套 第56回 離河間喬扮求名醫 逛都城奇遇搶新郎
    且說黃三太約竇爾敦在河間府李家林比武,用「甩頭一子」將竇爾敦左腿打傷。竇爾敦為暗器所傷,自覺顏面無光,愧對山東八大處的英雄好友,因此,給八個弟子留下便箋,來個不辭而別,偷偷離開王宅。

    他因左腿負傷,行走不便,一路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走出河間府北門。他只覺得傷口一陣劇疼,低頭看視,鮮血早浸透了中衣,已把褲腳染紅。竇爾敦一皺眉,暗自焦急,生怕遇上熟人,又怕徒弟們追來,恨不得肋生雙翅,遠走高飛。然而,傷不由人,這卻如何是好?忽聽身後有車輪滾動之聲,回頭一看,果然從城邊跑來一輛騾車,車上只坐老闆一人。竇爾敦靈機一動,有了主意,靜等車到身旁,他把胳膊一伸,對車老闆道:「施主,借光了!」

    車老闆忙把車剎住,定睛觀看,見說話的是個頭陀和尚,忙問道:「大師父,有事嗎?」「貧僧不慎,將左腿跌傷,想搭搭車,請施主賞個方便。」車老闆說:「搭車可以,只不知師父意欲何往?」「去哪兒都可,隨施主便了。」

    「啥……」車老闆一聽,差點沒樂了。心說這個和尚可真古怪,多半也是個瘋和尚。仔細觀瞧,卻又不像。遂笑著說道:「大師父,我可是出遠門,要往京師去呀!」「那敢情太好了,貧僧正想到京師逛逛。」車老闆一聽,得!粘乎上了,便道:「好勒!那就請吧!」「多謝,多謝!貧僧決不讓施主白捎腳,一路上酒飯花用之費,都在貧僧身上了。」

    車老闆聞聽,喜上眉梢,趕緊把大鞭子放下,從屁股底下抽出棉墊兒,鋪在車上:「師父,你看這有多暄乎。你願躺就躺,願坐就坐,一切隨便!」竇爾敦用三節棍拄著地,抬腿上了大車,將身形坐好。「坐穩了您哪,我可要開車嘍!」「駕!」老闆鞭子一晃,騾車啟動,順大道而下。

    車子一邊走著,倆人一邊閒扯。說著說著,車老闆道:「我說大師父哇,你要化緣,有幾處可以去得。小劉村的劉員外,大劉莊的劉善人,豐台的王善人,京師的曹百萬曹員外,一個比一個有錢,拿個百八十兩的,簡直就像打陀螺玩兒!」本來竇爾敦心裡就須得慌,聽他緊說沒完,就更加煩躁不安,遂把雙眼一閉,假裝睡著了。「呼嚕,呼嚕」還真打響了鼻鼾。老闆兒回頭一看,咳!這位睡著了!心說,就你這號子懶人,還想化緣哪,不餓肚皮那才怪呢!

    按下車老闆趕車前行不提。且說竇爾敦躺在車上閉目沉思,動了心計,有心重歸文殊院,找師父海靖長老去。一想,不行。師父栽培我十五個春秋,我不但沒給他老爭氣,還落了個身敗名裂,讓師父得知,多麼傷心!不不不,這條路走不得;回山東吧,更不行。沒臉見人哪!哪兒去呢?天地雖大,何處是我立足之處?想啊,想啊,他心急如焚,坐臥不寧。

    忽然,他想起魔山老母畢鳳蓮曾對他提起,有一人名叫張鐸,佔據著口外連環套。那裡人多勢眾,易守難攻,龍盤虎踞,甚是了得。不過,他與張鐸素不相識,不知人家肯否收留。又一想,畢老劍客介紹的人還能錯得了嗎?我懷中還有畢鳳蓮的薦書,不如就此前去。合適了就呆下,不隨心再走。對,就這麼辦!

    竇爾敦打定了主意,心裡輕鬆了許多。長吁一口氣,無意中一伸腿,頓時一陣劇疼攻心,他眉頭不由的又擰在一處。心說,這陣兒,還是先把傷治好再說。可是,人地兩生,找誰去治?「吁——!」突然騾車剎住了。車老闆從車上跳下,對竇爾敦說:「師父,該喂牲口了!」

    竇爾敦睜眼一看,原來大車已走進一家村鎮,恰停在一家飯店門口。心說,這分明是要「喂人」,哪是喂什麼牲口。罷罷罷,我也該填填肚子了,遂說道:「施主,請把牲口一邊餵上,你我到飯館且去小飲!」「好勒!」車老闆一聽,正中下懷,高高興興地把騾車趕一邊去,一陣忙乎,把牲口餵上。又從車上把爾敦攙扶下來,步入飯館。

    小夥計見有客光顧,忙來招呼,把他二人讓到裡邊,找了個雅座。竇爾敦要了兩涼兩熱四個菜,然後叫車老闆點菜。車老闆聞聽,大要起來,什麼沙鍋汆丸子、紅燜肘子、溜肉段,澆汁鯉魚、溜三樣、清蒸母雞、二斤燒酒、五斤大餅、二斤饅頭、二十個火燒……把桌子都堆成了小山。其實他也吃不了這麼多,他把下幾頓的東西備上了。爾敦一看,這倒真是個吃茬兒!不由得暗自發笑。

    酒飯齊備,二人對飲。竇爾敦心中有火,只喝了兩盅,吃了一個饅頭,就放下了筷子。車老闆可不然了,只見他甩開腮幫子,顛起大槽牙,這頓忙活呀!約摸半個時辰,車老闆的肚子早已吃得滾瓜溜圓,站了兩回都沒能站起來。安爾敦一瞧,差點沒樂咳嗽了。好嘛,撐得站不起來了。

    竇爾敦覺得腿病要緊,便問:「施主,貧僧這條腿受傷,你可能找個好郎中否?」車老闆一邊剔牙,一邊笑著說:「您早說呀,那還不現成嗎!往前走就是任丘縣,縣裡有位名郎中,綽號賽扁鵲,蘇成蘇老先生。他有起死回生之術,專治黑紅兩傷。像你這點病呀,用不了三天准好!」竇爾敦大喜道:「果真如此,必有重謝!」車老闆笑道:「不敢,不敢!何敢言謝,只要能吃喝兩頓,吾意已足。」

    說話間,竇爾敦把賬付了,由車老闆攙著上了車。這陣兒,大騾子也已吃足,車老闆把草料槽子、水桶、口袋等家什收拾起來,緊肚帶、上嚼子,收拾完畢,把鞭子一晃,又起程了。

    一路上曉行夜宿,不必細表。兩天後,到了任丘縣城,倆人飯畢下店,然後去找郎中。蘇成住在鼓樓大街,二人見著蘇老先生,說明來意。蘇老先生讓竇爾敦躺在床上,退下中衣,檢驗傷口。驗畢,蘇老先生道:「傷勢不重,可也不輕,所幸不曾傷骨,包你三日就好!」車老闆一聽,笑道:「怎麼樣,叫我說准了吧!這老先生,可真有兩下子呢!」

    竇爾敦當面謝過。蘇老先生用藥水洗淨傷口,敷好刀傷藥,又給竇爾敦拿了九副敗火解毒藥,令他日服三次,每次一包,每晨再來查一次。爾敦按價付錢,告辭出來,與車老闆回店,免不了再請他足食一餐。車老闆說:「我說師父哪,我可不能老陪著您,吃喝飽了,還得趕路。東家在京師等我,去晚了非扣工錢不可。」

    竇爾敦道:「多謝施主一路關照,但願我們還再相見。這裡有紋銀十兩,請您便!」車老闆嘴上謙讓,而銀子早落在兜中了。爾敦把他送出店外,拱手告別,老闆趕著車逕自去了。竇爾敦一路上早已困乏,早早關門就寢。一宿晚景已過。次日天明,覺著傷口大輕,在地上來回遛兩趟,也沒覺出疼來,不由心中大喜。早飯畢,又找蘇郎中就診。

    一連三日,果然傷口平復,接近痊癒。爾敦給蘇老先生買了幾包果子,略表謝意。他在店中又住了幾日,直至傷口完全好了,這才離開任丘,順大道直奔京師。其實,他到京師並無他事,一無親,二無故,人地兩生,無非想多逗留幾日,開開眼界。

    進京後,他沒敢在顯眼之處下榻,落腳在宣武門外一座叫閤家老店的客棧,閤家老店離宣武門尚有五里,人家不多,店舖稀落,離市面遠,比較安靜,甚合心意。

    那位說了,竇爾敦為啥找了這麼個地方落腳?原因是天子腳下,人多嘴雜,五湖四海,什麼人都有,萬一遇上仇人,多有不便。再說,城裡對外人盤查甚緊,不如住遠點清靜。白天要沒事,還可以到城裡去逛逛。天不黑就能返回,什麼事都不耽誤。這是竇爾敦的精細之處。眾位不知,竇爾敦雖性如烈火,見義勇為,但並非粗魯之人。他既能闖山東,威震人大處,到後文書中,還要開闢連環套,建立虎頭營,三敗清軍,藝服群雄,還能在清軍嚴密的防衛下盜出御馬,威懾敵膽,震驚天下?粗魯之人哪能辦得了這樣大事?

    閒言少敘,竇爾敦下榻之後,第二日就進城逛游起來-!這京師可真夠大的呀!裡九外七,皇城四門,街道筆直寬闊,店舖一家挨著一家,金字牌匾,耀眼光輝,各種招牌,繚亂人眼。大街上,行人如蟻,車水馬龍,穿著打扮,紅綠相間,遠比外地勝強百倍。尤其那些高大建築,飛簷翹脊,碧瓦紅牆,雄偉華麗,十分壯觀。然而美中不足的是乞丐成群,污穢成堆,官吏橫行,炎涼懸絕,令人心中不快。

    竇爾敦轉來轉去,突然止步翹望:一行朱紅大字映入眼簾,上寫「十三省總鏢局」。竇爾敦不看則可,一看不由得火往上撞。一時五內如焚,七竅生煙,直氣得渾身立抖。他注目觀瞻,但見門臉兒七間,中間是穿堂門。大車小輛,可以趕到院裡,左三間像是辦公務之所,右三間好像會客之處,大門兩邊,掛著一對木雕塗金楹聯,上聯書「托天子洪福,買賣興隆通四海」,下聯配「賴三隻金鏢,財源茂盛達三江」,橫匾是「十三省總鏢局」六個細明體大字。大門垛上,還插著兩桿赤鏢旗。一面旗上,繡著三隻金鏢,一面旗上繡著一把魚鱗紫金刀。每面旗上還繡著一行大字,上寫「忠義俠賽叔寶名揚天下」,「金鏢黃似孟嘗威震九州。」

    「呀呀呸!」竇爾敦氣得狠狠地朝門口啐了一口,暗罵道:「老匹夫黃三太,懸著羊頭賣狗肉,打著酒幌賣涼水,大言不慚,自吹自擂,真不知天下還有羞恥二字。只要我竇爾敦三寸氣在,必報此受辱之仇。

    「喂,大和尚,躲開點,別撞著您哪!」竇爾敦趕忙往旁一閃身,一輛獨輪車從身邊穿過。竇爾敦不願在此停留,狠狠地把腳一跺,欲往前行。哪知,這下可惹了塌天大禍——他這腳正跺到身後一個人的腳趾頭上,把那位疼得「媽呀」一聲大叫,一口氣沒換上來,白眼一翻,就蹲不住趴下了。

    竇爾敦大吃一驚,急忙回身,把人家攙扶起來,等中氣換上,不住施禮道:「施主,請原諒!對不住,對不住。傷著沒有,咱找郎中治治去!」那人低著頭,捂著腳,憋了半天才哭出聲來道:「哎喲,哎喲!我的腳趾頭掉了,你呀你呀,可把我坑苦嘍!」京師人多,眨眼間就圍滿了一圈。竇爾敦心中焦急,怕什麼可偏來什麼,真他娘的晦氣。可事在眼前,急有何用?只得耐著性子說道:「施主別急,貧僧背你找郎中去!」不等那人搭話,竇爾敦一轉身,「悠!」一下,把那人背起就走。

    這時,就聽旁邊一人大聲喝道:「站住,哪裡去!大膽的和尚,光天化日,眾目睽睽,爾竟敢強搶民女,這還得了!」竇爾敦一聽,這個氣呀!心說,我的娘,這是發了瘋怎麼著,誰這麼信口雌黃?

    他停住身形,甩臉相看。見眼前站定一位老者,小個兒不高,長得團乎乎的,活像個大肉球。他滿面紅光,鼓腦門,翹下巴,鬥雞眉眼,一字口,蒜頭鼻子,薄嘴片,一口整齊白亮的小板牙,兩撇花白鬍鬚擰勁兒往兩邊撅著。再看他:頭戴一把抓的隨風倒,身穿亮紗褲褂,絲絨馬甲,腰繫醬紫軟帶。身左邊,掛著火鏡、眼鏡、檳榔荷包、象牙筷子、指南針和一把剔骨頭小刀;身右邊掛著火石火鐮、旱煙口袋、子表、玉珮、鼻煙壺,-!簡直成了雜貨鋪了!這老者,論年紀六十出頭,看神態精力充沛。特別是那對小肉泡眼,熠熠放光,精氣神滿足。別看這老頭嘴裡說得挺橫,臉上卻笑呵呵,無一絲怒色。不知他方才說的,是真話呀,還是假語。他這陣兒又發話了:「我說大和尚,你還愣著幹麼?還不快把我閨女放下!」

    竇爾敦猛省,趕忙把人放下。仔細一看哪,天,可不怎的,還真是個女的!這下可把竇爾敦臊壞了。那位說,竇爾敦不瘋不傻,怎麼連男的、女的都分不出來?這有兩重原因:一是竇爾敦心過急,恨不能快點離開這個地方。他光顧著急了,沒注意細瞧;二是因為,這個女子並非巾幗打扮,裝束與眾不同。再者說,她低著頭,竇爾敦未能看清其顏面,所以才鬧出這般笑話來。這就叫忙中有錯,越怕出事越出事。

    這回竇爾敦注意上了。只見此女個頭挺高,體格健壯,長瓜臉,高顴骨,紅撲撲的臉膛,兩道又黑又重的眉毛,一對眼睛亮如泉水,翹鼻子,厚嘴唇,深酒窩鑲嵌在臉蛋上,一綹秀髮擋住腦門。她頭戴一頂寬邊卷沿風雪帽,身穿藍緞子褲褂,元青色的緞子馬甲,外披一件古銅色斗篷。兩隻天足登著一雙虎頭靴,看年紀足有二十七八,長得不醜不俊,穿得不男不女,聲音不粗不細,舉止不緊不慢,倉促之間,誰能看出她是男是女。

    這會兒一細瞧,竇爾敦才看了出來,不由得臉上發燒,心頭亂跳,連手腳都不知往哪擱了:「對不起,對不起!恕貧僧眼拙,多有冒犯,望祈恕罪!」「什麼?說得倒輕巧!這麼大的事,幾句話就能完得了嗎?」胖老頭不答應,您聽那茬兒。「老施主,您說怎麼辦?貧僧領罪就是。」「好,領罪就成。走吧,老拙把您送個地方。走,請吧!」

    胖老頭說罷,分開眾人,他在前領路,竇爾敦隨後。那個女子緊緊地跟在竇爾敦身後,就像看押俘虜似的,出人群,往西拐,進了胡同,看熱鬧的人,說長道短,一哄而散。說也奇怪,被踩的那個女子,腳也不痛了,健步如飛,越走越快,在後邊還猛勁兒催著呢!「走哇,快點,別擺你那套當首領的威風了。你如今是老母雞坐月子——掉蛋的貨了!」

    竇爾敦一聽,心說,好哇,我的底細她都知道了?又一想,不對,也許是無意之言,可又碰得如此之巧?到底他們是幹什麼的,非要把我帶走不可?如今要把我帶往何處?爾敦越想越糊塗,不由得回頭看了一眼。恰巧讓前邊那胖老頭瞧見了,他把八字須一撅,說道:「我說假和尚,你也太不識敬重了。偷看民女,該當何罪?沒事你回頭回腦的幹什麼?哼,真是惡習難改呀!今兒個,我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不可!」

    竇爾敦一聽,這是哪兒是哪兒呀!用我們今天的話說,這叫無限上綱!閒言少敘。且說竇爾敦聽胖老頭這麼一說,心想,這算倒了霉了。這哪是逛京師呀!分明是遭罪來了。說話間,一行眾人,已經來到地安門外,迎面遇上了幾個小伙子。他們一見胖老頭,趕快迎了上來:「師父,找著竇大俠沒有?」胖老頭把眼一瞪:「你們瞎說些什麼呀!什麼豆大蝦、大豆蝦的,我沒看見,就抓住這麼個花和尚魯智深!」說著,用手一指竇爾敦。小伙子們見了,一個個眉飛色舞,交頭接耳,不知嘁喳些什麼。

    又往前走了老遠,眼看快到德勝門了,往右一拐,走進又一條胡同,在一座大院落前停步了。正好有幾個人從院中走出,一眼看見胖老頭,「噌噌噌」跑來迎接:「師父,您回來了。哎喲,姑娘也回來了。」「嗯哪,回來了。」胖老頭說著,把其中的一個小伙子叫到眼前,附耳這麼這麼說了一通。小伙子點頭會意,先跑進院裡去了。胖老頭沖竇爾敦一揮手:「請吧,寶地到了!」

    竇爾敦也不說話,大步流星往裡就走。來到院中,舉虎目一看,-!好大的所在!只見院圍上坯牆高可過丈,三合土砸地,平整光滑。迎面正房五間,中間是穿堂門,直通後院。左右大牆上還安著兩扇大門,直通外院。不多時,他們走過穿堂門,來到第二層院落。只見上房三間,東西配房各兩間,天井處擺著十幾盆桃花,腳下是青磚鋪道。進門一看,房間挺寬敞,但並不講究,無非是一般擺設,顯得清冷空曠。「坐吧!」胖者頭讓竇爾敦坐下。

    那個女子在門口停了停,就往後院去了。就見那些小伙子們,忙裡忙外,穿梭似的,不知張羅什麼。

    胖者頭坐在主位上,從桌上綽起白銅水煙袋,把煙袋裝滿。有個夥計跑過來,給他點著。胖老頭一句話也不說,只「咕嚕咕嚕」抽個沒完,好像遇到了什麼得意的事兒,不一會兒煙霧噴了滿屋。

    竇爾敦心急,首先打破沉寂,拱手道:「老施主,要怎麼處罰隨您便,貧僧只求快些則個!」胖老頭仰臉朝天,吐了一串兒煙圈兒,不緊不慢地說:「我這兒有吃有住,用不著擔心。我只問你認打還是認罰吧?」

    竇爾敦問道:「認打怎麼說,認罰又怎麼講吧?」「認打嘛,一會兒就把你送到官府,按律治罪,辦你個調戲民女的罪名。認罰嗎,就是私了。只要你說對一句話,滿天烏雲全消散。」

    竇爾敦聽他的語氣,弦外有音,不解地問:「我倒是願意私了。不過,得聽聽您的條件。能應者定應。倘若強人所難,貧增實難從命!」

    胖老頭乜斜了竇爾敦一眼,滿臉堆笑,說道:「罷,罷,嘴喳子還不軟,話裡邊有骨頭,夠倔強的。佩服,佩服。但,老朽提的這件事,你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因為,這對你是喜事一件,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你是非答應不可,不答應非可!」竇爾敦一聽,-!還真夠橫的。心說,答應不答應在我,你憑什麼做得了主,真是笑話。

    這時,只見一大群小伙子,前呼後擁,擠進廳堂,向胖老頭稟報說:「師父,一切已妥,何時操辦?」胖老頭道:「樣樣都齊備了嗎?」「齊了,新房佈置一新,酒席全已包辦,婚服樣樣齊備,親友已發請柬,主婚人、證婚人現在,您看還缺什麼吧?」「不缺了,不缺了。要缺只缺新郎一句話。咱的門風與眾不同,一切從簡,俗禮免去!」

    竇爾敦一聽,噢,這家要辦喜事呀!那敢情我多拿點喜錢,趕快一走了事。遂站起身形,拱手道:「老施主,您有話就直說吧,需貧僧多少喜錢,只要貧僧拿得出,絕無不應之理。」

    「哈哈哈哈……好吧,老朽就直說了吧!老朽一不缺錢,二不要權,要的只是你這個人!方纔你背的那位,是我的三姑娘。今年二十七歲了,尚未婚配。今兒個叫你背了,男女授受不親,哄傳出去,誰還敢娶她。這麼說,你就別叫我老施主,改口稱個老泰山吧!」

    竇爾敦聞聽,都快氣糊塗了,這是啥和啥呀!天下之大,真無奇不有。聽說有男搶女,可沒有女搶男的呀!怎麼能強逼我和他女兒成親呢?想到此處,施禮說道:「老施主,貧僧出家之人,絕無娶妻之理,冒犯寺規,天地難容。」

    胖老頭聽罷,仰天大笑。笑過,說道:「你這個和尚與眾不同,全身塵習,一顆凡心,脫掉僧裝,就是百姓。我這閨女,只能嫁給你了。」說罷,一拍桌子,站起身形:「叫證婚人來!」究竟這證婚人是誰?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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