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馨一直不喜歡緋色,可是,被鳳麟天喜歡上了,她一直覺得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厭惡的,他卻當寶,不止一次,若馨告訴自己,她和他一定不是一路人,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不要同他遇見。
那是一個錯誤,她知道,那是一個錯誤,她本不該入宮。
小朱牽著她來到了鳳麟天的床前,若馨看見他斜靠在床上,閉著雙眸,眼瞼處有淡淡的青色。而且,他好像又瘦了,他的雙手交疊著放在胸前,若馨甚至可以看見他手背白皙膚色上的淡藍色血管。
若馨讓小朱退下,還留下王喬。
「他睡了嗎?」若馨輕手輕腳的走向王喬,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問他。
王喬點頭,聲音裡有很明顯的哽咽,「這樣,已經很久了。」
若馨閉上眼睛,「你出去吧,我知道該怎麼做的。」
「是,拜託姑娘了。」王喬突然無聲的跪在若馨的腳下,輕輕的磕下去他從不曾在她面前低下的頭顱。
若馨迅速的轉身,不再看他。
其實,她是不想王喬看到她的眼淚,因為,在王喬身後的抽屜,她看見了一樣東西。
若馨待王喬走出去之後,緩緩的向前進著。
那個抽屜裡,靜靜的,躺著一張**。
若馨小心翼翼的將面具取出來,光滑的指腹細細的撫摸著,從額頭一直到下巴,似乎她的手指往下滑一點,那個清美的少年天羽的臉就一點點的清晰在她的眼前。
若馨的手突然頓住,面具嘴唇的地方,那裡的顏色有些發黑,她把面具轉了過來,她看見……她的眼淚落下來,砸成一個圓圈。
她看見那裡有暗色的已經發黑的血跡。
她又向前走,拉開櫥櫃,她看見兩件緋色的衣衫,一套是天羽常穿的,還有一件和自己身上的是一樣的。若馨把裙子取了出來,那布料上散發著熟悉的香氣,是『迷梨』,只是,她現在不用了。
她又重新走到鳳麟天的窗前,伸出手細細的撫摸著他的臉,她看見他緩緩的睜開雙眼。她從來覺得他是無情的,和他的睫毛一樣,長長的、筆直的、濃黑的、鋒利的,像一把把劍。
只是此刻,他見她到來,卻是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欣喜,他把所有的一切都寫在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掩飾。
「你……」他才說了一個字,可是嗓子卻乾啞的無法發聲,隨後,他便咳嗽了起來。他又咳血了,鮮紅的血從唇角溢出。
若馨一驚,卻是努力的保持著現狀,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她看見他似乎是苦笑了一下,然後抬起手,用袖子擦拭著,可是他的袖子都染紅了、那鮮血還擦不乾淨。他好像放棄了,拿開了手。然後專心的用那麼溫柔那麼溫柔的眼神看著她,竟然,一動也不動。
若馨突然發現,她從來沒有這麼好好的、這麼近距離的、這麼長久的、這麼明目張膽的看她,她才發現,他真的好好看,很美,很俊,很叫她著迷。
她忍著,很努力的忍著,可是眼眶還是紅了。
「怎麼了?」他發現她紅了眼睛,很溫柔的問,一臉的柔情,全部都寫在臉上。
若馨不禁愣住了,她在想,是不是她看不見了以後,他都是這樣看自己、從來不曾掩飾過他的柔情,他曾經說過的愛,是真的吧?
若馨搖頭,算是給他一個答案,他剛才問了她一個問題的。
她不打算開口說話,她怕她一開口就會忍不住嚎啕大哭。因為他正流著血溫柔的問她怎麼了,他只當她看不見,可她明明把什麼都看在了眼裡。
她伸出手,突然好想和他說說話,親手問問他,他曾經說過的愛,是不是真的。
他看見了她伸出的手,好不猶豫的就握住了,「要和我說什麼?」
看,若馨告訴自己,他知道自己伸手的意圖,他已經習慣了自己的這個動作,可是她,到現在都不能懂他。
她在他的手心畫著『你愛我嗎?』
他頓住了,笑了,若馨從來沒有見過他這麼溫暖的笑,他的眼中似乎泛著濕意,「不愛,所以,你走吧,不是去見過王弟了嗎?為何還要回來。」
意料之中的答案,若馨笑了,他的眼睛裡明明寫著愛,為什麼還要這麼說。他其實是想趕走自己,他以為這麼做她就會幸福,是嗎?
她一勾唇,鳳麟天、天羽,你是想比誰更殘忍,是不是?很簡單。
她在他的手心寫,『我回來是要救人』
他的指尖抖了抖,「如果你要救的人是朕,那麼馬上滾出去。」
她卻搖頭,飛速在他手上寫下一個名字『戰亦霜』
感覺到那三個字的時候,他的心,酸了,嘴角又有血滲出了,可是他沒有生氣,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他又笑了,比剛才的還要溫暖、還要叫她揪心,他問她,「這是你的願望?」
她點頭,要看他怎麼做。
他點頭,「有何不可。……來人。」
很快,王喬小跑著進來了,看見兩人這樣的一副狀態,他不禁皺著眉,又朝著若馨使眼色,可若馨眼裡只有鳳麟天一人,哪裡還能注意的到王喬。
「放了戰亦霜,送他回使館,如果他要回國,護他前行。」他說了這麼一長句話,早已有些力不從心。
王喬默默的領了旨意,出去時碰了若馨一下,眼裡全是懇求。
若馨微微的頷首,給了他承諾。
鳳麟天已經起了身,他隨意的披了件衣裳,還是覺得冷。
若馨站在原地不動,他主動上前,握住她的指尖,「還有什麼願望,告訴朕。」
若馨抽回了手,他這是在做什麼,是想盡他最後的努力幫她做些什麼麼?不用的,真的不用的。
只是,她突然湊到他身前,用唇語告訴他『吻我』
他笑了。摸著她的頭髮,嘴唇動了動,到最後,他卻是選擇了假裝沒有看見她的動作,重複的問,「還有什麼願望?」
他說完,走到窗前,仰著頭去看天上的月亮,快了、快到月圓夜了,他胸口裡那只強勁的鳳凰又要開始折磨他了,他自知,這一次,他必死無疑。
只是,死前還能為她做點什麼呢?真可惜,他害的她啞了、瞎了,卻又不能滿足她,可是,想想也是好的,最起碼,他死了她是不會傷心的。
背上突然一暖,他感覺是她貼了過來。她身上沒有了那股熟悉的香氣了,可是濃濃的全部都是她的味道,和別人,就是不同。
他沒有動、也沒有推開她。
她開始同他說話,沒有聲音的那種,她用手寫著,在他的背上。他說過,他很喜歡她的這種和他交流的方式。
她在他的背心上畫著,她柔軟指尖落在他左肩處,然後向下,只隔著一層骨肉,那裡,就是他的心臟。是的,他喜歡這樣的交流,感覺好近、好近。
他微微的笑著,因為感受到她留下的話而倍感甜蜜。甜蜜,他以前從來不知道為何物的東西。
她說,『我想見一個人』
她幾乎不等他的回應,手指不停的在他的背上寫著『那個人叫天羽』
『他行蹤不定,可是我想見他』
到這裡,他一頓,心裡的甜蜜酸酸的,他笑自己愚鈍,她想見的是天羽啊,她當著鳳麟天的命說要叫天羽,可他竟然還該死的感覺好甜蜜。
想要阻止他,可是他卻不忍心。
她又說,『他很討厭,你幫我殺了他吧』
他拳頭握緊,差點回過頭去,還好,她繼續寫著,『開玩笑的,因為我捨不得』
她頓住,不再寫字,只是抱著他,他的身子微微的顫抖,好久。然後,他按捺不住,不禁問她,「因何捨不得?」
聽他發問,她的臉頓時如同那無聲開放的花朵一樣,沉重的心情竟然變得愉悅了起來。
『因為我早就喜歡上了他,但是我沒有告訴他,可是我現在好想見他,你能幫我嗎』
他今天因為她的話頓住了好多次,他勾著唇角,他的心已經亂了,快活、難過,高興、悲哀,舒心、糾結,好多種感情,瞬間複雜的交織在一起,全部化成了一個字,從他的喉頭輕輕送出,伴著新鮮的血液,「好。」
嗯,好,我們定好了。若馨這樣告訴自己,然後問他,『何時?』
「明天晚上,可好?」
她點頭,又伸出了手指。
『我不想走了,能在你這裡嗎』
他深吸一口氣,「好。」——
總有人深情,哎,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