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湮死了，也許是因為沒有屍體，沒有安葬的緣故，我總覺得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只不過是去哪裡玩了，如果有一天他又會和這次一樣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然後帶我回家。對龍湮我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為什麼他死了我這樣的傷心。
整個楊家堡掛滿白色的條布，來這裡的人很少，除了幾個和楊家堡往來極好的。我知道是什麼原因，因為我的緣故，江湖上傳聞楊家堡和銀弓教有來往，而且最近一段時間甚至傳言楊家堡為了討好銀弓教把參人都送給銀弓教教主。這一次對楊家堡的圍攻也是為了給楊元庚一個警告。
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認為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去銀弓教，楊家堡才會遭遇這樣的劫難。堡裡上下籠罩著一片低沉的氣息，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深怕不小心惹惱了楊岳。也有一些人對我表現出了一些敵意，這讓我更覺得錯都在我。
楊岳從那邊走過來，他頭上包的布條還滲著血，我看到他，想和他說幾句話。
「哥！」他沒有理我而是加快了腳步。
「哥！」我跟上去抓住他的手臂。
「不要叫我哥。」他拿開我的手，繼續向前走。我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小清，不要怪他，你知道的師父過世……」基俊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也許他都看到了。
「基俊，他不理我，我跟他說話他都不理我。」姜基俊看著我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想做什麼，卻什麼也沒做。最後終於憋出一句話：「想哭就哭吧！可以靠著我哭。」
「我不要他們死，我真的不要他們死，我要他們都活過來！我爹。龍湮全部都活過來！我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都沒有發生過！我真的不想，不想發生這些事情，不想的，真的不想，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子。」在這個時候一個懷抱比什麼都還要好，在基俊的懷裡我哭出來了，把什麼都說出來了。而他沒有安慰我，也沒有叫我不要哭了，只是抱著我，緊緊的抱著。深怕我感受不到一樣。
「小清，你的傷有沒有事？李洪齊的掌有劇毒。」
「沒事！我已經沒事了，倒是你自己的傷要小心一點。堡裡很多人都受傷了。
那天晚上我去守靈了，楊岳當然在，他沒有和我說話，那天晚上我一直呆到天亮。
……
晚上是最後一天守靈了，我走進茹姝的臥房，看到幾天來明顯消瘦的小娘親，不知道她要我過來幹什麼。
她和我爹是相愛的，有多相愛我在楊家堡的時候就見識過了，曾經還為楊元庚為什麼又娶楊芬她媽而奇怪。我一直很喜歡她，即使在我的心裡她和我沒有血緣關係。楊元庚死了，她一定很傷心。
「小清，你來了。坐吧！剛剛你哥來過。」看到我進來，她馬上招呼我坐下，看來是要做長久談話的準備了。
「娘，你不要太傷心了，爹他……」我想說幾句安慰她的話，雖然我不知道這種失去至親至愛之人有多難受，但是那種感覺一定是人不想知道的，不想忍受的。
「小清，你不要說了，我都知道，人死不能復生嗎！沒什麼好傷心的，是人都有這麼一天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夫妻間能相扶持走過一生而又在同時死去的是很少的，活著的時候能相敬如賓，能相親相愛就足夠了。」她打斷我的話說道，這倒是叫我沒法把安慰的話說出口了，不過她能這樣看任誰聽了都會高興的。
「娘，你能這樣想就太好了，我還怕你對爹的突然過世傷心過度呢！爹不在了你自己一定要注意身體。」還好茹姝不像我想的那樣要死要活的，或者是傷心欲絕引發舊疾躺在床上不能動盪。
「你那天也受傷了，有沒有事？讓娘看一下！」我趕緊說沒事，其實我那天……誒！龍湮替我擋了那一下我自己根本就沒事。
接下來我們還聊了很多東西，茹姝甚至高興的給我講起他和楊元庚的愛情故事。
「那個時候我們都很年輕，做事不顧後果，不懂顧慮。老楊不管家里長輩，族里長老的反對堅決要娶我這個孤女。你應該知道，如果他娶了父母給他安排的那個女子就會得到整個天涯山莊的幫助，可是沒有人能說服他改變這個決定，最後，甚至是我都想主動離開了。老楊還是找到我他說，你走到哪裡我就跟到哪裡，這輩子你都別想離開我了。」
「哇！他好有性格啊！」其實我是想說，他好man哦！想不到他們的愛情也曾經這樣驚天動地過。
「是啊，他就是這樣的性子。我說了你別笑話我，我就是喜歡他這樣，年輕的時候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他。」茹姝的眼角帶著笑意，帶著一種沉浸在回憶中的滿足。
「娘，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們那麼相愛，為什麼爹還會娶二娘？」
「她是老楊從塞外帶回來的，那個時候你二娘已經懷孕了。一個未出閨閣的姑娘家挺著個大肚子，是不被允許的，老楊就想給她找個婆家。可是你二娘死活不同意，最後你爹就給她一個名分，在娶我之前收了她做小。本來我以為只是一個名分也沒什麼，也就同意了。等到我自己嫁過來，生了小岳之後才明白，讓一個女人一身獨守空閨一輩子，又於心不忍。後來還是我逼得老楊就範的。」
對他們的愛情，我沒有辦法說些什麼，也許茹姝真的是太善良了，善良到可以接受她的丈夫有另一個女人。也許這也正是二娘的厲害之處，利用了茹姝。又也許這本來就是這個時空最正常的一件事，倒是楊元庚成了一個例外。
最後一晚守靈，所有人都到了，包括前都沒有到過靈堂的茹姝。到後半夜的時候，那些丫鬟小廝站著都打起瞌睡來了，索性打發了下去睡覺。很多人都挨不住，前幾天就一直都在的楊岳等人，現在也像被抽了魂魄的人偶。
「小岳，你們到外面去，讓我陪陪你爹。」整間靈堂佈置成內外兩個部分，遺體停放在裡面。多數時候都是楊岳楊明他們守在裡面，其他人守在外面。
「娘，你還是回去休息吧，你身體不好。」
「小岳，你們讓我一個人陪陪你爹。明天之後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們沒有辦法，只得退出來。之後我進去看了幾次，茹姝都是靜靜的看著，靜靜的坐著。
天快亮的時候，我終究沒有擋住最後一輪睡意，開始不住的打瞌睡。
「娘！娘！你醒醒啊！」一聲淒厲的叫聲，一種不詳的預感。當我們衝進內堂的時候看到，茹姝伏在楊元庚的遺體旁，神情安詳。雙眼輕輕的閉上，只是永遠都不會睜開了。
……
「都是你！都是你！如果沒有你怎麼會把銀弓教的人引來，怎麼會把李洪齊引來？如果不是你我爹不會死，我娘又怎麼會死？楊清！不對是新語對吧？你根本就不是楊清！為什麼？為什麼？」
楊元庚的墓旁，是茹姝的墓，一個土堆，一塊寫著名字的碑。我看著這兩個從現在開始永遠在一起的人，腦袋裡不斷的重複著楊岳的話。都是因為我，從我來楊家堡開始，楊家堡就沒有安靜過一日，最後終於發生了這樣的事。原來一直以來楊家堡就不安全，時不時有人來侵犯，楊元庚想把我送到銀弓教去避避風頭，卻沒有想到引來了更大的災難。
所有的事，都是因為我——李新語，而不是楊清。因為一個外人讓楊家堡，蒙受這樣不可彌補的損失。想到之前還安慰我，承認我是楊家堡一份子的楊岳，現在卻指責我是個外人。其實他不知道，不用他來指責，我自己已經自責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