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沙洲 第3卷 第五十八回
    第五十八回 黃狗吃屎白狗遭殃,陳牧農離川抗日寇。

    黃沙河戰一敗塗地,倭寇殘忍殺擄難民。

    話說陳牧農統率的九十三軍,原本駐紮山西中條山,蔣介石為了保存國軍的實力,中條山戰役中竟令九十三軍撤退到四川綦江,司令部駐文廟,軍部所轄特務營,自持有槍有炮,四鄰鄉里本該供應蔬菜,然而特務營從不按價付款,交菜的鄉民日漸減少了,特務營一天派出二個士兵,四個挑夫,叫走遠點的瀛坪鄉第七保去買蔬菜,誰知這兩個兵見不得錢,一路上吃喝不斷,還未走到瀛坪鄉,錢已用得差不多了。到了瀛坪,見到菜地,二人命挑夫下地摘菜,偏偏這地又是保隊附黎登州的,黎登州雖是保隊附,其實工資無幾,還要種地養家,黎隊附的老婆見是幾個丘八說:       「兄弟!我們種點菜,確實不易,好歹也該給幾個本錢。」

    「格老子!我們當兵在槍林彈雨中抓飯吃更不容易,吃你點菜,你都驚叫喚?……」

    不顧阻攔繼續採摘,叫喊聲驚動了正在黎登州家打牌的保丁汪其強出來了,此人身強力壯,敢作敢為,氣憤不過,從門背後操起一根五尺長的扁擔說:     「黎隊附!不要跟他們講理,打!」

    汪其強將扁擔舞的嗚嗚作響,一人就是兩扁擔,打得二人橫奔帶撲,哎喲囉子,丘八見汪其強五大三粗,操起扁擔來如關公舞刀般嫻熟,知道不是對手,灰溜溜地跑回去對特務營長吳光福說:     「吳長官!瀛坪鄉保丁,保隊附不准我們去買菜,還用扁擔打人,我們都挨了打! 」

    二人撩起衣服給吳營長看,背上青塊紫塊一片。問:

    「那個打的?」

    「是黎登州、汪其強!」

    「一班集合,把汪其強、黎登州給我抓來。」

    由二人引路,一班人荷槍實彈到瀛坪鄉抓人,二人早已躲起,吳營長見抓不到人說:     「跑得脫和尚跑不脫廟!」

    此事也就罷了,一月後,那天天氣晴朗,黎登州以為事過三秋,縣城也是趕場天,順水搭船來到渡口即被那個被打的衛兵發現,飛快去報吳營長,吳營長當即派人將其捆綁,同路的代北均高喊:       「干哈子!搶人了所?把人放了!」

    一個士兵掄起槍托向代北均砸去,當場口吐鮮血,黎登州被連拖帶拉押到營部,那二個被打過的丘八衝上去一頓拳打腳踢,黎登州被打倒在地,同鄉人紛紛譴責,文廟大門口人山人海,公舉黎子良去交涉,卻又被吳營長綁了起來,鄉民劉延槽、王質斌、劉素華於黎子良平素交往極好沖在大門口大喊:      「平白無辜的,簡直沒有道理,放人……」

    「把營門關了,那個敢沖,用刺刀戳!」

    劉素華站在最前面,守門的衛兵以為要衝,便端起步槍,刺進劉素華腿上,流血不止,眾人大驚,王質斌、劉延槽見狀,飛快跑回鄉公所,手槍隊長丁德貴、保長羅玉銘正在鄉公所閒聊,王質斌說明情況,最後說:       「羅保長!拿把槍給我,我們一起救黎登州,黎子良。」

    羅玉銘果然借了把步槍給王質斌,幾人來縣城文廟,王質斌以槍托敲打大門,大喊:

    「放了黎子良……」

    工兵見有人持槍打門,端起槍一稜子彈打去,保長羅玉銘當場飲彈而亡,後面多人中彈,人群一哄而散,手槍隊長丁德貴正好帶手槍隊趕到,雙方便打了起來,沿街居民關門閉戶,恐怖氣氛籠罩全場。被縣參議長吳堯階,參議員李真吾,大紳糧霍雨膏都是黎子良好友,三人趕緊向黃識說明情況,黃熾感到事情重大,趕緊前往文廟,叫丁德貴撤了手槍隊,來到大門口說:

    「吳營長!蚊蟲咬菩薩,誤會了。」

    「你的鄉隊附竟敢打我的弟兄!」

    「誤會,你們的人到人家土頭強摘,有點抓扯,我們雙方希望互相克制,以免捅出漏子喲,我明天為此事專門找你們軍長商議一下。」

    王營長見對方撤了,也打死了人,便把黎登州,黎子良放了,黃熾叫先把死人抬回去再說。幾人無奈,只好抬走羅玉銘,事後黃熾從縣府拔了撫恤費賠了。

    第二天,黃熾約上霍仁帆人來陳牧農軍部,黃熾自接任楊卓勳任縣長以來,行為稍為收斂,民眾對他的評價稍高楊卓勳,三人到客廳,客廳原有的幾個軍官剛開完會的樣子,見他們進來,忙起身讓座,陳牧農滿臉不悅地坐於沙發上說;

    「去!拿茶來!」

    幾人坐下,黃熾說:

    「昨日之事,陳軍長知道不?」

    「我已經知道,王營長被我罵了一通,這不,正關他一天禁閉。」

    「陳軍長啊,各鄉鎮四十個鎮長,鄉長聯名呈請陳軍所供應的柴、草、馬料、蔬菜補貼差價,現各鄉供應已不濟了,或清部隊疏散駐防。」

    「黃縣長!此事我已經知道了,不過我已接到國防部命令,廣西前線吃緊,明日我軍將赴廣西參戰,近一年來麻煩了綦江鄉民。不過,四月我軍一輛貨車在羊角鄉大灣子被搶,破案情況怎樣呀?」

    「人已經抓住了,都槍斃了,幾十名警員傾巢出動,反覆盤查當地農民,由於安穩鄉張在容也參與搶劫,見盤問甚急,心中害怕,投案自首,供出姚國才等十三人,全部歸案正法。」

    「陳老兄明日出發?」

    「是的。」

    勤務給每位都泡上蓋碗茶,桌上一放,陳牧農端起茶碗,揭開碗蓋吹浮在水面上飄浮的茶葉,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在客廳飄蕩,陳軍長把香氣吸進了鼻孔,然後輕輕地呷了一口茶,張嘴喘氣,黃熾顯然對他奈何不了,心裡難免有些不高興。陳牧農說:

    「霍專員!承蒙你那些時日送來不少金佛山雲霧茶,著實叫我享了口福。不過,這茶也不尋常,不知專員品出味沒有?這茶是峨眉山華嚴頂上野茶,也叫雲霧茶,不知比金佛山的雲霧茶品味如何?」

    霍仁帆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說:

    「嘖嘖!好茶!好茶!這峨眉山當然勝過金佛山,況且雲霧茶又產自佛教勝地華嚴頂,那當然是川中上品好茶。」

    聽到霍仁帆讚揚,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的神情,黃熾問:

    「陳軍長不是在本縣好好的,為哈要調往前線呢?」

    「唉!衡陽失守後,委員長針對湘西前線,及時調整了兵力部署,阻敵西進,伺機反攻衡陽,王耀武第二十四集團軍的四個軍,揚森第二十七集團軍的三個軍,以及黃濤第六十二軍,我九十三軍都調往衡陽 西南、西北,以保衛廣西,唉!這也是一趟苦差事啊!我這九十三軍其實早被其他軍抽調光了,現有一師這一丁點的老本錢,其餘二個師的兵儘是些才拉過來的壯丁,剛學會打槍,放炮,發的武器都是舊槍,叫我帶著這些沒有受過嚴格訓練的新兵如何打仗喲!格老子算我運氣霉,沒輪上留守後方。」

    這時只聽見營房一片人聲嘈雜,腳步聲一片,筷子敲得洋瓷碗當當亂響,陳軍長氣憤地將軍帽往桌子上使力一摔,說:

    「你們幾個出去管一下,這些新兵個個都像東嶽廟放出來的餓癆鬼,那個饞相,像是嫁他老媽那年吃過飯……」

    陳牧農話未說完,樓下傳來吼叫,喊罵聲,扁擔打人的辟啪聲,哭嚎聲響成一片,一會兒幾個勤務兵回來,向陳軍長行了一個軍禮說:

    「報告軍長!軍需官怕飯不夠吃,叫特務長守在飯甑子旁邊監視,不許新兵添二碗,有一個才來的新兵餓慌了,硬要添二碗,攔都攔不住,趁人不備,腦殼都齆到甑子裡頭去了,特務長順手掄起扁擔追到打。」

    陳牧農聽到卻不以為然,端起蓋碗茶繼續喝,誰知下面營房又嘩然聲一片,陳牧農猛拍沙發扶手破口罵道:

    「快出去看看,又在吵哈子?」

    勤務兵又出去,一會兒回來說:

    「報告軍座,新兵們鬧著說:軍部的糧餉是發夠了的,馬上又要上戰場,即使是挨槍子死了也要當個飽鬼。」

    「混蛋!太不像話,太不像話了,怪不得小日本敢於欺侮我們,我們的兵太自私了,個個都像餓癆鬼投胎,傳我的命令,再有敢鬧者,格殺勿論。」

    勤務兵答應一聲出去了,一會兒便安靜了,果然「格殺勿論」的命令是很有效的,霍仁帆黃熾二人都心知肚明,曉得這些兵的糧響早被層層剋扣,一個個餓得黃皮寡瘦,虛弱不堪,那有心思訓練,二個穩住不語。說話之間,幾個勤務兵進進出出,桌上很快擺上了一桌豐盛筵席,幾瓶瀘州大曲也提進來,打開,噴鼻的香氣充滿屋裡,幾個師長,參謀,政委等也毫不客氣地坐下,陳牧農說:

    「黃縣長!霍專員!來來坐下,記得那天霍專員娶第三房太太,本人有幸到貴府品嚐到王胖子師傅的手藝,哎呀呀!做的川菜不擺了,今天將就吃。」

    「那裡的話,大哥,到那天你凱旋歸來,兄弟邀請大哥及各位兄弟到府上,擺他三天大席,唱三天大戲,各位到時候一定要捧場喲!」

    「那當然!那當然!」

    於是觥躇交錯,歡聲笑語,飯足酒酣而盡興而散。

    第二天一早,天剛濛濛亮,司號員便在軍營的操場上吹起了瞭亮的軍號,下級軍官拿著鞭子,一個一個地抽打那些還躺在地上,床上的士兵,哎唷羅子的尖叫聲響得起此彼伏,喝嗨連天地爬了起來,慌亂中穿上衣服,草草吃飯,帶上裝備集合,半上午時分,陳軍長才來到,他站於隊伍前面說:

    「弟兄們!國防部命令我軍即日開赴廣西前線,大家不要怕,我們同鬼子們打過一、二次交道了,怎麼樣?我們還是站著走路,躺著睡覺,我身上的毫毛一根也沒有少。」

    「哈哈哈。」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全體官呼著整齊不一的口號,陳牧農一揮手喊:

    「出發!」

    部隊開拔了,學生們站在旁邊唱著歌:

    「工農兵學商,起來救亡。

    拿起我們的武器,刀槍。

    走出工廠,田莊、課堂。

    到前線去吧!

    走向抗日的戰場。

    腳合著腳步,臂膀合著臂膀。

    團結一致!

    打倒日本帝國主義。

    爭取中華民族的榮光。」

    陳牧農將軍要上前線,他原配卻木訥地站在那裡,遠遠的,毫無表情。年輕漂亮的馬野江鳥雲疊丐,粉黛盈腮,意態幽麗,肌膚嫩玉生香,兩眼淚汪汪,撲在陳牧農身上抽涕,霍仁帆與素容都來送行,素容安慰她說:

    「妹妹呀!哭哈呢!將軍帶著千軍萬馬奔赴前線,正是委員長器重將軍才能,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他日凱旋歸來,光宗耀祖,好不威風。」

    「有什麼才能,不過是上峰格外垂愛,有心調劑我罷了!哭哈子嗎!鬼子還沒有造出打死我陳牧農的子彈!」

    「是的!陳將軍軍務繁忙之間也不要忘多來個電報報個平安!」

    二人依依而別,他鑽進了吉普車,開車了,一條長龍向著廣西開去。

    九十三軍到達廣西已是四四年八月底,一路上饑餐露宿,到達泉州。

    橫山勇對第十軍將士的英勇善戰和方先覺的指揮才能十分欽佩,橫山勇將被俘的第十軍企圖編成一個軍,取方先覺之先字和天皇昭和年號之和字,取名「先和」軍,誘以優厚待遇要方先覺當軍長,遭方先覺嚴詞拒絕。

    第十軍官兵想方設法逃走,橫山勇見方先覺堅決不為其所利用,不忍加害,為了體現日軍的皇恩,以便瓦解更多的中國軍隊,竟將方先覺禮送出營。

    橫山勇命令十八師團留守衡陽外,其餘七個師團呈包圍態勢直撲廣西,打通湘桂鐵路線,擴大衡陽作戰成果。

    九月八日,第四戰區司令官張發奎將軍從桂林專程來到泉州黃沙河防禦陣地,官兵們沿河岸正熱火朝天在修防禦工事,這個張發奎也就是繳了王良他們槍那一個人,他深受委員長的器重,對黨國忠心耿耿,屢建功勳,授上將軍銜,這黃沙河河岸儘是黃沙,挖地三尺即是浸水,工事極不牢固,四周無險可守。一馬平川,不遠處有一座北斗山,一峰突起,列秀嵯峨,黃沙河是廣西,湖南交界有一條小河,深處可淹死人,淺處人可涉水而過。張發奎穿著整齊的軍裝,用望遠鏡四處瞭望,他示意了一下,副官很快在地上鋪開了一軍事地圖,將官們圍了過來,張發奎問:

    「委員長的電報你收到了嗎?」

    「收到了!」

    「他怎麼說的?」

    「委員長電文中說:命令我軍堅守泉州,在黃沙河一線佈防,阻止日軍進入廣西。」

    「很好!委員長和我的戰略思想不謀而合。可見我領袖戰略之偉大。陳將軍,記住;一定要死守泉州,以爭取廣西全境主動。」

    「張將軍!我九十三軍誓死捍衛泉州。」

    「不過,你們也不要輕敵喲!到目前為止,你軍正面的敵情是這樣的,沿湘桂鐵路進犯的是日軍第十一軍主力,已經推進到廣西邊境四十公里處,沿湘桂公路處,從永豐向寶慶推進的日軍,已經到達寶慶以東三十公里處,以上各路日軍正受到我沿途小股部隊有計劃的阻擊,估計幾天之內很快推進到泉州,你軍要有充分準備。」

    「是!我已命令全軍工事今日必須完工。」

    張發奎從地上站起來,眾將跟在後面,包括張發奎侄兒在九十三軍任營長在內,張發奎問:

    「委員長最後電文怎麼說?」

    「死守泉州!」

    張發奎聽後苦笑道:

    「我也不完全同意這個命令,當前的日軍的情況你我都清楚,第十一軍常年一直保持一十六萬五千的兵力,而且都是日軍中的精銳主力。為了發動湘桂進攻作戰,又經過了充足補充擴大,再加上第五航空軍助戰,僅憑你一個軍能守住泉州?我若也命令你死守泉州,無疑是置你軍於死地。」

    張奎發侄兒張營長首先搶話表功說:     「大伯!委員長教誨我們:不成功!便成仁!」

    「軍中無親疏,退下!」

    「是!」

    張發奎侄兒知趣的退後,第四軍軍長朱德能也是死守長沙丟了命,眾將的心一下子都懸了,死守泉州肯定全軍打光,但又懼怕委員長的命令,張發奎折中地說:      「你們既然已經撥歸本戰區指揮,那麼,本戰區給你的命令是:有效地阻擊遲滯日軍,記住,要盡力阻擊日軍,時間愈長愈好,什麼時候撤退,必須等我命令。」

    「是!」

    張發奎頭也不回地鑽進汽車,開走了。

    陳牧農又繼續開會研究,他說:     「說得輕巧,就這幾竿槍死守泉州,我看這黃沙河都守不住。」

    馬叔明,王聲隘二位師長對視一下說:

    「軍座!你與我們意見一致,這固守泉州無凝於置全軍於斧鋮之下,泉州幾乎無險可守,不如把主力撤到北斗山,那裡山高路險,把泉州一把火燒了,堅壁清野,當年長沙就是這麼幹的!」

    「可是張將軍那裡又如何交待呀?」

    「張將軍的司令部在幾百里之外,再說了,只要不出泉州縣,這黃沙河也擋不住幾天,派一營兵力固守足夠了,我軍坐守北斗山,山上多備糧草,日軍最怕的是持久糾纏,日軍的坦克,汽車也爬不上北斗山呀!」

    張營長說:

    「軍座這樣可能不太合適吧,第四長官一定會怪罪的。」

    那陳牧農沉思一會兒口氣硬扎地說:

    「就這麼定了,一切責任我擔著,張營長你帶本部人馬負責固守黃沙河防線,沒有我的命令,不許撤退!」

    「是!」

    張營長極不情願帶著本部防守黃沙河,工事過於匆忙修建,極其簡陋,北斗山山嶺極其險峻,石骨嶙峋,利者割趾,光者滑足。陳牧農則命全軍撤退至北斗山,那北斗山與大明山雙峰峻極,氤氳雲表。泉州本是國民政府的西南補給點,堆集的槍支彈藥、大炮、被服,汽油等物資數也數不清,杜聿明第五軍的倉庫也在泉州,陳牧農命令全部搬走,不然一把火燒了,倉庫裡各級軍需官紛紛來找陳牧農問情況:     「上峰給我們來電,不是說你們要死守泉州嗎?這麼多東西,汽車隊都要拉一個多月。怎麼搬走?」

    「這泉州一馬平川,怎麼守?我軍是死守泉州,但不在城裡,在北斗山……」

    「這怎麼叫死守泉州呀?這名擺著是把我們置敵人的炮火之下嗎?……」

    陳牧農理都不理他們,帶著全軍上了北斗山,留一部分驅趕群眾,到處放火,軍倉的士兵、軍官見保衛令無望,乾脆一把火燒了,泉州城一片火海,紛紛逃難。在漆黑的夜色中,大火印紅了大半個天空,濃煙如黑蛇直衝雲霄,留守的士兵趁火打劫,砸爛門窗,衝進有錢人家的房中,四處搜尋值錢的東西,公路上一片混亂,逃難的人流呼兒喚女,叫爹叫娘,卡車轎車前燈亮起的光柱照射著前方,引擎的轟鳴聲、喇叭短促刺耳的尖叫聲,在滿天星星的夜空中迴盪,無奈之中只好緩緩地向前蠕動,逃難的人流騷動著,紛紛向公路兩旁避讓汽車。嬰幼兒的啼哭聲,有似在淒慘悲涼的墳場,有人跌倒在地上,後面的人從身上踩過去,地下的人發出淒慘嚎叫聲不絕於耳,親屬絕望的驚呼聲,咒罵聲,此起彼伏,間或夾雜著騾馬的嘶叫聲,到處是棄置在公路上無人看顧的傷兵,有的跌倒在公路邊的水溝裡爬也爬不起來,發出絕望地哀鳴,有的躲避不及被飛馳而來的汽車撞傷在地,被紛亂人群活活踩死,有的腋下柱著木拐一瘸一瘸地向前跳動,最終氣盡力竭,倒斃在路旁,有的軍車被堵塞住了,車箱上跳下來兇惡的大兵,對著擁擠的人群一陣辱罵,不見效果,便惡狠狠地用槍托砸向人群,有的對空開槍,驚恐的人群才閃開一條路……。

    到九月十日,清晨,成千上萬的人才走過了黃沙河上的一座公路橋,難民過後不到四個小時,河對岸漸漸聽到「勾叭!……」的槍聲,張營長事先已命令在橋下安了炸藥,只日軍七、八千人坐著汽車,坦克蜂湧而來,張營長手下的官兵從難民手中大買便宜貨,金銀首飾裝滿了包,個個都不想死,張營長也不由雙腿打顫,這小子本是個花花公子,身邊的參謀,副官說:

    「營長!撤吧!不然肯定被日軍包餃子,一個也回不了!」

    「不准撤!準備炸橋!」

    「是!」

    派了二個人點火,日軍好像已經明白,便發起了衝鋒,那二人趕緊下橋點火,炸藥的引信一著便沒命地往回跑,日軍衝鋒更加猛烈,剛剛衝到中段,「轟隆!」一聲巨響,衝在最前面的日軍連同暴炸的煙塵一起飛上了天,日軍驚愕不已,日軍便停止衝鋒,一會兒,橫山勇坐著汽車來到前沿,他下了車,後面簇擁著一群軍官,他站在沙岸上,把手一伸,一衛兵立刻遞給他望遠鏡,他瞭望了一下對岸國軍的防線,說:

    「各部注意,先用大炮轟,然後攻擊!」

    「嗨!」

    他傲慢地將望遠鏡遞給身邊的衛兵,鑽進汽車,走了,日軍便架起大炮猛烈轟擊,張營長見來勢兇猛,第一個嚇破了膽,趴在地下,動都不敢動一下,手腳打抖,修築的工事,一顆炮彈下來便炸一大炕,大炮轟完,日軍涉水過河,張營長身邊參謀長說:

    「營長叫弟兄們把手榴彈、大炮都打出去,然後咱們再帶上輕武器上北斗山,陳軍長也不會怪罪的。」

    「對!命令各部準備戰鬥!」

    日軍涉水過了黃沙河,一聲納喊衝向九十三軍陣地,張營長一聲令下:

    「打!」

    一時間,大炮,機槍,步槍也不用瞄準打向日軍,雙方激戰,日軍進攻受阻。日軍又換了方式,分左、右翼進攻,中間佯攻,臨近傍晚時分、左、右翼日軍終於登上岸,陣地上的國軍人心動搖,便拚命打完子彈,張營長第一個先跑,陣地上的戰士更是象腳上抹了油一般,飛快地跑向北斗山。陳牧民見張營長撤了回來,氣得暴跳,他本想一營人只要堅持三天,四處湧來的難民便可全撤,九十三軍在北斗山與日軍再周旋。沒想到幾個小時便兵敗如山倒。他罵道:

    「張營長!你膽大妄為,臨陣脫逃,來呀!拉出去,槍斃!」

    「軍座!你容我說:日軍十倍於我,我軍將士英勇抵抗,彈盡糧絕而退……」

    「好一個彈盡糧絕?你看你們一個二個身上何人掛綵,邊衣服都是乾乾淨淨的,來呀!把張營長拉出去槍斃!」

    「軍座!饒了我吧!……」

    過來兩個士兵不由紛說,下了張營長的手槍,拉到一邊,「砰!砰!」二槍,結果張營長的性命,那些潰兵而退的官兵個個面面相覷,陳牧民氣憤地罵道:

    「你們也難逃干係,一人五十軍鞭,所有官長全降士兵。」

    一個二個被拔光了屁股,挨了五十大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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