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沙洲 第1卷 第十八回(1)
    第十八回 霍粟如彭水鬧革命,宋醒刀劈殺彭濟民。

    龔治國屈膝成逆賊,劉航琛投靠王陵基。

     陳翰屏與胡平治經羅家祠堂,連夜趕路,拂曉到達蒲河金蘭壩,霍栗如老家,金蘭壩真是美如桃源仙景,一路走來遠遠看見:兩山夾持:峽蹲壑透,清流漱之,淙淙有聲,巒嵐溪翠,千樹濃陰,盡掩天日,溪流嵌於深崖間,淵碧深沉,而後溪流破崖急湧,溪中亂石嶙峋,一瀑從山坳而下,勢若萬馬之奔馳咆哮,轟然下搗潭中,巖勢開張峭削,水無所著,騰空飄蕩,千絲萬縷,懸空傾瀉 ,令人心目弦怖,瀑布珠連縱橫,飛流掛天 ,真若九天曳帛,二人遁溪流而進,晃若進入桃源地,出了峽谷便豁然開朗,天光明敞,田園阡陌,深井古樹,四周峰巒橫亙,疊巒夾翠,翠環雲繞,鄉居沿溪而建,點點如星羅棋布,樹木竹林。深幽廣闊,白鶴野鴨成群飛翔,良田萬頃,青蛙魚鰍隨處有,真是米爛陳倉。恍然進入避秦處。有詞贊日:

     千樹濃陰,萬竹幽深,一灣流水,粉牆藏不謝之花,華屋掩長春之景,武陵桃放,漁人何處識迷津?庚嶺梅開,詞客此中尋好句,猶似人間閬苑,天上蓬萊。

     遠處吼聲如雷,循聲而去,又見一溪水來自大青山山壑而傾倒而下,猶如一汪碧波翻騰噴雪,滿溪皆白鶴群飛,游魚如梭,碧波蕩翠,兩岸隴箐虧蔽,循聲而來,則一汪清碧懸搗,萬練飛空,搗珠崩玉,飛沫反湧,如煙霧騰空,勢甚雄歷,真所謂「珠簾鉤不卷,匹練掛搖峰」譚水四周有無數小溪如臥龍蜿蜒,懸落於諸峰間,有如疋練下垂,玉箸分瀉,交縈石隙,珠絡縱橫。真是天造地設,水石清異,澗壑瀠回。山回谷轉,夾塢成塘,溪木連雲,堤篁夾翠,雞犬皆碧映室廬,杳出人間。其地民風淳樸,凝似晃入仙家地,避秦世人。清人貢生有《桃花源記》,其中金蘭八景中最有名者當數;

     青山石星:嵯峨盤地軸,錯落布瓊玖,風吹紫霞散,熒熒爛星斗。

     古泉珠月;冰輪碾碧天,流光下丹井,驚起驪龍眠,騰驤弄塞影。

     寒淙飛玉:懸崖三千尺,寒泉漱玉飛,奔流下滄海,群山斷翠微。

     碧波流虹:天洞連海門,流水數千里,石樑臥波心,隱隱帶蛛起。

     群峰來秀:青山望斷崖,白雲眇何處,鬱鬱秀色來,遙看峰頭樹。

     何謂金蘭,原來霍家先祖與羅家先祖於清初發現此地,二家同心協力,開荒種田,又金蘭結義為弟兄,互相將女兒嫁給對方,世代結緣,與世隔絕,金蘭壩確實絕妙好地,四面青山環列,方園十里,一條條瀑布從大青山流下,潭水澄碧,清澈的河水滋潤萬畝良田,河水潺潺流出峽口而流向東方。紳糧抽著大煙,喝著清茶,閒坐於大堂上,誦讀詩書,老人信俸佛主,觀音廟,大佛寺,香火不斷,此地不乾旱,年年收成豐盛。佃戶干人再窮也有飯吃,大家安居樂業,滿山梯田都有人唱著山歌,整治秧田,真是;清明明朗天,秧水要摳干,一漢子唱道:

     四月寡婦正栽秧,手牽牛兒打老荒。

     別人秧子三匹葉,奴家秧子上了節。

     另一位漢子更不服,他放下農具,臉口朝天,以手叉腰,朗聲唱道:

     可憐可憐真可憐,丈夫死了兩三年。

     田頭活路無人做,無人趕場買油鹽。

     陳翰屏喊道:

     「哥子!霍栗如家在哪裡?」

     「哦!你說的霍紳糧家,你直走,大房子就是!」

     二人照著指點走去,但見一群民居:朱楹彩棟,其後巖高矗上突,構窒數重,曲檻懸樓,而飛泉散落檻外,霧色霏霏如雨,雲蒸霞慰。來到霍栗如家,講明來意,其父熱情開明,當晚在霍栗如家住了一日,然後繞道桐梓林家崗張忠勤同學家留住一日,又取道南川城背面觀音橋張庚白家住一日,最後經冷水關到涪陵縣,涪陵依山靠水而建,城牆依然完好無損,碼頭上人來人往,街面上車水馬龍,河面上百舸爭流,城內崇樓傑閣,民居鱗次。進城即碰上熟人秦志敦。他是《新涪陵報》社長,他將二人安置在涪陵縣立小學寢室。不一會,他引一幫人來說:

     「翰屏!我把程起筠,程仲蒼,任白戈帶來了!」

     「你們怎麼也來了?」

     幾人相擁而抱,流出了慘目悲痛的眼淚說:

     「我們都是重慶三、三一慘案後被逼而來的,這是地委書記尹紹舟。」

     陳翰屏與他握手,然後將綦江縣委撤退的情況簡略地談了一下,尹紹舟說:

     「既來之,則安之,你們休息幾天,再談工作嗎!中央已經知道了四川發生的一切,中央已經派遣了傅烈,鍾夢俠,王映秋等人到四川恢復地方黨的組織,重建四川臨時省委,照你這麼說,綦江可能守不住,你寫信給霍紹文,霍栗如要他們先後速來涪陵,重新佈置任務。」

     「嗯!」

     沒多久,栗如、紹文也來到,傅烈,鍾夢俠,王映秋等都來到了,尹紹舟在城郊觀音廟找了一處僻靜地,二十多人參加了會議,傅烈長相文質彬彬,戴著一副墨鏡,中等個子他首先發言說:

     「同志們!在重慶打槍壩召開的反對英美帝國主義炮擊南京的示威遊行大會,是非常正確的,及時的,而且全國沒有,她表現了四川人民不甘屈服的偉大精神,這個重大的歷史意義是應該肯定的,同時也證明陳獨秀右傾投降主義的失敗,中央重新選舉了新的領導,同時也證明:十分頑固的封建軍閥,要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不可能。」

     一席話似冰冷的水滴掉進滾開油鍋,頓時油珠四濺,海沸波濤,爆開了鍋,大家議論紛紛,很不服氣,紹文第一個站起來說:

     「書記!我們有幾千條槍擱下來交給了紳糧,是一個嚴重的錯誤……」

     「行了,紹文同志,事實證明我黨充分暴露出還處於幼稚期,楊闇公同志犧牲時才二十九歲,新的中央領導已經認識到了中國革命的實際情況。重新確定了革命方向,那就是:以農民暴動為中心,土地革命為目的。以革命的暴力反抗反革命的暴力。今天在坐的同志都陸續派遣到邊遠山區,深入發動和組織農民武裝,積極為暴動作準備。」

     大家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似乎重新樹立了信心,鍾夢俠說:

     「現在宣讀工作分配名單,王映秋,霍栗如以國民革命二十軍五師政治特派員身份到彭水縣團練局擔任團練幹部學校主任,彭濟民,劉伯客同志在那裡等著你們,霍紹文到豐都,危直士也到豐都……」

     大會開完,霍栗如與王映秋二人趕緊打點行裝,奔赴新的崗位,栗如風華正茂,英姿瀟灑,能武能文,他倆坐船直奔彭水,旱晨旭日鮮朗,沿途所見都是茫茫的大山,激流的江水,他倆站於船頭,輕舟溯流,但見曉霞映江,兩岸橘綠楓丹,船行狹谷中,從逢底往上窺之,不見天日,山鵑盛開,映碧流丹,人如行徑在紫絲步帳中,青黃赤白,班爛綴色,船與霞天光影相互飛動,蕩映幌漾,彩色繽紛,猿猴聞人聲,便一哄而散,粉蝶翩翩,蜻蜓點水,翠鳥鳴春。令人應接不暇。真是:

        舡稜織峰翠,山軸卷溪綃。

        丹青濃墨畫,凌波宛轉繡。

     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方才到彭水,這小小的縣城簡直是一個貧困鄉場,民居倚山臨水而建,牛欄馬捨,竹壁泥牆,如蜂房燕窩,纍纍欲墜,夾路成衢,青石鋪地,商賈林立,彷彿回到了前清的時代,二人到了城南高等小學,彭濟民,劉伯容二人相見,格外高興,擺談起來,劉伯容命人煮了老臘肉,再加上土產,端了上來,熱氣騰騰,邊吃邊談,彭濟民說:

     「我們這個彭水呀!哼!兵匪為患,小小的一個山區縣,就有黔軍一個團,有時從川軍,黔軍中叛逃出來的小股軍閥隊伍,與本地實在無以為生,鋌而走險的鄉民相互結合,到處佔山為王,打家劫舍。我們這裡的只產包谷,紅苕,洋芋,卻要遭受大小地主的殘酷剝削,有個大地主叫陰朗仙,竟有土地一萬多擔。」    「這樣山區正是革命的地方,由於大城市反動派過於強大,我們的力量相對弱小,站不住腳,只有走鄉村革命的道路,哎!你們不是辦有團干校嗎?」

     「團干校已經撤了,你們二人暫時到城南高等小學當教員,況且我們中共彭水特別支也未建立起來,今天既然大家到了,不如重新選舉中共彭水特別支部委員會。」

     彭齊民,劉伯容二人都是教師,王映秋說:

     「哎!我們新來,這書記應當是你當呀!」

     「不!自古君王都是有德者為之,我教書還馬馬虎虎,栗如又是黃埔生,又參加過北伐,又在綦江鬧過革命,當之無愧。」

     「濟民!此話也不該這麼講!」

     「要不,咱們幾個來投票選舉誰當書記?」

     「好哇!在黃埔的時候,在北伐最困難的時候,凡遇事,都是民主選舉。」

     於是一人一張紙,寫上名字,選舉結果:霍栗如任書記,彭濟民,劉伯容,王映秋任特支委員,彭濟民說:

     「經過幾年的工作,保家樓團練督長朱舉欽,江口鎮督練長楊邦道對我們有好感,有人槍六百多人,二人都是下力人出身,改日我去引薦二位!」

     「好!」

     當夜無話,栗如與映秋也在彭水高等小學安頓了下來。一天早晨,天氣陰晦,彤雲密佈,冷氣侵人,時值隆冬,去保家樓的鄉村小道沒走多久,紛紛揚揚,飄下一片瑞雪,漠漠嚴寒匝地,扯絮揚綿,裁成片片,林間竹筍茅茨,紛紛壓倒,富豪紳糧圍著紅爐獸炭,穿的韶襲皮襖,喝的是瓊漿玉液,妻妾擁圍,談笑調情。

     四人一路上踏著亂瓊碎玉,頂著朔風,卻看見那偏僻的鄉村到處是農民的窘境,天寒地凍,大雪紛飛,面黃肌瘦的農民穿著用棕片編織的棕鞋御寒,更有許多人還赤著凍得破裂的雙腳在雪地中行走,用草繩繫著襤褸的破衣,乞乞縮縮,雙腳直跳,都一個個凍得紅鼻子,紅眼睛,還有些一把鬍子的人,眼淚鼻涕從鬍子上直掛下來,唬嗤唬嗤地響。最可憐不過於那些孤兒,蓬首跣足,衣不蔽體。真是:但願天公莫下雪,捧出一朵紅日來。

     到了保家樓,只見保家樓建在一個山頂上,山勢陡崖盤亙,累層而上,方圓足有百畝,四角有碉樓,易守難攻,雕樓上的人遠遠望見,便喊:

     「站住!不准靠近!」

     「我找朱舉欽,楊邦道的,兄弟通報一下!」

     「你們都不許動,等我回來再說!」

     「好的!」

     團丁前去通報,不一會,寨門打開,裡面傳來爽朗的笑聲,喊道:

     「彭大哥!好久沒來喝酒了,正好我在山上打了幾隻野雞,獐子,叫人紅燒了,好下酒。」

     只見這位說話的漢子,滿臉絡腮鬍,厚嘴唇,紅臉膛,大眼睛,高頭大馬般的身材,腰插二支槍,便是寨主朱舉欽,後面跟著一位精明幹練的兄弟是楊邦道。彭說:

     「兄弟!我給你帶來二個秀才,一個霍栗如,一個王映秋。」

     「你好!兄弟!好俊朗的小伙呀!」

     「二位秀才!看來年歲都比我大,來來來!進去喝酒,慢慢敘一敘!」

     「這位楊邦道!也是好槍法!」

     「二位秀才有禮了!」

     幾人進寨子,兄弟們早就準備好酒菜,山珍野味香烹烹地端了上來,眾人都走了一天,早已腹中飢餓,口中乾渴,不由紛說地吃了起來,朱舉欽連喝三杯,滿臉通紅,眼睛睜得大大的,咬牙切齒,栗如問:

     「兄弟!我們幾位前來打擾,是不是惹得兄弟生氣了,兄弟有哈子苦處,不如吐出來,大家想想辦法?」

     「對呀!朱兄弟說出來吧!」

     楊邦道站起來,說:

     「朱督練長!一生貧苦,吃盡了苦頭,又不善說話,你們看見沒有,我們這山區,交通不便,山多地少,又無物產,儘管老百姓如此的困窘,然而那多如牛毛的苛捐雜稅還必須照常繳納,大多數窮人靠交押佃,租種紳糧的地來過日子,紳糧老闆則隨意增押佃,佃農日子難熬啊!」

     「天地是自然有的,苦命是封建統治者給我們窮人造成的,只有大家團結起來進行鬥爭,打倒土壕劣紳,廢除苛捐雜稅,推翻剝削制度,才是窮人唯一的出路,否則窮人將世世代代受窮。」

     「對!把窮人發動起來,公開地和保長,甲長較勁,怕他個逑!」

     「霍大哥!我與邦道手下有六百多號人,可是都是窮人,他們的日子確實難熬,這一段時間,大紳糧陰郎仙,徐明清,羅汝覺,孫琴航等人與縣團務局長熊壽征勾結在一起,早就想攻擊我這保家樓了,熊壽征不是老子的對手,我只是擔心黔軍候之擔的十八團團長宋醒,他有一千多號人槍!」

     「這個宋醒十分凶殘,常用馬刀殺人取樂,老百姓罵他『宋馬刀』。

     「在敵強我弱的形勢下,我想是不是先發制人,尋找機會首先懲辦熊壽征,殺雞給猴看,用以震懾敵人,打擊反動氣焰。」

     「對!宰了他!」

     「霍大哥!你為什麼有如此高昂的英雄氣概,我與邦道合計幾月,總是瞻前顧後!」

     「這就是我們黨給了我無畏的勇氣!」

     「兄弟!從現在起,霍大哥便是我彭水特支的書記。霍大哥還是黃埔生,見到過孫總理,參加過北伐呢!」

     「霍大哥!你們若能為我宰了熊壽征這個狗日的,我與邦道決定加入共黨。」

     「好!兄弟你終於覺醒了,單槍匹馬是幹不了大事業,加入了共黨,就有千千萬萬個兄弟,何愁成不了大事業。不過處決熊壽征一定要找機會?」

     彭濟民拍了一下桌子說:

     「機會是有的,熊壽征整天在靛水壩場上打牌,嫖婊子,一般都在半夜才回家,我有幾次在城門口相遇。」

     「好!一不作,二不休,宰了他!明晚便行動,不須人多,我們六個人便夠了,全部帶短槍。」

     「一言為定!干!」

     大家你一言我一旬講定了,當晚六人大醉而睡,第二天,天大亮酒意方醒,霍栗如叫大家換了全身的打頭,一人身上懷插一把駁殼槍,裝填好子彈,早早來到彭水城的城門口到靛水壩的大路上找好位置,離城門不遠有一座石橋,有一小河流過,兩旁流泉淙淙,幽靚迥絕,四周諸山屏峙,崢崢接勢,晚霞日映諸峰,獻態呈奇。遠遠望得見城樓,樓宇幽麗,高下如畫,小橋這邊有一片樹林,大家東看西看,認為只有這裡可以設伏。吃了飯陸續到達這裡,彭濟民與霍栗如在前橋下躲著,防止跑回城去,朱舉欽,楊邦道,王映秋,劉伯客四人藏於樹林中,天漸漸黑了,路上偶有人路過,到了半夜時分,月色明瑩,繁星點點,照得大地一片朦朧,城門也關了,城樓上點著幾盞馬燈,黔軍來回地巡邏,六人分躲在草叢中,地下的殘雪依舊未融化,忍著寒冷,不一會兒,從大路上遠遠地來一串馬燈,一班團丁開路,熊壽征坐在滑桿上,此人體肥驃胖,陰朗仙,徐明清,羅汝覺,孫琴舫等大紳糧一天用好酒好肉,女人,鴉片供奉著,無一日不玩到半夜才回家,家中幾個大小老婆獨守空房,回到家中粑如軟泥,一行人進了包圍圈,朱舉欽舉槍便打,打中了抬滑桿的一個團丁,熊壽征咚的掉在地下,「哎喲」大叫一聲,連滾帶爬,口中大喊:

     「給我打!給我打!」

     團丁們才回過神,舉槍亂射,樹林中四人在暗處,一槍一個團丁,熊壽征慌忙中向城裡跑,見自己中埋伏,狼奔鼠竄,霍栗如、彭濟民見他快到橋頭,一步衝上來,彭濟民衝在前面,連開兩槍,熊壽征應聲而倒,血流不止,彭濟民衝到跟前,一腳蹬翻過來,那曉得當時沒有死,虛著眼睛看了一眼彭濟民,他們相互是認識的,那四人也打死一班團丁,突然城門口傳來槍聲陣陣,宋醒手持馬槍,腰挎馬刀,騎著一匹黑馬飛奔而來,但見他黑臉膛,絡腮鬍,大眼睛,膘悍異常。後面跟著一隊黔軍,一路放槍,栗如說:

     「打死沒有?」

     「死了,快撤!」

     二人趕緊與四人會合,趁著夜色,走小路回保家樓,宋醒率隊趕到時,人已走完,留下的十幾具團丁橫七豎八的屍體,一士兵喊道:

     「熊局長還沒有死!」

     宋醒走來,問:

     「熊局長!誰幹的?看到人沒得?」

     「彭,彭,彭濟民!……」

     「還有呢?」

     熊壽征說完才斷了氣,宋醒連搖幾下,也無濟於事。叫士兵抬回城,交與家屬,一家大小哭得死去活來,陰朗仙,羅汝覺,孫琴舫,徐明清等大紳糧紛紛趕到城裡王爺廟,宋醒說:

     「各位!殺死熊局長的兇手是跑不掉的,不出三天老子便抓到他。」

     「這麼說,宋團長早已查明了?」

     「哼!跑得過初一,跑不過十五!」

     果然,劉伯容,彭濟民,霍栗如,王映秋等四人在保家樓住了二天,第三天回城,剛進城門,宋醒正坐在太師椅上,手持馬刀,怒目而視來往路人,城門口架起了機槍,四人分散而走,彭濟民斷後,二人目光相遇,宋團長大喊:

     「站住!把他抓起來!」

     「宋團長你憑什麼無故抓人?」

     「不要裝了,膽大包天,竟敢殺害熊局長。」

     幾個士兵,不由分說,將其五花大綁,彭濟民掙扎無用,當天便投入水牢,在獄中死也不認賬。霍栗如、劉伯客、王映秋知道後,趕緊聯繫朱舉欽、楊邦道,朱舉欽火氣沖天說:

     「霍大哥!殺進城去,救出彭大哥!」

     「不行,敵強我弱!肯定吃虧!」

     「郁山鎮鹽場工人,麻油口,白溪場,曹子壩的煤工都是我們的人,起馬有一萬多人。」

     「好,咱們分頭行動,把能調動的人,都調動起來,明日中午在城門口集合。」

     於是大家分頭行動走,霍粟如與劉伯容走白溪場煤礦,走到時,天已盡黑,那裡黑山盛產煤炭,彭濟民、劉伯容已在此建立了黨團組織,礦區周圍修有幾百間簡陋的土牆草房,他們來到一間大草房,從門窗裡射出淡黃色油燈的輝光,幾十個煤工坐於火爐旁,身穿破舊污濁棉衣,每個人身上都散發出陣陣汗臭,臉上一層層烏黑的碳灰,手上都打起層層老繭,老礦工唱起傷心而悲哀的歌謠:

     五月太陽像火燒,不燒鬍子燒眉毛。

     老闆昨天加押佃,開口幾萬不能少。

     不願加,沒田種,一家大小啷開交?

     吞下眼淚賣新谷,好比心頭插把刀。

     新谷好賣價不高,老谷一挑當二挑。

     加的押佃真不少,越想心裡越心焦。

     劉伯容跨了進去,大家都互相認識,一礦工問:

     「劉老師你一個人嗎?彭老師呢?」

     這些礦工平時裡都受彭濟民、劉伯容的教誨與感化,很多人都加入了中國共黨和共青團,大伙都圍了攏來,你一句,我一句的擺談殺死熊壽征的事。劉伯容說;

     「同志們!工友們!這便是新的書記,霍粟如同志!黃埔軍校畢業,參加過北伐戰爭,從此,他便是新的領導!」

     「同志們!工友們!彭濟民被捕了,我們決不能讓敵人加害他!大家帶上傢伙,走,去營救他!」

     「走!營救他!」

     這邊彭濟民被關進了水牢裡,既冰冷而又污濁又惡臭的牢池水淹到脖子,雙手反綁,臉色卡白,不時打著哆索,眼睛黯淡無光,已不成人樣,守衛的黔軍不時站在上面向他頭上撒尿。

     陰朗仙、羅汝覺、孫琴舫、徐明清四人一見抓住彭濟民,連夜一人湊了蒜頭金二十根,送到王爺廟團部,陰朗仙道士打扮,整日看陰陽八卦,祈求長生不老,下巴幾根足有筷子長白鬍子,由於吃了過多的仙丹,臉色黑黃相間,說:

     「宋團長!眾生好度人難度,這個殺人賊既然已經抓到,理應就地正法,事不宜遲,我擔心夜長夢多,朱舉欽、楊邦道手下有六百多號人搶,說不定就要來個攻城劫獄。」

     「他敢!他那六百來桿破槍,老子根本沒有放在眼裡!」

     「宋團長!我們四位湊了二十根金條,只要宋團長馬上處決兇手,這金條……」

     「好!來人,把兇手提上來,各位看到,我的好手把戲,劈了他!」

     「啊!哈哈哈!……」

     彭濟民被提了上來,渾身似篩糠般的打抖,嘴唇青紫,被拖進刑房,彭濟民怒吼:

     「你們要幹什麼?」

     「彭秀才!看不出來呀,平時裡笑哈哈,殺起人來毫不軟手,老子今天要劈死你!」

     宋醒兇惡地抽出馬刀,雙手握柄,一刀向頭上劈去,頓時血流如注,又一刀下去,腸肝墜地,彭濟民同志英勇的犧牲了,宋醒割下頭顱,二十根蒜頭金馬上放進了他的保險箱。

     第二天一早,楊邦道、朱舉欽帶團練六百餘人已趕到城門外,中午霍粟如、劉伯容率一千餘礦工,王映秋帶五百餘鹽井工來到城外,朱舉欽喊:

     「城上黔軍聽到:限十分鐘之內簽答覆,放了彭濟民,不然我們攻城了。」

     宋醒聽到喊話聲,大模大樣地出來,後面一個衛兵提著彭濟民的頭顱,還一路淌著殷紅的鮮血,滴在石板上,宋醒說:

     「朱練長!不用等了,我先送一包東西給你!」

     從城牆上咚的一聲丟下一團東西,霍粟如命人拾來,打開一看,驚一大跳,大家面面相覷,楊邦道咬牙切齒,以指指著城罵道:

     「格老子!宋醒好狠毒呀!格老子衝!」

     以朱舉欽、楊邦道為首,拔出搶,排山倒海般衝向城門去,霍粟如想勸已來不及了,宋醒把手一揮,二把機槍伸了出來吐著兇猛的火舌,衝在前面的幾排,倒下十幾人,霍粟如大喊:

     「爬下!爬下!」

     湧動的人群才像潮水般的退了下來,爬在地下,動也不敢動了。霍粟如爬到前面,子彈呼嘯在頭頂,對朱舉欽、楊邦道二人說:

    「趕快撤!這簡直是送死!」「霍大哥……」

     「不要說了,莽撞蠻幹,正中宋醒的奸計,退出機槍射程以外,天一黑再說。」

     朱舉欽氣得咬牙切齒,從牙齒縫中說:

     「撤!」

     大家只好往後爬,退到一片森林裡,留下了十幾屍體,霍粟如叫大家原地休息,再安排一班人找梯子,兩架梯子綁在一起,製成雲梯,天漸漸黑了,粟如說:

     「劉伯容!王映秋你們在此佯攻,把聲勢造大一點,但不要靠近,其餘跟我來!」

     大家帶著雲梯,繞到正門後的西門牆角處,隱藏於草叢中,城上面只有少許守軍,霍粟如接過一支步槍說:

     「找幾個槍法好點的兄弟,二人瞄準一個!」

     朱舉欽在隊伍中叫了二十幾個槍法好的團丁,牆城上有十來個左右的守軍,城牆正門已經響起了密集槍聲和喊叫聲,霍粟如命令:悄悄爬城,天色又黑,城上的士兵竟然不知有人已爬了半截城牆,一士兵打了喝嗨,揉了揉眼睛,看到下面有人影,隨手開了一槍,霍粟如喊:

     「打!」

     槍聲響後,十幾個守軍應聲倒地,霍粟如從地下爬起衝到牆角,上面已有十幾個兄弟爬到,霍粟如大喊:

     「趕快衝到正門!

     弟兄們不斷的接人上牆,一鼓作氣地衝到城門樓,機槍手正在打機槍,霍粟如、朱舉欽一陣槍響,結果了十幾個人,朱舉欽命人打開城門,手持輕機槍,衝向王爺廟,團練與礦工如潮水般的湧來,宋醒萬萬沒有想到這麼快便攻進城來,倉促命人阻擋,經過一個小時激戰,宋醒率眾越牆逃跑,粟如率眾衝進王爺廟,繳獲大量長短搶,粟如對大家說:

     「今夜不如一不作,二不休拿下縣衙。」

     「那裡有熊壽征積下的許多搶。」

     於是霍粟如命令機槍開道,直撲縣衙,縣長周省吾早已被驚醒,他正代理團練局長,縣衙團練團丁不足二百人搶,周省吾命人緊閉縣衙大門,伸頭一看前有機槍一路掃射,後有像潮水一樣團丁湧來,連聲叫苦:

     「快撤!快撤!」

     周省吾率領團練的人馬撤出了縣城。霍粟如、朱舉欽等率眾佔領縣衙,打開庫房,果然有大量槍支彈藥。霍粟如都沒有想像到竟有如此大的革命成果。誰知第二天,周省吾在各鎮收羅團丁上千人,在紳糧陰朗仙,羅汝覺,孫琴舫,徐明清的帶領下,從各場殺氣騰騰而來,霍栗如見事不妙說:

     「現在我們目的已經基本達到, 這座縣城,守不住,朱舉欽,楊邦道撤到保家樓待命,劉伯容等同志轉移麻油口暫時避一避,我到省委匯報一下工作!」

     團練在朱、楊二人的帶領下,迅速撤離,霍栗如安排完畢,迎著北風,乘著小木船直下涪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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