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笑 浮生若得(十一月的蕭邦) 第七十三章.暗藏珠璣斬亂麻(借口)
    73 暗藏珠璣斬亂麻(借口)

    “杏兒,怎麼了?”凌燁輕輕扶住紅杏的手,卻是冰冷,一身濕透,水珠順著發尖滴落。

    芊孝亦不明所以地看著紅杏,心中略帶不安,總覺得像是有什麼要發生。

    “是……是恬兒落水了。救起來時已經昏迷,如今在醉眠殿。”

    話音剛落,芊孝已經閃身而去。怪不得……她去備茶點卻久久不歸。醉眠殿,先姜王姜凌雲曾為月王後建的宮殿,謂之“雲醉月眠處,安然居之殿”。若沒有記錯,月王後薨逝後,現在那裡住著的,正是刁風刁貴妃。恬兒的茶點怎麼會備到那兒去了?

    追著芊孝遠去的背影,二人趕到醉眠殿,只見花蕊正小心地替恬兒掖好被角。看到芊孝進來,忙讓開位置。恬兒略顯蒼白的臉,卻是已經醒了。

    手被芊孝握住,恬兒的臉恢復了些許血色,卻是垂眸無話。

    見恬兒沒有要說話的意思,芊孝轉向花蕊,“怎麼回事?”

    花蕊正要說話,卻忽然一人沖上來抓住芊孝的裙擺,“林姑娘,求求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定睛看去,卻是今日早上在刁風身邊的丫鬟,想來這不同於一般宮婢的裝束,該是刁風的貼身丫鬟,也就是從刁家帶來的。

    花蕊三下五除二地將她按住,手上使勁兒,一記手刀便將她砍暈。

    房間裡瞬間安靜下來。

    花蕊看著芊孝的臉,已經沒有再解釋的必要了。不過是一場讓人不屑一顧的宮斗。芊孝無趣地笑笑,真是料不到,自己不過來這裡幾日,就已經威脅到刁貴妃的位置了呢。也對,畢竟沒有她,姜陵內戰,嵌玉谷一役,刁家不一定會輸。

    轉而看著床上疲憊不堪的恬兒,芊孝柔聲道,“只是落了水?有沒有其他地方傷著,要不要在檢查一下?”

    恬兒卻咬著下唇,目光投向自己的腿。

    花蕊忙道,“落水前崴了腳,怕是要好些日子下不了床了。”

    輕聲歎息,一室寂寥。看來自己還是該早些離開這是非之地的好,下一次,天曉得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傻丫頭還能否這麼好運地被紅杏救起,被花蕊撞見。

    確定沒什麼事,芊孝才帶著恬兒花蕊回了落雪閣,臨出門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地上昏死過去的人,只看得醉眠殿中人人自危,方才拂袖轉身離去。

    看著芊孝遠去的背影,凌燁攜著紅杏走入內殿。太醫還在為刁風診治,一室藥香,卻始終沒能讓刁風醒來。

    雖然不知道細節,但瞧著眼下的局勢,心下亦猜到七八分。同紅杏四目相對,眼神流轉,紅杏便會意。

    不動聲色地將太醫喚到外室,凌燁隨意問著刁風的情況。太醫只是唯唯諾諾地答著脈細紊亂,昏迷原因亦不可查之語。

    腳趾頭想都知道是敷衍而已,凌燁踱步至朱紅梨花木椅上坐下,取茶輕啜,沒有再說話。

    太醫原本心中就虛的慌,如今一室沉默,更是讓他冷汗涔涔。

    “怎麼,你多年的飯碗,就吃成如今這樣?”凌燁依舊是波瀾不驚的語聲,卻透著讓人不敢忽視的威嚴。

    從來不曾發覺,當年那個只知道嬉鬧,甚至常常遭眾人厲聲呵斥的小王爺竟會有這樣壓迫人的氣勢,直壓得人喘不過起來。

    低氣壓的外室,沉默良久。

    紅杏打裡間出來,對上凌燁詢問的目光,輕點頭,又抬了抬下巴,看了地上發抖的太醫一眼。

    “罷了,進去好好診治吧。”凌燁終於發話。

    待到那人退出,紅杏方走到案前坐下。抿了一口香茶,娥眉微鎖。

    “她是要拖延時間?”紅杏喃喃道。

    “應該是。”

    “可是刁家出事,她根本就不可能脫身,如此拖延時間有什麼用?”紅杏一語道出凌燁的疑問。

    如今芊孝一心撲在恬兒身上,無暇協助他們,難道這就是拖延時間的目的?可是眼下的局勢,根本是已成定局,她怎麼翻牌?

    他忽然覺得這個柔柔弱弱的皇太妃,似乎不只是如他以前認為的只是處世圓滑而已。

    如今姜陵朝綱尚且不穩,之前好不容易頂著眾臣的反對硬是廢了後宮干政,垂簾聽政的政策,已經是顛覆了幾百年來世代相傳的規矩,如今在這件事恰在這個節骨眼上,若是處理不好,難免讓人敏感地聯想到廢後宮,一旦觸動眾怒,將是另一番不可收拾的局面。

    “為今之計,也只能步步為營了。”

    話畢,二人亦起身離去。畢竟是皇太妃的寢宮,即便是他也不能無故久留的。

    二人遠去,刁風方掀簾打內殿走出,只見室內光線隨外面正午的陽光愈發明亮起來,心卻一點一點,入秋日寒霜,一點一點冰冷了。

    次日清晨,又是落華殿,刁風盈盈下拜,跪在眾人之首,略顯蒼白的臉,我見猶憐。

    “傳刁恆。”凌燁淡淡地語聲在肅靜的大殿中響起。

    “傳刁恆……”太監尖細的聲音綿長地傳至殿外,少頃,便見一身素服的刁恆被兩個侍衛一左一右押入殿內。

    四目相對時,刁恆凝眸看著憔悴的刁風,粉嫩的衣衫更襯得人比花嬌。昨夜,他從睡夢中被人推醒,醒來卻見是風兒。

    她在大殿上暈倒,自己是親眼所見。而這樣的深更夜半,她卻頂著夜涼如水來這天牢之中。

    “風兒,你的身子可好?怎的這個時候來了?”刁恆一個抬手,將她軟軟的身子攬進自己懷中。

    “恆哥哥,我來陪你。即便是死,我也要陪著你。”刁風的聲音弱弱地響起,從胸口傳來。

    聽聞此語,他將她冰涼的手握在手中,大掌包住她不盈一握的小手,放至唇邊呵氣暖著。從起事那天開始,他就知道也許會有這麼一日。只是要讓風兒陪自己嗎?她……逃得過嗎?

    忽然響起白日大殿中她無故暈倒,不免心中擔心。想著,便柔聲問道,“風兒,早晨是怎麼了?”

    “我……”她欲言又止,輕輕咬著下唇。

    美目輕垂,眸間流轉著矛盾的復雜情緒。

    她愈是如此,他就愈是擔憂。

    “風兒,你怎麼了?告訴恆哥哥。”

    “我沒事,只是……捨不得……”刁風的聲音愈發無力,卻忽然見她掩口干嘔起來。

    “怎麼了?風兒,風兒。”他焦急地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

    “我沒事,我一定會陪著你,就算是死,也要我們一家人死在一起。”她止住了嘔吐,眼含淚光。

    “一家人?你和我,還有誰?”刁恆愣了愣,刁巰茗不過自己狼子野心與他一起起事,當年亦是他硬是拆散了他們,將風兒送入宮中。一直都知道,刁風恨著刁巰茗,恨著她自己的父親,自然未曾將他當做家人,那麼這一家人,還有誰?

    刁風忙掩住口,心虛道,“沒有,沒有誰。”

    可是刁恆卻還是很敏感地聽出了她的心虛,那語聲中的顫抖。忽然間腦海中將各個點連成線,對了,定是……

    “是不是……是在軍中……”刁恆激動地摟住刁風,動情道。

    刁風卻是一臉復雜,苦笑著點頭,繼而一手拂上自己的小腹。

    果然,他笑著。雖然自己一定逃不過,但風兒卻有了他們的孩子,那麼他就一定要保全他們,不計一切代價。

    “大膽,竟然敢不回答王上!”思緒被耳畔太監尖細的聲音拉回現實。

    抬眸,他對上姜凌燁的目光,朗聲道,“罪臣當日處罰手下,不過是他辦事不利,眾人皆知,戰發時刁貴妃一直在宮中,未曾踏出半步。”

    這明顯辯護的語言,眾人各懷心思。畢竟他們是表兄妹,說是兄妹情深亦不為過。

    殿中又是一片沉默。

    “刁風,你有何話說?”凌燁的聲音不急不躁地在殿中響起。

    “王上明察。”刁風柔弱的聲音響起,卻是低著頭,看不清情緒。

    “傳馮凱——”太監的聲音又響起。若如凌鈺所說,當日刁風隨軍在帳中與刁恆相會,作為合作伙伴的馮凱或許知道。

    馮凱到來,卻是凝眉想了許久,終是搖頭道愛莫能助。

    情勢正陷僵局,忽聽太監宣道,“林姑娘到——”

    抬眸正見芊孝款款而來,那眉宇間的淡漠,果然是愈發像野史中記載的雪月了。

    依舊是那個位置,不同的是,恬兒沒有出現,像是腳傷得重。

    “王上,既然他們沒有私情,念在他們兄妹一場,不如……”語聲輕輕淺淺,但吐出的話卻是一字一字,擲地有聲地落在眾人心上,“……讓刁貴妃親自送他們一成……如何?”

    凌燁凝眸看著芊孝,卻知她根本不是要讓刁風殺刁恆和刁巰茗,不過是要讓他們的私情曝露。畢竟那麼多年的恩愛非虛,親手將對方殺死實在不是那麼風輕雲淡。猶記得昨日芊孝根本不關心這刁風的死活,怕是昨日恬兒的事惹惱了她,借此機會嚇嚇刁風罷了。

    將芊孝眼中的狡黠盡收眼底,凌燁瞇起狹長的眼眸,“所言甚是,就這樣吧。”

    說罷,機靈的太監已經送上黃泉三件套了,一白綾,一鶴頂紅,還有一把珵亮的匕首。

    芊孝卻是抿唇輕笑,無視刁風和刁恆放大的瞳孔,繼而啟齒道,“刁副將一代英豪,豈能用這些東西?”

    語聲剛落,花蕊便從後面拿來一把大刀,寒光閃爍,刺痛了眾人的眼。

    滿意地看到刁風眼中的驚恐和刁恆眼中的絕望,芊孝垂眸戳了一口茶。那樣子,著實妖孽得很。若不是一向了解芊孝,怕是連凌燁也要懷疑她是故意刁難刁貴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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