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包裝著月季花的女孩【完結】 第2卷 第六十九章  黑白兩道張漢龍
    當代著名作家梁曉聲在一篇散文中說他回到當年插隊的村子,見到的場面讓他大惑不解——當年的二流子全都成了富戶,腰纏萬貫,那些老實巴交的勞動模範們還都住著籬笆院。結論是先富起來的人裡,遵紀守法抑或說徇規蹈距的人少。張漢龍是先富起來的那部分人。

    張漢龍,何許人也?很複雜,他的經歷就是一部草根創富史。進過美國人說的長島大學——監獄。據說因為爭奪女人,打靶場上槍殺情敵未遂。出獄後,走南闖北,不知怎麼就發了,幾年前到廊坊搞建築機械租賃,開業不久,有混混兒鬧事,砸了他家玻璃不算,還揚言把他趕出廊坊,張漢龍怒從心頭起惡從膽邊生……

    當時趙發在張漢龍的叔伯弟弟張漢虎處打工,正幹著活呢,張漢虎說:「漢龍哥出事了,有人闖進他家……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是爺們兒的老鄉跟我走,去給漢龍哥助威!」那時趙發還年輕,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腦子一熱,抄起一把鐵鍬,上了車。

    在去張漢龍那裡的車上,趙發知道了張漢龍跟地頭蛇鬥法的事……

    那天張漢龍正想睡覺,突然,嘩地一聲,窗玻璃碎了一塊,老婆小麗嚇得鑽到漢龍的懷裡,漢龍鎮靜地說:「別怕,我去看看。」開了燈,出了蚊帳下床來到窗前一看,沒見到人。漢龍站在門口喊道:「誰家的搗蛋孩子,半夜三更的不睡覺,砸玻璃!」。

    沒人應聲。

    漢龍又回到床上,說:「放暑假了,孩子們搗亂,明天給鄰居們說說……」

    漢龍關了床頭的燈,又剛想睡,又一塊玻璃被打碎,漢龍想這是怎麼啦?他開了燈,聽了一下,沒有動靜,再關燈,啪的一聲又一塊玻璃被打碎了。

    漢龍急了,下了床,拿著管鉗就往外走,小麗制止道:「別出去了,明天再說吧。」

    漢龍哪聽這一套,他出了門喊道:「哪路的朋友?出來見個面吧,別貓在暗處打彈弓啦!」

    還是沒有回聲。

    他佇立在門口,手提著管鉗像是一尊門神,他的腦子裡迅速閃過一個念頭:「不好,遇到砸場子的啦,麻煩來啦!」

    他返身回屋,一顆石子正打在他的背上,疼得哎呀一聲!

    「給派出所打個電話吧!」小麗說

    「別慌,最好不麻煩政府,有些事必須自己處理,政府不可能天天給你看家護院!」

    「那告訴漢虎一聲吧。」

    「大半夜,別嚇著人家。用彈弓打玻璃,用這樣下三濫的手段,不是什麼大來頭,不用怕,明天一早讓漢虎再來,睡吧!」可小麗怎麼能睡得著呢?漢龍也只是閉目養神……

    漢虎被叫來了,聽了漢龍和小麗的介紹,說:「這是流氓團伙,當地人稱他們為鍋伙混混兒。今、明兩天准來收保護費!派出所不知道抓了多少回啦!一嚴打就輕,一放鬆他們就回頭!」

    「要多少錢?」

    「沒有定數……出門在外,花錢消災吧!」

    「有什麼好辦法嗎?」

    「我反正沒有。」

    「你遇到過這樣的情況嗎?」

    「沒有,我租住的是農戶的房子,混混兒都是本地的,鄉里鄉親的都認識,他們不敢在鄉親面前耍橫兒!你到這開發區樹大招風,王熙鳳說得好——大有大的難處,誰讓你本事大、辦法多了?」漢虎說。

    「你別夾槍帶棒地刺撓我,有事就處理唄,我也不怕事!可這是怎麼個事呢?有什麼來歷麼?」

    「這話說起來就長了。」漢虎像說評書似地說了起來,「這得從清朝末年說起,鍋伙的發源地是天津,游手好閒的小混混兒成了幫,到店舖斂錢,不給就賴著不走,讓你幹不成買賣,這些人有個規矩: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一打就裝死,不給錢不走,弄到東西,幫伙分享。都是混窮的。聽說袁世凱在天津主政的時候,見了鍋伙就抓就殺,絕跡過一段時間,可是解放前就沒斷過種。新中國成立了三十多年沒發生過這樣的事了,改革開放以後,好東西多了,可開了牡丹花兒,也長出了狗尾巴草!」

    「好傢伙,還挺有淵源呢!那只能靜觀其變啦!」

    兩個人換了新玻璃,等著搗亂的人來找,可是等了一上午也沒見個人毛!中午,漢龍、漢虎帶著小麗到飯店撮了一頓,各自回住處。

    漢龍喝了點酒,有些睏,就打算睡個午覺,這時聽到外面有汽車停下的聲音,還鳴了兩聲喇叭。

    「來了!」漢龍對小麗說,「我出門後,你立刻給漢虎打電話,讓他帶人來,越多越好,然後再看我眼色行事,你千萬別出去,我要是用手摸耳朵,你就趕快撥打110,明白嗎?」

    小麗膽戰心驚地點了點頭!

    「發財啊,朋友。」來人個頭不高,光著膀子,胸口上紋著一個狼頭,呲牙咧嘴地伸著舌頭,那人穿著一個大褲衩子,趿拉著拖鞋。

    「托您的福,出門在外混口飯吃!」漢龍答道。

    「可不是嘛,這年頭互相幫襯著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兄弟們,不像你們有錢人這樣有本事,但維護治安還行,怎麼,來這裡沒出什麼事吧?」

    「昨天晚上玻璃被砸了,背上還挨了一彈弓子兒!」

    「這還了得?給我們交點保護費,保你平安!」

    「果不其然,真是這幫傢伙!」漢龍心裡有了數,暗暗地說。

    「怎麼啦?大老闆,大熱的天也不讓兄弟們到屋裡說話?」說著這矬子就往屋裡走。

    「慢!兄弟,屋裡女人還在睡覺呢,有話我們可以到樹蔭下談,也可以到酒桌上談!」

    「痛快,知道規矩嗎?」

    「兄弟,你看我初來乍到,不知道你們的規矩!」漢龍說,「不過,我們山東老家有個規矩,三碗白酒下肚什麼事都好商量!」

    「噢?山東人?」

    「梁山離我們那兒不遠!」

    「噢,水泊梁山,這麼說,老闆也算是英雄的後代啦?」

    「不敢當,不敢當。倒是從小就聽英雄殺富濟貧的故事!」

    「是嗎?殺富濟貧?你也是富人吶!」

    「我不是富人,至少不是為富不仁的富人!」漢龍的話裡有話,並沒有一絲膽怯退讓的意思,「聽人們說,燕趙之地多慷慨悲壯之士,兄弟,你也是這樣的壯士吧?」

    那矬子一聽竟一時語塞啦,不知道說什麼好啦,遲疑了一下說:「看來,你是闖過江湖的人啦!」

    「不敢當。兄弟是帶著腦袋和膽子出來的,沒這兩樣敢在千里外混嗎?」

    「廢話少說,每月交二百元的保護費!否則就得挪挪地界兒!」矬子突然變臉說。

    漢龍仰頭大笑:「好說,好說……車裡好像還有兄弟吧,一塊出來說話,人多事情好商量!」

    「兄弟們要是都出來,你可要多交保護費啦!」

    「好說,好說。」漢龍故意在拖延時間,等待著漢虎帶老鄉們前來,以便為談判增加籌碼。

    那輛黑色的夏利轎車的門打開了,下來了四個人,都帶著墨鏡,光著膀子,穿著褲衩,但都紮著皮帶,穿著軍用布鞋!四個人一下車,呼啦一下子把漢龍圍在了中間!

    小麗在屋裡緊張地看著漢龍的手,只要他的手一摸耳朵,她就立刻撥打110!

    漢龍環視著這四個人,當他與其中一個人對視的時候,他驚呆了,這個人怎麼這麼面熟?這不是獄友蒲三強嗎?

    「三強?」

    「漢龍?」

    兩個人幾乎同時喊出了對方的名字,另外四個人都驚呆了:「你們認識啊?」

    「我們是……同學,那裡面的!」

    局面一下子緩解了!

    「走!到屋裡說話,真是天涯何處不相逢!」

    在往屋裡走的時候,風馳電掣地來了兩輛車,急剎車的聲音格外地刺耳,車門一開,呼啦下來七、八個彪形山東大漢,都手持棍棒、鐵鍬。

    「別誤會,別誤會……」漢龍趕緊走了過來,「都是自家兄弟,漢虎,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

    漢虎和老鄉們也都是一頭霧水,發著呆,想這是怎麼回事啊?

    「蒲三強,我的獄友,同過生死的鐵哥們!這樣吧,屋裡地方小,我們直接去飯店說吧!我請客!」

    「別慌啊!剛才我聽說屋裡還有女人。」

    「你嫂子啊……」

    「那我得進去拜見一下!」

    「好!長得挺丑,別嚇著你!」

    「這些年我連個醜的也沒找到啊!」浦三強說。

    「好吧,哥記下了,遇到有合適的哥幫你張羅。」

    漢龍叫出了小麗,兄弟們都見了見,漢龍一介紹,小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

    「走吧!你也去,小麗。大熱的天,我帶你們去喝扎啤。」漢龍說。

    四輛轎車,浩浩蕩蕩地開往市區,蒲三強坐進了漢龍的標緻307。

    「漢龍哥,讓你和嫂子受驚了!」

    「受驚?別忘了,你哥是殺人未遂,你還別說,三強,如果這要是殺了人,會有什麼感覺?」

    小麗嗔怪道:「還沒喝酒就說醉話!」

    在酒席上,三強嚥了口唾沫清清嗓子,講了張漢龍的經歷。三強把漢龍吹得神乎其神,唬得那幫小混混也都一愣一愣的。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漢龍就是一個不要自己的命但要別人命的人!混混們都舉著杯子向漢龍敬酒,一口一聲『龍哥』,頗有些江湖聚會的味道!漢龍自己也覺得好笑,自己怎麼就成了龍哥呢?三強那伙的頭頭蒲化顯一直拍著胸脯說:「地面上有什麼過不去的事,儘管招呼,保你平平安安!」

    那矬子正吹牛,鄰座有人說:「今兒風大,不怕吹了舌頭……」原來這裡早有一幫混混兒,互不相服,打了起來……

    趙發當時也動了幾下手,經歷的場面與眼前的相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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