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行幻海 第1卷 第十九章 一代宗師(上)
    (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虛構。)

    (未成年人請在成人指導下閱讀。)

    普桂芝困惑地看石堅,剛要開口,石堅撮嘴示意禁聲。

    車廂裡的人開始隨著音樂的節奏搖頭晃腦,神情癡迷。再看路生,已經來不及了,這傢伙搖著腦袋,手指扣著節拍,顯然進入了「場效應」的漩渦。

    「路生,你聽我說,你現在要集中精力,平心斂氣,趕快把散魄收回來。」石堅說。

    「我不知道怎麼收啊。」路生此時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雖明白石堅的意思,但他生性頗有音樂天分,十分容易投入,此時正陶醉在憂傷的旋律裡,既想抽身離開,又被那甜蜜的氣息感染,心底裡有一種凡間雜念被抽空而產生的飄飄欲仙的快感,欲罷不能。

    「我幫你!不過我分不清那麼多魄裡哪是你的,你要集中精力,這樣我才看得出來啊。」石堅指導說。

    「是!廠長!」

    石堅抬眼看去,眾魄已經分作兩大陣營,一路隨二胡旋律前行流淌,一路隨古箏跳越騰挪,古箏一路每次跳越,正好擊中二胡一路的兩個節拍,每次眼看二胡一路就要高昂而起壓住了古箏,但每次都被猛然彈起的古箏迎頭痛擊,恢復到平行地位,這樣,二胡一路緩緩前行,古箏一路纏繞期間,兩者既相互對抗,又相互纏繞,像飛龍抱柱,又像兩條情侶般的七彩巨龍,在空中騰飛穿越、纏綿不休,蔚為奇觀。

    石堅看得呆了,冥冥間想起彭雨齋曾經嘮嘮叨叨說過的那些「一陰一陽之謂道」、「知其白守其黑,知其強守其弱……」等晦澀難懂的話,似乎若有所悟,但又無法理清。

    再看車廂裡的人,幾乎無一例外地「參加」了戰鬥,婦女們多隨「伏矢」的二胡一路,淒然動容,淚流滿面;而男人們在「屍狗」的帶領下,心跳逐漸與古箏敲擊的節奏同步,他們腦門上開始青筋暴露、臉色憋得通紅髮紫。石堅聽路天權說過,這叫做「催眠作用」,被催眠的人心臟會失去原有生物節律,隨古箏節奏而跳動,這樣下去,這些人的心臟將不堪重負,輕則昏厥,重則心肌梗塞喪命。當然,這其中也包括路生。

    情勢已經十分危急,可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出手,現在既找不見操縱著這一切隱身的高人,也無力對抗這能量極高的集體場能,只有看著乾瞪眼的份兒。

    正著急,忽見古箏一路的眾魄中,有一魄使勁掙扎,剛要逃逸出來,又被「場效應」漩流硬生生捲回去。石堅知道,這該是路生的魄了。看路生,他早已氣喘如牛、滿頭大汗,哪裡還能耽擱?橫下一條心,一口氣把自己的「雀陰」、「吞賊」、「非毒」三魄一起推出,直奔路生的散魄而去。

    「屍狗」、「伏矢」正鬥得驚天動地,驀地裡殺進石堅的三魄來,雙方都突然收手。沒了領頭的,旅客眾魄成了無頭的蒼蠅,亂了方寸,兩路對手一下子撞在一起,然後轟然四散。

    「嗚哇!」車廂裡有人開始嘔吐,幾個男人鼻血狂噴,之後都是一副垂頭發呆的神情。喇叭裡的音樂依然響亮,但對這群人已經喪失了吸引力。路生抹了抹上唇的鼻血,癡癡望向石堅,石堅順勢把他的散魄還回「爽靈」。

    「毛主席教導我們:為人民服務!旅客同志們,旅客同志們,南州站到了,請旅客同志們帶好行李,準備下車。」喇叭裡的音樂戛然而止,石堅和路生對視一眼,走向行李架。

    才出車門,「轟!」一聲熱浪襲來。這已經是中國的最南邊,比起一路的寒冷,這裡明顯溫暖了許多,這讓長期生活在熱地方的石堅感到很舒服。

    這是個天大地大的火車站,比熱谷火車站不知大了多少個倍,繁華程度也高許多。火車站上空萬丈光芒,那是芸芸眾生的三魂七魄,它們紛飛在自己體內、別人體內、空中、車輪上、紙箱上等幾乎一切物體中,星空般璀璨浩瀚。那些騎三輪車的車伕,以不可思議的駕駛車技在人縫、車縫和各種貨物、行李形成的狹縫裡穿梭、飛奔,眼見就要撞到東西時,他們變魔術般地身子一側,帶動車身晃過障礙物,安然無恙,繼續飛奔,車技之熟,令人眼花繚亂。不用看,石堅知道這些人之所以如此技藝高超,純粹是因為他們的高度專注使他們的魂魄附著在了三輪車上,有的車伕甚至把七魄全都用在了這樣一件事情上,以至於那輛車看上去成了他身體的一部分,或者說成了他的一個有機的器官——這就是武俠小說中說的「人劍合一」的道理吧?

    嗚哩哇啦一陣帶口音的普通話包圍住了石堅他們,無數顆被香煙和茶漬熏得黑黃的暴牙在眼前晃來晃去,唾沫橫飛,吆喝招攬生意,「要三輪車嗎?」「到哪裡啦?」「上車啦!」石堅計上心頭,瞥了一眼緊跟在身後的雙煞和鄭寒等人,抬頭遠眺整個車站,何不乘亂擺脫這三個「瘌痢頭」呢?

    石堅攥緊普桂芝的手,加快腳步,專撿人擠處鑽。可是,石堅又看見驚人的一幕——儘管場面十分混亂,正北方向六個翩翩少女一下就抓住了石堅的視線,她們在風中白衣飄飄,英姿颯爽地正向自己的方向走來。回頭看,身後一個黑衣少男緊貼著他們。下意識地朝正南尋找,果然,又是七個黑衣少男,身後是二個白衣少女。石堅快速向路生瞥了一眼,路生也看出來了,表情嚴峻地點了點頭:「河圖陣!」石堅舉目四顧,正西是九男,身後是四女;正東是八女,身後是三男;中間由十女排成兩列,圍住中心的五男。一群人表情專注,精神內斂,無論周圍人群如何紛雜,他們總是保持著「河圖陣」的完整隊形,並且正對石堅三人形成包圍之勢,逐漸收攏。是啊!這裡已經進入「雙煞的地盤」了。回頭看時,河煞正眉飛色舞、得意洋洋地沖石堅笑,蓄勢待發。

    突然,周圍的聲音似乎稀薄下來,石堅側耳細聽,這種稀薄由遠而近,漸漸聚攏過來。再分辯,那聲音是從自己前後傳來的,似乎也正在對自己形成夾擊之勢。

    這時,忽見地上莫名其妙出現了幾隻蟑螂,這些蟑螂從那些毫不起眼的木箱、紙箱縫裡源源不斷地湧出,越來越多,往一行人腳下亂鑽,普桂芝嚇得哇哇叫。不一會,地上又竄出幾隻老鼠,攜家帶口、扶老攜幼地往車站邊緣的牆角搬家。普桂芝突然又哇哇大叫,抬手顫抖著指著地上,石堅看去,幾條蛇混在老鼠和蟑螂的隊伍裡,也向鐵路邊的荒地裡逃去。蛇鼠越聚越多,浩浩蕩蕩。石堅突然想起初次遭遇洛煞時的情景,不由得回頭看了洛煞一眼。洛煞表情陰沉,不動聲色。倒是河煞雙眼放光,顯得十分興奮,依河煞的性格,早就唧唧歪歪了,此時卻是十分克制,這讓石堅更感事情的詭異。

    調頭看向人群,嚇了一跳——沿鐵路一線的人群彷彿一下子失去了生機,臉色蒼白,表情木然,像被無形的巨手一擺,紛紛向兩邊散開,形成了一條人群圍成的通道。而河煞的「河圖陣」的少男少女們同樣不由自主地向兩邊散開,包圍圈一下就瓦解了。抬頭看車站上空,已經全無先前甚囂塵上的強大繽紛的氣場,那些光芒黯淡下來。

    這是兩個巨大的人體場所形成的「意志場流」——石堅心想姑且這樣叫它吧,它以更加耀眼的光芒將車站上空的眾魄凌空劈成兩半,就像摩西手中的魔杖劈開紅海的海水那樣。並攜帶著主人霸道的意志,排山倒海地向前推進,氣流所至之處,人群不由自主「俯首聽命」。石堅急忙撐開「肥皂泡」,罩住路生、普桂芝和自己,側頭看雙煞和鄭寒,三人已經盤坐地上凝神抵抗,而雙煞更是雙手交叉,鼓動起「子午交注」循環內息。

    「意志場流」所及之處,人群紛紛扭頭,石堅順人群視線看去,前方人牆通道的盡頭站著一個老者,而後方的盡頭赫然出現了一個滿面紅光、一口爆牙、身體微胖、穿藍色卡嘰布中山裝的老頭——張富貴!

    兩股「意志場流」掠過通道中間的石堅等六人的頭頂,在碰觸的一瞬間,激盪出巨大的能量,光芒輻射開來。「嗡!」一聲,「肥皂泡」頓時瓦解,三人同時鼻血狂噴,雙煞和鄭寒已經癱坐在地上。

    「哈哈哈哈!富貴,這些年不見,長進了。」前端的老者朗聲長笑。石堅認出了這個聲音——它就是剛才在車廂裡指點洛煞使「洛書式」與自己纏鬥的、後來又與張富貴的「屍狗」魄一場惡鬥的、「伏矢」魄的主人,當然,也可推斷就是先前在巖刀那裡幫助過自己的高人。

    這老者鶴髮童顏、神態從容,儘管他穿著的一套中山裝顯出一種刻意的低調,但在這裡一站,還是鶴立雞群,十分顯眼。當然,在石堅幾人的眼裡,他還被一圈燦爛的光環籠罩著,像剛從彩雲深處走出來。

    「秦大少爺見笑,二十多年不見,富甲一方?資產可觀?」石堅聽身後那個聲音,吃驚地發現張富貴竟以如此快的速度到了自己身後了。

    「好說好說,想必你也成就一番?」

    「哪裡哪裡,我這不是正學習的嘛。」

    「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調教的高徒都如此了得。」被叫做秦大少爺的老者抬起下巴向鄭寒指了指。

    「你他媽管得著嗎你……」鄭寒剛才在火車上眼看追拿普桂芝一事不斷被攪亂,而這個半路殺出個「伏矢」魄更是首當其衝,此時終見廬山真面,不由得怒火中燒。

    話音未落,秦大少爺的「伏矢」已然奔襲而來,瞬間穿透鄭寒的三魂,待鄭寒凝神抵抗,「伏矢」早已迅速收回。

    鄭寒一陣昏眩,鼻血又流了出來:「老賊!以大欺小,暗中偷襲,你他媽……」

    「啪!」鄭寒被響亮地抽了一巴掌,「小鬼!長輩面前不得無禮!」鄭寒正要發作,見這一巴掌卻是張富貴抽的,只好把滿腔怒火硬生生耐下去,一臉不服氣瞪著秦大少爺。

    「哼!以大欺小?富貴,聽說我這倆兒子就被你欺負過?」

    「哪裡哪裡,我這不是正當防衛嗎。」

    「乾爹,振英拜見乾爹。」河煞趨上前來,向秦大少爺行禮。洛煞卻原地不動,只是把頭扭向一邊,神情傲然。

    石堅從這些人的神情言語判斷,這人應該就是彭雨齋、路天權反覆提及的、肖萍的父親秦漢之了。想到肖萍,讓石堅對秦漢之產生了一種酸楚的、複雜的感情。

    「乾爹?這麼說……」張富貴睜大眼睛,驚得半天回不過神來,「這麼說,雙煞……雙雄是路教授的後人?」

    「沒想到吧?俺們福大命大,打不死的程咬金!」河煞挺胸昂首,得意中帶著豪氣。

    「可是……可是……當年我派出去的人掘地三尺也沒能找到你們……」張富貴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竭力回憶。

    「哦……原來你就是張富貴!那個傭人?」河煞恍然大悟。

    「俺們爹呢?」洛煞突然插話,音量不大,但陰風慘慘,咄咄逼人。原來在猛矮鎮初見張富貴時,洛煞就覺得這人有些面熟,但一來當年跟張富貴接觸極少,而且兄弟倆還小;二來在猛矮時張富貴身上的降頭正發作,面部扭曲,即使熟人恐怕也一時難以認出。現在經這麼一說,完全明白了過來。

    「路教授已經……」石堅正要告知路天權被張富貴關押多年,現今已死的噩耗,忽聽普桂芝一聲尖叫:

    「啊!老雜種!」驀然回首,驚見普桂芝正用手指著張富貴,一臉吃驚、恐懼、憤慨,「石堅,我在猛矮老草醫那裡正養傷呢,就是這個老雜種和鄭寒把我關起來的,天天打我……逼我要楊路生的那本書,你認得的,我哪有啊……哇……」普桂芝說到傷心處,張開大嘴巴放肆哭起來。

    「後來你又溜出來了?」石堅瞭解普桂芝,估計又被她逃了。

    「是啊……那天夜裡只有一個人守門……」普桂芝抬頭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正怒目瞪視著她的鄭寒,往石堅懷裡鑽了鑽,繼續說,「我找了塊兒半截磚,把他『拍』啦……後來……後來……我想我又整死人啦,不能留在猛矮啦……就裝成現在這個樣子到處躲……沒想到……沒想到還是被他們認出來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普桂芝身上,石堅知道今天這一行人都是沖普桂芝,對了,應該說是沖普桂芝「身上的」《大空幻化》來的,今天的惡夢也許才剛剛開始,一場惡戰還在等著他,於是說:

    「各位,我這個妹子確實沒有拿那本書。這件事我當時在場。」

    「對!當時是我拿著,後來掉了,估計已經被風吹雨打毀了。」路生也站出來證實。

    「哼!」洛煞雙手抱於胸前,冷漠地用鼻子說話,眼神怪異地斜眼看石堅,像看賊似的。

    「再說,這書也不是你們的。我答應過楊路生,找到後會還給他的。」石堅看一眼身邊的路生,理直氣壯說。

    「什麼羊(楊)路生馬路生?這書是我的。」秦漢之神態從容,但語氣霸道,不容置疑。

    「憑什麼說是你的?」鄭寒正在剛才的氣頭上,此時見自己千辛萬苦、不擇手段、巧取豪奪、耗盡幾年精力也還是遙不可及的曠世經典被秦漢之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認了主,怒火中燒。

    這次張富貴沒有出聲。儘管他清楚秦大少爺與《大空幻化》的淵源,此前確實是在秦的手上,但這就能說是他的嗎?

    「富貴,這事是我跟這小丫頭之間的事。我和你之間的事稍後再說,如何?」秦漢之根本就不正眼看鄭寒,調頭對張富貴說。

    「秦!大!少!爺!」鄭寒一字一句地、惡狠狠地、極為認真地說,「你以為還舊社會呢?如今是敢叫日月換新天了。收起你那副反動資本家的嘴臉吧!」

    張富貴依然表情抽像,這顯然是在默認鄭寒的話了。

    「好吧」,秦漢之略顯吃驚而又無奈地調頭看洛煞,「振雄,今天還要再勞煩你了——還得再向石堅討教討教。」

    「我已經不是這小子的對手了。」洛煞陰沉地說。

    「石堅」,秦漢之對洛煞的陰陽怪氣並不在意,轉頭對石堅說,「我知道今天你必定要管這事。你看,我們剛才的比試不是還沒結束嗎?」

    這時石堅才想起剛才在車廂裡自己正與洛煞的「洛書式」對陣,張富貴乘虛直取普桂芝,這才打斷了「比試」。

    「乾爹,這種事兒怎麼能讓老二來呢?不如您來教俺跟石堅鬥一鬥吧。」河煞知道秦漢之借洛煞斗石堅一方面是自己不願親自動手,怕失了身份,另一方面也是藉機授法於洛煞,心裡不平衡起來。

    「振英,乾爹對不起你們兄弟,乾爹這次回來就必定要再教你們。這些年來,苦了你們了。」秦漢之拍了拍河煞的肩膀。

    「哇……」河煞突然一聲大哭起來,而洛煞傲然把頭偏向一邊,石堅吃驚地發現洛煞陰冷的眼裡有淚光在閃動。

    張富貴第一次見這兄弟倆還有人性的一面,驚得與鄭寒面面相覷。鄭寒因為之前見識過河煞瘋瘋癲癲的樣子,倒是不太以為然。

    箭在弦上,石堅已經悄然鼓動能量。

    「秦老伯,動手之前我還是要感謝您那天在巖刀大師那裡出手相助。」石堅誠懇地說。

    「對對!原來是您出的手啊!那真是千鈞霹靂開新宇,萬里東風掃殘雲啊!革命洪流一下就淹死幾個嗡嗡碰壁的蒼蠅了!要不是您幫忙,我跟我師父也……」路生在一旁往死裡誇,心想搞不好這個時敵時友、非敵非友的老怪人一個高興就住手了。

    「哼!」秦漢之哼一聲,算是默認了。

    石堅已經開始緊張思索對策,他知道,面對秦漢之深不可測的能量和精妙招式,自己唯一的出路就是防守。既然先前所用「肥皂泡」已經失去了作用,那就乾脆門戶大開,以不變應萬變,以靜待動吧。

    「咦?」秦漢之一聲驚歎,眼光像把鋼刀一樣犀利,流露出剛才洛煞一樣的怪異眼神,「小子有種!」

    「我不怕你!來吧!」石堅此時也已經被激起一股豪氣,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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