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驚心:慕香 第十章·勾欄粉巷 2
    曹大人說笑。小女子不過只是大姑娘手底下燒火烹茶的丫頭,曹大人這般誇我,置其它姐姐們與何地呀?

    不能比,不能比,這茶花和茱槿怎麼能比,自是各有各的千秋。

    曹大人真會說話,不枉我們歿在頤王王府的幾個姑娘。

    明年宮中選秀女,差了十二坊的,曹某一定加倍奉上,我已遣人作了法式,超度亡靈了。

    我替亡故的姑娘謝謝曹大人了,新挑的兩個姑娘我已經備下了,江南處子,今晚自當送入宮中,曹大人放心。

    江南紅袖辦事,我向來放心,話不多說,那我就告辭了。

    洛魚也不起身,道了聲,恭送曹大人了。

    曹守敬下樓的背影又恢復了猥瑣老態,仄仄的敲著木製的台階,發出咿咿呀呀的呻吟聲。

    洛魚給自己斟滿一盞茶,飲乾,目光落在側面的牆上,上面懸掛著八個鏤空姓名的銀牌,無風而動,兀自叮噹作響。

    洛魚起身將銀牌攏在手裡,抬手丟進爐火裡,爐灶哽咽了幾聲,便再無聲息…

    瑾端坐在銅鏡前梳妝,整理的嬌媚而仔細,隨手將一盒打開的胭脂,餵給了伏在地上的黑貓。

    洛魚仍舊在烹茶,將水倒掉又續上,如此往復。

    放下手中的茶具,背對著瑾,問,你從古昌來,袁向鯉最近又在做什麼?

    瑾將一個扎花斜插進鬢裡,答,他?他還能做什麼?鑄刀兵,養死屍,想著某一天自己面南而坐唄。

    洛魚盯著爐上煮沸的水,又道,姐姐們交代的事你可都辦好了?沒在路上誤事吧?

    瑾有些心不在焉,懶懶的答,都辦妥了。古昌城的幾個大商賈都安插了我們的姑娘,富貴人家誰不歡喜納妾,遇上美色,腿都動不了。只是……都是些粗人,好無生趣,不然我也就留在那裡,做個太太也來的爽快。倒是袁向鯉……身上有些味道……

    洛魚一陣厭惡,變了聲色,我告訴你,你平日裡做些什麼我不多管,但,離袁向鯉遠些,若是誤了事,你莫要怪我手黑!

    瑾身子一顫,想要頂嘴,卻終是沒敢言語。

    洛魚哼了一聲,又道,過幾日便是女市了,姐姐們從雲南捎信過來,囑咐哦我們打理十二坊,做的有聲色些。

    瑾低低的嗯了一聲,面色僵冷。

    還有,頤王死了,曹守敬的勢力越來越大,我們須得提防。你抽空去見見安排在曹府的姑娘,囑托她們小心行事。

    瑾聽到這裡,身子一顫,嗯了一聲,繼續梳理自己的頭髮。

    十多日後。

    瑾叫下人安排了馬車,飛也似的向著北邊而去,泛起一陣霧也似的煙塵,像是陷入雲霄。

    車伕輕車熟路的把馬車駕到所在,扶著瑾下來,自己便上了車,駕馬南去。瑾立在一株槐下,情景如畫。

    是個輕巧木質的閣樓,掩映在樹叢花草中,底樓起的低矮,並不住人。閣樓並無階梯,只有錯落垂下來的籐條,上面結著花葉。瑾隨手扯了一根,抓住飛身而上,輕輕巧巧的落在閣樓上。

    布鞋底扣上木質的地板,發出短促渾厚的悶響,聽著欣然溫和。

    兩個孜衣的丫鬟端著盤子出來,見到瑾,無聲的行了禮,便飄然下去。瑾繼續走,到了深處的一個房間,窗子開的極小,縱橫著長短木條。瑾拿出隨身帶的銅鑰開了第一把鎖,吱呀一聲開開第一扇門;然後是第二把鎖,第二扇門;最後才是第三把鎖,第三扇門,一綹光絲投過縫隙歪歪斜斜的射進來,照亮房內簡潔的擺設,幾個矮凳,一方小桌,擺著整齊簡潔的茶具。牆壁上布著字畫,有草書漢隸,還有一副淡墨的寫意,上書著「寧靜致遠」的字。

    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倚著榻,安靜的溫書。衣衫整潔落拓,表情安然淡定。手裡泛黃的書頁隱隱約約是莊子。

    瑾的剪影拖在身後,美得肆意而淒然。男子眼前擋住了光線,但並未抬頭去看,只是低著頭一個字一個字的讀書。

    蕭玉公子。小女子又來看你了。這些日子忙些,幾個丫鬟侍候的可好?

    榻上的書生正是頤王府的蕭玉。

    蕭玉淡然簡短的回應,還好。

    瑾笑靨如花,公子還是不肯多說話,都半年多了,公子何苦如此?

    蕭玉仍未抬頭,緩緩的道,我不過是個侍衛,亦不知姑娘何人,半年前被姑娘的人擒住,送來囚禁於此,姑娘究竟何意?

    瑾又笑,表情裡竟有了淒然,道,蕭公子說這話讓人寒心,當時公子的傷,若不是小女子,公子真的能捱過三日?

    姑娘救命之恩,我自當感激。只是,既然我已傷好,姑娘又為何每日送藥,壞我武功,讓我每日呆在這樣的閣樓裡,形同廢人。

    瑾靠近他坐了下來,眼神撫摸,小女子怎麼會有惡意?以蕭公子心性,若是不用這樣的方法,公子豈不早早的棄我而去了?小女子半生孤苦,如今遇到公子,有意以身相許,願薦枕席。說罷悠悠的看著蕭玉,滿目珠淚。

    你……蕭玉竟說不出話,劇烈的咳嗽起來。

    瑾忙替他拍打,道,公子消消氣性,不要傷了身子。我亦知道,此刻公子並不喜歡我,但,小女子會讓公子喜歡的。說罷,把蕭玉扶上床,慢慢的褪下蕭玉身上本就不多的衣物,蕭玉全身毫無力氣,動彈不得,驀地想起自己年幼的童年,在沈宅,在沈夫人榻上,丫鬟們燒的滾燙的霧氣,沈夫人裸著的身子,如同一個裸著的真相,身形搖晃,燈影雜陳。誰又料到,二十年竟成輪迴,今日舊事重演,蕭玉任由瑾左右,看著瑾慢慢褪盡紅衣,錯落起伏,肌膚勝雪,心內升起一股無力來,想到兒時偷食墳塋裡的祭品,想到頤王爺的慘死,想到沈夫人殞命,想到自己半途上遭到的追殺,想到身受重傷被瑾送來此地囚禁,每日餵藥……說不出的慘烈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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