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妃三嫁 卷五 鳳舞九天 第二百二十三回   聲聲憶初(4)
    我心裡其實已經明白,該來的總會來,新後早晚都有一天會站在鈭謙的身邊,由他牽著手向天下人昭告。只不過我的心裡仍舊不甘心,我期盼的後位,付出了那麼多的後位,染上鈭齋鮮血的後位,比我預想的時間更加提前的到來。鈭謙啊鈭謙,你果然還是如以往一樣的殘忍,絲毫不會顧及我的感受,那麼迫不及待地打碎我的夢。

     我摒退身邊的人,獨自站在後花園的山坡邊,雪花在四周飛舞,而那間曾經給予我無限希望的小屋再也不會傳出讓我安心的簫聲。曾經期盼過的幸福終究還是與我擦身而過,我卻不能忘卻,鈭齋蒼白的臉頰,鮮艷的血從唇角邊一滴滴地下落。

     「娘娘。」身後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正惱怒被人驚擾了沉思時,回頭之間才發現那人正是凌初雪。

     臉上的憤怒之色隨即變得柔和,我輕聲道:「你怎麼來了?」她向來在宜蘭殿深居簡出,沒想到此刻竟然會來錦華殿。

     她對我淡淡地笑著說:「見今日白雪飛舞,特來邀娘娘一共賞雪。瞧,臣妾可是將酒都帶來了!」話罷,她衝我搖搖手上握住的酒瓶。

     無緣無故地,怎會來邀我賞雪飲酒,我不解地看著她,耳邊卻傳來一陣隱隱約約地奏樂聲。

     「這是……」

     她緩緩地走到我的面前,微閉起眼聽著那樂聲,輕笑道:「是陛下立新後的慶典的樂聲。」

     我忽然了然她前來的含義,今日是立新後的日子,於是她怕我傷心落寞,特地前來探看,還邀我一同飲酒,怕也是怕我將苦水獨自憋在心裡,獨自難受。

     「甘心嗎?」我望著她,在我們所有人的故事裡,她都像只一個旁觀者,沉默地看著,卻與她無關。但是後位對她來說亦是唾手可得之物,若不是她將它拒之門外,如今穿著鳳袍帶著鳳冠的新後只能是她。

     多少人爭來奪去的後位,她竟然不屑一顧。

     聞我所言,她淡然地轉過頭,朝我輕笑著。「你呢?你的心平靜嗎?」

     我撫上自己的左胸,失笑道:「怎麼可能平靜……」我的這顆心怕是再也無法平靜了,我恨他,於是心跳動地越快,再也停止不了。

     「為何一定要那個後位?陛下不是將後宮大權仍舊交給你嗎?如果你要的是權,並沒有失去,為何一定要那個高處不勝寒的位置呢?」

     我搖搖頭,她懂我又不懂我,那個位置對我來說即便是刀山火海我都非要不可,因為那並非是我一個人的位置,還有鈭齋,還有趙家。

     我拂過頭邊一枝斜伸出來的梅花,淺淺的黃色中點點血色的花蕊,毅然傲立在白雪之中。「你是我的珍寶,心尖上的珍寶。」那時的話語猶在耳邊迴響,梅花深處似乎看見那人微微轉身時的淺笑。

     樂聲越來越響,此刻的新後應是穿著鳳袍跟在鈭謙的旁邊在大殿上落座,接受眾臣的跪拜。

     「其實你不必去恨那個奪過後位的夏欣婉,她只不過一個空殼,不過是陛下為了護你的盾牌,相比擁有那樣的虛名來說,能夠得到一個男人的真愛,還是一個帝王的真愛不才是真正的幸福嗎?」

     她說激昂,我連敷衍的笑容都懶得顯現。他的真愛,從來不是我,我是他為了護寄柔的盾牌,夏欣婉是為了護我的盾牌,而說到底我們都是為了護他的盾牌。他的愛,只會留給他自己,哪一個不是在他的算計之中的。

     我,的確是太小看了夏欣婉,我以為他的新後人選會在新入宮的這四人之中,卻沒想過這四人也不過是障眼法,真正的人選早就定了,是那個自從失去孩子就搬到佛堂裡吃齋念佛的夏欣婉。而空置半年的左相位置在立後的同時便被宣佈,是夏太傅,夏重華。這些都是他算計好的,一早就定好的。許什麼後位,他不過是利用我除掉鈭齋,讓鈭齋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永王府的大火之中,沒有人會認為是他的手段,沒有人會懷疑是他殘殺皇室子孫,他還是百姓心中那個仁德的好皇帝。

     他應允我的,後宮的大權不會給夏氏,又哪裡是凌初雪想像中的真愛,夏欣婉是又一個安青,而夏重華是又一個安景臣,所以他不會將大權給夏氏,他不會任由夏氏做大。

     「不說這些掃興的話了,」我抬頭看著天上飄飄揚揚地雪花,落在我的臉頰上冰涼的融化,「你不是帶酒來了麼?我們姐妹二人就在這裡賞雪喝酒可好?」

     她聞言,亦揚起一抹笑意,將手中的酒瓶舉在空中,對著張嘴倒了下去。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是這般的豪放作風,瞧她自在的笑意,我似乎也被感染了一般,從她手中搶過酒,照著她的模樣灌下酒。

     嗆人的辣意隨即湧上心間,我摀住嘴「咳咳」起來。

     見我此般模樣,她指著我便放聲大笑起來。

     她真的並非我見過的所有女子,所作所為,所思所想都與一般女子不同。迎著她的笑意,我又將酒灌了下去,連番幾次倒也沒了之前的不習慣,透著香氣的酒水順著喉嚨流入,在心間瀰漫著醉人的芬芳。

     「可曾見過本宮跳舞?」我搖搖晃晃地對她說著,腦子開始有點暈乎乎,想必是有了醉意。醉了就醉了吧,如果能不清醒那也是一種幸運。

     凌初雪靠在梅花樹下,臉色紅潤,手提著酒瓶,笑著說:「沒……沒見過……」

     「好,那本宮跳給你看……」我將手指放在唇邊「噓」的一聲:「這舞我只跳給一個人看過……連他都沒有看過……」

     也是在這樣的大雪之中,風吟在梅花樹下,輕撫著琴,我隨著琴音在雪花之中輕舞。他溫潤的眼朝我投過讚許地目光,雪花被我的裙風帶著一起在半空中飛舞,然後輕輕地落在我的手掌間。

     墨色的髮絲飄飛,身子隨著旋轉也似乎跟著變輕起來,手指撫上髮髻的堅硬之物,心頭隨之一黯。這支舞是風吟教給我的,他說我跳這支舞是美人如花隔雲端,將來再遇上一個真正值得我愛的人,便要跳給那人看,那人一定會喜歡的。

     鈭齋,你看見了嗎?我現在跳了這支舞,你會喜歡的,一定會喜歡的,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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