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妃三嫁 卷五 鳳舞九天 第二百一十九回   心字成灰(4)
    原來是這樣,一切的真相都水落石出,全然袒露在我的面前。

     我竟然真的是趙靜霜,爹沒有欺騙我的理由,他說的話,還有由來的種種跡象無一不在證實著這一切。

     鈭齋才是我命中注定的那個人,事到如今,我除卻感歎造化弄人還怨懟什麼?是我親手送走了他,親手推開了他……

     哀傷像是提前到來的冬日,一層層的冰重重疊疊地累積,寒透了心,期盼不到耀眼的陽光。

     爹臨走時回頭望向我,欲言又止。

     我跌坐在屋內,不許旁人進來,獨自沉浸在黑暗之中。我究竟做錯過什麼?為何蒼天要如此戲弄於我?鈭齋……鈭齋……一遍又一遍在心底呼喚著那個人,回應我的不過一室的清輝。心,彷彿是荒蕪的空地,寸草不生,再也沒有希望。

     當初偶然路過的趙府竟然是我的家,而那位冤死的前御史大夫竟然是我的親生父親。向來忠厚的他只因妻子與先皇后交好,便被捲入先帝與先皇后的爭鬥之中枉死,趙家全族凋零。那麼,迎平……我抓緊裙角,手指用力地發白,我記得迎平說過她本是趙氏族人,被沒入浣衣局,是鈭齋將她救出。她本是趙靜霜的堂姐,那麼就是我的堂姐,她是我世上所剩唯一的親人。來不及相認,她已慘死在安後手下,躺在梅園冰冷的地下。

     迎著窗外高懸的明月,我嘴角緩緩扯出自嘲的笑意,來時孑然一身,如今也不過仍舊兩手空空。

     我怨鈭齋將我當做他人的替身,我何嘗又不是在利用他來撫平我被鈭謙傷透的心,他落寞的背影不止一次出現在我的眼前,我總視而不見,直至現在他真的離去,再也不會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才心如刀割,才赫然明白他在我心裡的重要。

     鈭齋,你一定要等我,若是彼岸花開得正炙熱,請多在花叢中流連,怕只怕你會去到西方極樂世界,而雙手沾滿鮮血的我會就此跌入十八層地獄,再也不想見。

     但即便如此,屬於我的恨,你的仇,你的忍辱,我都會一一為你討回來,就算拼上這條性命,我也定要為你將這大好的江山掌控到手中。我想要的,你都會為我取到,而你曾經想要得到的,我必定也不會讓它流落在他人手中!你且看著,我會讓害你的人不得善終,只需再耐心地等上一段日子。

    

     眼下局勢甚為複雜,後位和左相之位都空著,眾人均是紛紛猜度著鈭謙的心思,躍躍欲試。誰人不想,那天下至上的權利之位,誰人又不想,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

     看似平靜的後宮,私下裡卻是再也不曾平靜。喬玉菱自不必說,三天兩頭地往錦華殿內跑,不外乎是唧唧咋咋宮裡的近況。我自鈭齋離去,也不曾托病,照舊地處理著後宮的瑣事,也隔三差五地到龍乾殿相伴鈭謙。

     他倒是喜上眉梢,每每見我均是滿臉的笑意,偶爾還會留宿我在龍乾殿。他並不知,我已不願他到錦華殿去,山坡上的小屋是我與鈭齋的世外桃源,若是鈭齋的魂魄還在,我不願他就連離去也在傷心著。

     今日裡,陽光晴好,錦華殿內睡蓮與鏡湖中的芙蕖均盛放。

     我打理過瑣事,閒來無事便帶著昱泓到釣魚亭邊賞花。在宮裡做人,或者說在這世上做人都須帶上一層又一層不一樣的面具,從前我總不懂,所以總是吃虧,而今的我並非只屬於我自己,還肩負著鈭齋的血海深仇,肩負著趙家的滅門慘案,自當是更加的小心翼翼。

     我手裡拋著魚食,昱泓的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開春時,他就長得與我差不多高,如今看起來似乎還要高過我少許。

     轉眼之間,他竟已長大成人。

     我身邊剩下的只有他了,會真心待我的也只有他了。

     「娘娘。」身後傳來劍嬰的聲音,身邊之人能信任的也只有劍嬰而已。

     「何事?」我將未發完的魚食放到昱泓手中,緩緩轉身。

     劍嬰彎著身子,眼光示意不遠處宮人候立的地方,有一抹艷麗的桃紅色衣裳,陪著金色璀璨的頭飾,在一群灰衣的宮人之中顯得尤為奪目。

     她見我看向她,便娉婷婀娜地朝我走了過來。

     我淡淡地皺過眉,讓劍嬰留在釣魚亭守候昱泓,自己度步到亭子外,等待著她的到來。

     「見過德妃姐姐。」來人正是江嫣,她自從處心積慮地在錦華殿裡得了鈭謙的眼緣,便一路恩寵,已是妃位。她許是知道自己的發跡並不光彩,受封後便不再來錦華殿,也或者她認為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利用價值,便可以拋在一邊不予理會。

     我朝她微微點點頭,甚為傲慢地看向她:「妹妹這樣的忙人何事來姐姐的草窩?」

     她臉上堆著笑,似乎不曾聽出我話裡的譏諷,上前挽過我的手臂,顯得極為親密。「妹妹一直都想來看看姐姐,但怕姐姐惱了妹妹,就不敢來。」

     我不著痕跡地推掉她的手,朝前緩緩地走著。鏡湖貼近岸邊的水域裡都種植了不少各類品種的芙蕖,奼紫嫣紅,撐開的荷葉上閃動著清晨的露珠,尤為漂亮。

     「姐姐。」她又跟上了一步,隨在我的身後。

     瞧她這般模樣,定又是有事來煩擾我,但我並不出聲詢問,對於她的事我不好奇,且亦不願幫她什麼。

     「姐姐。」她見我依舊度步,又離眾人很遠的一段距離,才喚道:「姐姐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試問後宮之中誰還有能耐比得過姐姐?且姐姐又是天聰五年就封妃,伺候在陛下身邊的人,後宮之中除卻淑妃姐姐就只有姐姐資歷最老。」

     她絮絮叨叨地說了不少話,繞了一大圈子仍舊未切入正題,面對滿目美景我也失去了興致,不由得敗興而停。

     「姐姐。」她打量了四周,附在我耳邊輕聲道:「姐姐可曾聽聞,陛下起了立後的心思,新皇后可能是……」

     我好笑地看著她,宮裡關於立後的流言甚多,我並未上心,能令我上心的是鈭謙的心思。如今的情勢,我勝算甚少,鈭齋不在了,顏敬亭去了邊關,我的身邊是一個前朝能幫得上忙的人都沒有,前景堪憂。但靠在鈭謙身邊的日子較為久遠,又蒙鈭謙的恩寵,且後宮的實權皆在我之上,宮裡傳我能登上後位的流言倒是多數。面對此情景,我也只能等,等鈭謙的諾言實現。

     江嫣並未見到我眼角的冷笑,她輕聲在我耳邊吐露道:「新皇后極有可能是安賢妃!陛下要復起安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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