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傾城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可黃昏 第六十三章 釋懷
    「今日,總算是見識到了凝月宮主的魄力,方纔還是那麼的咄咄逼人,而此時卻如同一隻受了驚的貓兒一樣,嗯?」上官若風帶笑的看著我,語氣和眼裡明顯的帶有些嘲諷,他並沒有放輕手上的力道。

    而我只能無奈忍住肩上的疼痛,被迫看向他,撇嘴說道:「你既是要數落我,何必拐著彎來說。」聲音極低,有幾分的不情願。

    「呵,你倒明瞭,還知道我要數落你。」仍是冷嘲熱諷的語氣,聽進耳裡極其的刺耳,但上官若風總算是將他摁在我肩上的手移開了。

    肩上的力道一鬆,不由的有些酸痛,我眉微皺,不禁用另一隻手輕揉著肩膀,只怕這肩上已是青紫一塊了。

    「怎麼,很疼?」見著我的舉動,上官若風的眉有些稍皺。

    我不覺嘟囔道:「你手上的力道那麼重,不痛才怪。」這話,聽起來似有些嬌縱埋怨的味道,剛說出口,我心一顫,也不知在他聽來意味怎樣,總之,不知怎的,在他面前,我總會流露出平常不會有的情感。

    「呵,才這點力道就嫌重了,你可知方纔你讓我揮嚶秋的那一巴掌有多重!?」上官若風說著,眼裡有幾分慍色。

    我心一橫,老實說,我實在不想聽到冷嚶秋的名字,尤其是從他嘴裡說出來,不知怎的,眼下,我心底竟是莫名的來氣,我不示弱的道:「原來你先前竟是為這事生氣;怎麼,你是在氣我當眾脅迫你打人讓你顏面盡失呢?還是在氣我讓你親手把你心愛的嚶秋夫人給打疼了?若是你打人沒有力道,我才不會讓你打她。」我這話說著,明顯話中帶刺,尤其加重了後面兩句話。

    「南宮汐月,你簡直不可理喻。」上官若風這話說著,並不若我想像的他理應有的憤怒,反而語氣柔和,帶著些無奈。

    「我就是無理取鬧,那又怎樣。」我小聲嘟囔道,等著他繼而來的諷刺,而他竟沒有繼續說話,他只是搖了搖頭,無奈一歎,轉身走到桌邊,倒了杯清茗飲下,他那白色的背影,在這暈燁的燭光下竟有些消瘦,房內輕紗舞動,我這才發現其實他身上的衣服也極其單薄。

    「咳、咳。」他在咳嗽?心,一緊,我這才想起,從他一開始進來,臉色就並不是那麼好,帶著點蒼白,心顫,看了看房內舞動的輕紗,我徑直走到窗邊,將窗門放下,房內的輕紗已然停止舞動,他那抹白色的身影,竟帶著稍許的落寞。

    我想開口,可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嗯……那個……你……」

    「嗯?」上官若風的眉毛有些稍皺,一邊往杯內倒著茶一邊疑惑道:「你想說什麼?」

    「嗯……我……」

    「什麼時候竟變得這般支吾了,先前那番強硬不服輸的模樣呢?」上官若風說著,眼角浮現一絲笑意,正欲將手中的茶飲下。

    「這茶是涼的,你不能喝!」說著,不理會上官若風的錯愕,我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杯盞放在桌上,抬頭,正好對上上官若風疑惑的神情,不知怎的,我竟感覺臉上有些微微發燙,慌忙低下頭來,掩飾自己的尷尬,「嗯……茶涼了,不適合飲用,對身體不好。」

    「你是在關心我?」

    上官若風的聲音傳來,我微愣,抬頭,正好對上他柔和的目光,及一臉的笑意。

    「嗯……我去叫她們換新茶來。」說著,我轉身,正欲離開,卻突的腕上一緊,被拉了回來。

    「茶的事不急,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方纔,你是在關心我?見我咳嗽你便將窗門關上不讓我著涼?見我在喝水你便要將這涼了的茶換下,換上熱的茶來,讓我不傷身,嗯?」

    我窘或,臉上又是一陣發熱,撇過頭去,慌忙掩飾道:「誰會關心你,我只是怕你若是在這兒病倒了,我可沒那力氣將你扔出去。」

    「是這樣?」上官若風還是一臉的笑意,「那我還真要在這裡病倒了,到時候你若沒那力氣把我扔出去,那我豈不是會一直和你在一起,到那時,我在床上躺著,你便在床邊照護我,如此,豈不美極?」說著,還一隻手隨意的搭在了我的肩上。

    「誰要照護你!」一把推開上官若風,我賭氣似的別過頭去,此時,上官若風竟在我身後,不顧形象的大笑了起來。

    「你!」我惱怒,接著,腦海一閃,我隨意說道:「怎麼臉色那般蒼白,莫不是不見我的那幾天和你那心愛的冷嚶秋鬼混,縱慾過度?」

    話說罷,果然,上官若風停止了笑,臉上有些許慍色,正欲說話,卻猛地咳嗽了起來。

    見狀,我心一急,連忙至他身邊,一手扶住他的胳膊,一手拍著他的背,「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一邊說著,我扶他在桌邊坐下,剛碰到凳子,他就順勢而起,我還沒回過神來,就已經被他用手抵在了旁邊的屏風案邊上。

    「南宮汐月,總有一天我會被你氣死。」他說著,眼裡帶著幾分的無奈。

    「你剛才是裝的!」

    「若不是裝出咳嗽,你怎麼會著急,呵,縱慾過度,虧你想得出來!」上官若風眼裡有幾分隱忍的笑意。

    「哼,保不準就是這樣呢。」我嘟囔道。

    「南宮汐月!」此時上官若風似有些許慍色,接著,柔而轉晴,道:「罷了,真不知道你腦袋瓜裡都裝了些什麼,月兒,不要總把我跟嚶秋聯立在一起好嗎,我承認,在這方面我的確對不起你,但這只是個意外,自那次我醉酒把她當成你要了她之後,我同她再沒有別的什麼,我的心,不在她那。」

    說起冷嚶秋,我心一沉,「你是在解釋?『沒有別的什麼』,哼,說得好聽,落花也許無意,但流水卻未必無情,你敢說她對你無意麼?」

    上官若風有幾分猶豫,參帶幾分的無奈「我知道,嚶秋的確對我有心,但終究是我負了她,月兒,嚶秋沒什麼過錯,你也不要一直針對她好麼?而且,你注意到了嗎,你咄咄逼人時候的模樣,可把周圍的下人嚇得夠嗆。」

    不由的白了上官若風一眼,「我就是一個妒婦,那又怎樣。」

    「 哼,妒婦?不止吧,至少也是悍婦,你可知道,當時你的舉動可真是讓我氣極了,我真恨不得將你綁起來,狠狠的抽上一頓,我可以容忍你偶爾使使小性子,可是我決不能允許你驕縱。」上官若風說著,聲色有些凝重,似是在給我警告。

    我撇嘴,嘟囔道:「再怎麼樣,我這個悍婦也是被你娶回來的,繩子的話,將簾帳扯下來還湊合,只不過,我這兒既沒鞭子也沒籐條,還真可惜了。」

    「你呀,還敢嘴硬。」有些責備,帶著幾分的寵溺,他的手在我鼻頭輕刮了那麼一下,接著說道:「以後,沒有我的同意,不許彈琴!」

    我微愣,「為什麼?」

    「看你的手都成什麼樣子了!」上官若風眉頭微皺,有幾分惱怒。

    我一怔,攤開手掌一看,果然觸目驚心,兩手指尖上琴弦的割痕隨處可見,指尖稍微一動,竟有些隱痛,奇怪,為什麼先前沒有感覺得到?

    此時,上官若風已經坐在了桌邊,桌子上是一些外傷藥物,見我還在原處望著手指發呆,有些不悅,「還杵在那裡幹什麼?過來!」

    我抿抿嘴,走至他身旁,坐下,把手攤到他面前,任他一邊責備,一邊為我上藥。

    「嘶,痛!」

    「痛?你還知道痛!彈琴能把手弄成這樣,還真只有你南宮汐月做得出!」上官若風一邊說著,一邊減輕了上藥的力道,此時,我心中一顫。

    「你……擔心我?」

    「你是我妻子,我不擔心你還擔心誰?」

    聽到話,有幾分竊喜,但不知怎的,我心中硬是堵得慌。有些躊躇,心,沉了下來,畢竟有些事,還是要解決的,有些猶豫,望著他,我說道:「你,當真釋懷?毫不介意麼?到底,你爹的事……」

    上官若風突的一頓,停止了上藥,望向我,說道:「南宮汐月!你是我妻子!」

    我一怔,沒料到他會這麼說,心底一沉,心底泛起漣漪,「他,也是你爹,他的死,到底是我造成的,你當真釋懷麼。」

    輕歎了口氣,上官若風輕攏了攏我稍有凌亂的髮絲,柔聲道:「事情已經過去了,為何還要提起?到底那件事,你也是無意,如果一直耿耿於懷,那又有何意義?我承認,有些時候,一想起這事來,我的確不願見你,可卻又無奈,你又有何過錯?我又有什麼資格通通歸罪於你,到底我也曾傷了你,如此,我又為何不能釋懷?倒是你,你能夠釋懷麼?到底,我傷你那麼的深,而且還是刻意,無論是心靈上還是肉體上,我都那麼的傷了你,你又能毫不介意?毫不埋怨?這幾日你都避而不見我,不就是這個原因麼。」

    他說話時,低垂著眼,一邊為我上藥,語氣極其的低吟,像是在輕訴,他冷峻的眉眼裡,有幾分淡淡的愁緒,字字悔恨從他口裡傳出,敲入我心底,望著他那好看的眉眼。

    心顫。

    恍然。

    原來,他早已放得開,父親死的事,他寧願將其淡去,不去提及,只有那對我的悔意,仍不散開。原來,一直都是我在耿耿於懷,本以為我在心裡放不下的,他也會放不下,我一直強迫自己堅持著,卻不知道,在內心深處,我早已動搖,他的一言一行,隨時隨地可以牽動我的心,令我淪陷。

    「如此,你為何不早說這些,這幾日來,我一直將你擋在門外,但即使是如此,以你的能力,若要強入與我說上幾句話,那也不是什麼難事。」聲音從我口中淡淡的飄出,我輕說著,心有些泛酸。

    他笑了,很好看的笑,但仍有幾分的牽強,「我若強行與你見面,無論我說些什麼,你都會聽麼?」

    突的,我語塞,窘迫不已,「那……當然不會。」

    他笑,接著我的話說道:「既是如此,我又為何去做這些毫無意義的事,弄不好還會適得其反。就算是你願意聽,我又能說些什麼,如何開口;縱然是說盡千言萬語,可那又有什麼用?對你的傷害,豈是一兩句『對不起』可以讓你釋然?」他一邊說著,一邊輕撫上我左側的臉頰,我並不躲閃,任他撫摸著,這裡他曾經傷害過的地方,感受到他指尖傳來的溫度,一點點,一點點的通過我的臉頰,進入我的血液,沁入我的心裡。

    心顫,此刻,我更是無語凝噎,他倒是看得透徹,一切都早已為我想好,一切都由我來做決定,要麼放下,要麼就恨他一輩子,就這麼兩種選擇,不留餘地。

    回眸望去,他正望著我,等著我的答覆。這幾日來,他已因為勞累而變得憔悴,臉色帶點蒼白。

    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心,有些隱痛,這就是上官若風,我的夫婿,性子偶爾霸道,但對我,卻將一切都已想好。

    抿了抿嘴,定睛望著他,這一刻,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快速的,我從椅上起身,衝入他懷中,緊緊地,緊緊地抱著他,這一刻,他怔住,有幾分手足無措,「月,月兒……」

    在他懷中,我淡然,「君都不在意了,妾又何必執著不放。」

    「你可想好?」他語氣輕柔,聲音輕飄入我耳。

    我抿嘴一笑:「我還有其他選擇的餘地麼?與其執著不放,倒不如放得開。」

    「既是如此,再想要反悔可就來不及了。」他含笑,將我擁緊,周邊縈繞著他的氣息,我心醉,好久沒有這麼抱在一起,我們聽見彼此的呼吸,彼此的心跳。

    熏香在空氣中散播著極好聞的味道,他的唇落在我的耳垂,輕輕貼著耳畔,沿著頸項一路細細吻了下來;這些日子中的種種恩怨,都隨著這一個個的吻,煙消雲散。

    往事如煙,該淡的淡,該散的散,若執迷不悟,仍抓住不放,只怕最後只能是鏡花水月,一場空幻,也正是我們都懂得這個道理,驀然回首,有些事情將其忘卻總歸是好的,可我們卻殊不知,有些事情,儘管一味的想要忘卻,但心底的傷痕總會留下疤痕,人生路,路迢迢,該面對的,遲早要面對,我們之間還會要經歷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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