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色 越女新妝出鏡心 有玉猶在璞
    白玉之向家丁使個眼色,家丁會意,亦出了門去,白玉之這才看向慕容蕪,與那日一般,她不曾描妝,素淨月色長裙勾勒她纖瘦身量,她容顏似雪,長髮披散,只以一支白玉蝶簪挽了,耳上珍珠亦是純白色的,她週身再無他飾,素顏亦勝冰雪,氣質逼人。

    只是白玉之的眼神太過平靜,而看不出絲毫驚艷或是不屑之色。

    他只是說:「慕容小姐大駕光臨,不知有何貴幹?」

    慕容蕪依舊對他無好感:「貴幹沒有,只是好心來提醒一句。」

    「提醒?」白玉之微微一笑,倒是不懂,「請小姐指教。」

    窗外有一縷陽光漏進,照進白玉之清澈眼眸,慕容蕪別開眼睛,微微垂首,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總不能說江岳山惱羞成怒而欲要找他麻煩吧?

    她躊躇不語,白玉之卻呵呵一笑:「慕容小姐……即使是前來拜訪,卻也無需刻意找個理由的。」

    「你說什麼?」慕容蕪心一顫,看向白玉之,他的笑有些邪惡,卻又似有一縷清風蕩漾唇角,透著說不盡的魅惑。

    他輕輕搖頭:「便只是與白某說個家常,亦無礙的不是嗎?」

    慕容蕪臉頰飛紅,窘迫萬分,跨上前一步,對上白玉之清澈無瀾的眼睛,這與適才望著白雪卉的冷漠雙眼不同,此時此刻竟有如一雙未經塵世渲染的眼,有種滌淨了人間繁蕪的清朗。

    「看來,我就不該來。」面對這樣一雙眼,慕容蕪本是怒火沖心,卻瞬間被熄滅了許多,只是扭過頭沒好氣的說,「奪命劍要奪你的命,又與我何干?反正……反正所謂婚事不過你一廂情願,你的死活又跟我有何關係?」

    白玉之聽了,眉心微微輕皺:「奪命劍?」

    他依稀記得,那日在醉月樓上,對慕容蕪一心糾纏的男子,忽然懂了。

    「呵,便是那日在醉月樓上的江湖客吧?」白玉之似全不在意,說得從容。

    慕容蕪遂又抬眼看向他:「你可不要見他平日裡似乎溫溫和和的,每當他拿起那把劍,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殺手。」

    「那又如何?要了我的命嗎?因為……我搶走了你?」白玉之口吻淡淡的,卻依然出言銳利。

    慕容蕪微微低頭:「總之,你自己小心。」

    她說完,轉身而去,白玉之卻叫住她:「小姐可願坐下品一杯茶?」

    慕容蕪微一遲疑,看一眼香萍,香萍的眼神卻早已盯在白玉之身上回不過來,她臉頰紅紅的,是少女的羞怯。

    慕容蕪真不懂,說起話來如此令人討厭的男人,即使果真是個傾城男子,又如何呢?她卻對他愈發沒有好感?縱使她亦不能坦然面對他的雙眼。

    「不了,白公子太客氣了。」才說完,慕容蕪卻忽的想起件事,轉眼望向他,「不過白公子……我倒是有件事亦想請教你。」

    「小姐請說。」白玉之白衣翩翩,被窗外蕩進的風拂起,若一卷長帛,

    慕容蕪垂了眼,聲音輕了許多:「關於婚事……」

    她想要問,為何,他會臨時改變主意,由大小姐改為二小姐?

    她沒有說完,白玉之卻會意了,他淡淡輕笑,走回到桌案邊,執筆描畫,他筆鋒如水,流水行雲,不一忽,便有一剪寒梅躍然紙上。

    慕容蕪偷眼看去,這炎炎夏日,寒梅一支,一陣清涼便沁在了心上。

    「小姐,這梅畫得如何?」白玉之不但不答話,反而轉開話題,慕容蕪走近兩步,見那梅枝幹遒勁、梅瓣兒輕柔,艷極則純,落筆無痕,她不禁讚一句,「好……筆墨均勻、極具風骨。」

    「那……便是了。」白玉之抬頭看向慕容蕪,慕容蕪卻一臉茫然,「什麼?」

    白玉之微微而笑,將筆放在筆架上,將一紙梅花捲好遞在慕容蕪手中:「梅之風骨便如人,艷極而不俗,小姐從不描妝,便如這梅,傲立冰雪。」

    慕容蕪臉上頓時紅雲滾滾,迅速燒熱了整個人,面對他的眼睛,心中忽然大亂,白玉之眼神裡迸射出的光,如落入靜靜水面的驕陽,炙熱的吞噬著水的冰冷。

    不可否認,如此男子,對她如此稱讚,她是女人,心裡便有一瞬的悸動。

    可她是慕容蕪,她只允許那悸動只有一瞬。

    她別開目光,輕聲說:「莫要將你哄騙女子的招數,套用在我身上,我見得人多了,可不吃你這套。」

    她轉身欲去:「總之,你今晚小心。」

    「小姐何不留下來?」白玉之再次叫住她,「既然小姐料定江岳山會來,又何不留下來,待他前來,我們三人當面說清?還是……」

    白玉之走上幾步,慕容蕪感覺身後淡淡的杜若香氣漸近,令她呼吸有些許急促。

    他的聲音響在耳邊,極輕柔的一句:「還是……慕容小姐原本便想……謀殺親夫呀?」

    慕容蕪一驚,心頭再次湧起怒火紛紛,她轉頭不可思議的看著他,白玉之卻依然一派雲淡風輕的神情,慕容蕪氣道:「什麼親夫?我還沒嫁給你呢!你說話小心一點。」

    適才那一點點好感,在轉瞬間煙消雲散,他還是那麼討厭的人!

    白玉之微微而笑:「你我婚事便在下月初十,不久你便是我白府的白少夫人,而且……」

    白玉之湊近到她的臉前,與她距離不過咫尺:「而且……你今天不是特意來提醒我的嗎?雖然嘴硬,可卻是關心我的不是嗎?呵,我知道你不忍心謀殺親夫的,那何不留下來共同面對那個什麼……奪命劍?」

    他的氣息如同羽毛一般輕撫過她的臉頰。

    慕容蕪不自覺向後退去,想要躲避開他,他卻亦是步步緊逼,慕容蕪道:「你怕了嗎?」

    「怕?」白玉之忽然停住腳步,仰頭而笑,「我白玉之長這麼大,卻不知何為『怕』字。」

    他笑得狂妄。

    那笑聲令慕容蕪皺起雙眉,冷聲道:「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我留下不可?」

    說完,她終是推開門,迅速離開,香萍跟在她身後,將房門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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