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絕戀之風鈴 第1卷 駐馬銜杯問所居
    上都,因有三水環伺,又有上水之稱。因詔令來得蒼促,好在雷巖與我都無什輜重收拾,便簡單整理一二,是夜騎馬趕赴上都。我沒想到,雷巖會帶我回他的家,反正我也無處可去。

    進了城,天已放亮,一派熙來攘往的熱鬧景象。

    我興奮不已,眼都忙不過來,哪裡對我都是新奇。

    一路所見,這上都作為一國都城,果然氣度不凡,我是冒著性命危險「飛」到這裡來的,可要好好地看個夠本!

    反觀雷巖,卻是一路沉默,彷彿還有些許不安,許是我看錯了罷。

    「雷大哥,雷大哥——在想什麼?這麼入神?」我偏過頭,關切地詢問,只是此情不關風月。

    「走,去我家!」雖與雷巖相處不過數日,不過,但凡有事他倒從不避我,其實從那位親王傳旨,我便已知雷巖向我隱瞞了身份,加之此刻對我所問否認得如此之快,直覺告訴我一定有什麼大事,雷巖既不便言,自有一些苦衷,我亦不言破,緊隨其後,打馬跟上。

    將軍弟

    少時,我們自繁華喧鬧的主街,三轉五折地行至一處高門大院,見雷巖下馬,我想是到了吧,也下得馬來。

    只見高大的鳥頭門上一幅紅漆匾額,上書「將軍弟」。

    這一望非同小可,原來我誤打誤撞認個大哥竟有這麼尊貴的身家?!

    出來了一干家奴,簇擁雷巖入了正廳,我被冷在一旁,只得緊緊跟在身後。

    入堂見得了雷巖之父——衛國大將軍雷馳,是一英武的老人,面目慈祥。

    雷巖三步並做兩步上前與老父相擁,「爹爹,不孝巖兒奉詔回來了。」

    老人分開身子,疼愛地捶了雷巖肩膀一下,「好小子,一去半載,總算回來了。」

    看到這場景,想起這幾天發生在身上的一切,如夢一般,我不免有些自憐。

    雷巖已感到我的侷促不安,即引我拜見,「爹爹,這位是巖兒的客人——風鈴姑娘。」

    我趕緊上前,心裡盤算著應該如何稱呼眼前這位老人,打定主意,我鎮靜自若地施禮應聲:「風鈴拜見義父。」

    雷巖聽到我這樣見禮,似是有些吃驚,而老人則上上下下打量我一遍,捋著鬍鬚道:「巖兒,你來說,這是怎麼回事?」

    雷巖有些切齒地解釋:「這個……風鈴姑娘確是巖兒結拜義妹,未上告堂上,巖兒知錯。」

    聽到雷巖肯定的解釋,老人滿意地點頭樂道:「好好好!巖兒此去,竟給老夫撿回這麼大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兒來,好,好啊!呵呵呵——,於立,吩咐下去,今晚府中備宴接風。」一直垂首站於雷父身側一角、管家模樣的老者答道「是,老爺。」並退了出去。

    雷巖聽到其父這樣的安排,反倒一臉陰森,一雙眼朝我掃來,讓我差點打個冷顫,我心裡好生奇怪。不管這些!我一副巧笑倩兮的討喜模樣,微笑道:「鈴兒讓義父費神了。」

    話剛落地,卻聽得雷巖嗡聲說道:「爹爹與義妹自用,巖兒還須進宮面聖。」

    雷父揚手,朗聲道:「既有皇命在身,快去。」雷巖轉身即走,末了眼角掠過我站立之處,竟是一副不解的神情,我才大大的不解來。

    於是,於伯——就是管家,便以雷馳老將軍義女的身份將我在將軍府中安置妥當,並且還享受到了特殊的禮遇,可以一人獨居一處清幽小院——雅築。

    我很喜歡這院落的名字,字亦題得甚是漂亮,溫婉中不失蒼勁,平添一分英氣。據撥給我的丫鬟紫英講,府中大大小小的院落、景致,甚至亭台都是有名字的,全部由夫人親取親題,我不禁有些好奇,夫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晚宴上,雷父告訴我,夫人去了長白山探望染疾的故人,啟程不過兩日,快則十日、遲則一旬必歸,難怪沒看到女主人。

    與雷父相談甚歡,我亦得知,將軍弟中只一位夫人——即尚無緣謀面的雷巖的生母,雷家也不似別家有多個如夫人、侍妾,二老僅存雷巖一子,雷巖的祖父、族叔和親兄均在白夜國開疆擴土的惡戰中戰死沙場,他們為白夜國的強大獻出了鮮血和生命,也為雷氏一門留下了無可比擬的家族榮耀,言談中可見雷父失去親人的切膚之痛,亦可見對這唯一的兒子寄望甚高。

    當家的主母不在,老將軍、雷巖幾日來又不知為了什麼總不見人,白天夜晚的難得見到一面,倒讓我這主不主、客不客的小姐樂得自由。

    一日,紫英引我隨處走走,我發現了一處於我妙不可言的所在——藏書閣。

    閒來無事,我便久坐閣樓,審讀書籍,好在我識得楷書,閱讀理解均無什困難。

    我讀白夜國史,甚是疑惑,怎的這白夜國史雖有三皇五帝至漢之記載,卻無我所知的下剩中國史?也罷,權當消遣好了。

    我喜歡讀史,閣中史書札記不勝枚舉,倒也令人心悅。

    我終於弄清,雷巖就職的樞密院是糾彈百官的機構,品秩並不高,但職位卻很清要,雷巖的地位確是尊崇,堂堂三品大員哩,而且也頗得聖君賞識,否則以他二十五歲的不會身居要職。

    來到雷府已五日了,雖這白夜國民風開放,女子可隨意出行,因我對這裡一無所知,更不消說這複雜的上都,而丫頭紫英又有許多活計,誤她時間我可不落忍,只好自己找些樂事。

    已窩在藏書閣中好幾日,未及好好欣賞這座宅子,於是,我讓紫英自去忙,自己在府中瞎晃。

    一圈下來,憑心而論,雷府並不富麗,但每一處設計又都匠心獨運、雅俗共賞,倒也有幾分看頭。

    雷府真是不小,行至後花苑,突覺有些疲累。

    反正不會有人經過,我原本打算倚在「醉心亭」的廊柱上稍事休憩,不曾想這一靠上去竟不知不覺睡熟了。

    我不知,雷府此時來了一位神秘的貴客,嫌雜人等均已摒退,而他們正往後苑而來。

    「聖君聖明,一切雷巖當依計行事,臣萬死不負聖命。」雷巖雙手抱拳,聲如擲珠。

    「好!聯身邊可用之人寥寥,雷巖,你、翔宇與聯一同長大,你可知,聯待你與翔宇無幾?好了,別再拜了!」見雷巖又要下拜,遂出聲制止。「雷巖,世人皆言雷宅之景妙不可言,陪聯看看景致可好。」

    「世人謬讚,雷巖恐這凡景污了聖目。還是請聖君……」雷巖極力想改變聖君的決定,已幾日不曾看到風鈴,方才紫英去尋又尋她不見,她不知道今日聖君駕臨,萬一她在這後花苑中……不行,絕不可讓聖君再入內苑。

    但,已經來不及了!

    發若烏雲、肌賽皓雪,幾綹不安分的青絲滑落額際,眉似遠黛,雙睫捲翹,挺俏的鼻樑,柳腮上浮著幾點自然的嫣紅,櫻唇微啟,一身湖藍裙服裹住玲瓏有致的身段,一襲杏黃挽紗已自小臂處滑落,鬆垮垮搭在腕上,果真一副仙子沉醉圖!

    她——竟然是她!

    李鴻宇此時既驚且怒,雖國事紛繁,卻依然抹不去她的影子。

    為了找到她,自己將御衣衛派出,在那不周山遍尋不見的人兒,此刻竟就在自己眼前,在自己寵臣的宅第!

    「雷愛卿,你這宅子確有一副好景致呵!聯聽聞雷使君一向不近女色,卻原來是金屋藏嬌?嗯——」

    雷巖明顯感到了聖君這無來由的怒氣,心中雖有不解,也只好硬著頭皮回話:「啟稟聖君。不是……」

    誰在講話?睡夢中感受兩道凌厲的目光似向我而來,我嚶嚀一聲睜開雙眼,一眼就看到了雷巖,我歡喜地起身迎過去,不料裙帶一絆身子撲了出去,我想這下一定糗大了!

    意料之中的難堪沒有來,我跌進一雙有力的臂膀,有分熟悉、又有分陌生,我沒有回頭去看,只輕聲道了謝。

    穩穩身體跑到雷巖身邊,忙不迭地抓住他的胳臂:「雷大哥,你回來了!」聲音裡隱藏不住我的急切和興奮,我是真的很開心,見到雷巖讓我覺得自己不是孤身一人在這雷宅之中。

    「雷巖,還敢說不是?」咦,這個聲音不是——不周山碰到的那個,那個吹蕭之人,勒馬之人,傲慢之人!

    我懵了,僅有一面之人,我竟記得如此清楚?!

    我扭身看他,是他!還是那樣霸氣十足、傲慢無禮!

    雷巖拽著我的衣袖,死命拉我,「還不跪下。」雷巖,竟為了這個人沉聲斥責我,真讓人費解。

    這樣無禮的人他還擔不起我這一跪,我執拗不從,反而挺直身體,甩開雷巖的束縛,冷著一雙明眸:「雷大哥,我憑什麼給他下跪?我風鈴的膝蓋可是很金貴的!」

    雷巖驚恐萬狀地撲通跪地,「聖君開恩!風姑娘年幼無知,不知聖君駕到,冒犯聖君,聖君開恩!聖君恕罪!」

    聖君——我的腦袋砰——的一聲炸開了,完了完了,他、他、他是白夜聖君,皇——皇帝啊!

    我得罪的竟是這個國家的王!

    腦子一片空白,已經不知該如何反應了!

    於是,我直挺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雷巖只輕拉了我一下,我便跪坐在地了。

    「是嗎?雷使君,這就是你調教的侍妾?」

    雷巖此時懼怕不已,倒不是為自己,只是伴君多年,深知聖君的脾性,風鈴犯下這挑戰天子威儀的大不敬之罪,縱使死罪可免、活罪亦難逃啊,重則刑獄、輕則廷杖20,她纖弱的身體怎受得這些?

    「聖君恕罪!啟稟聖君,風鈴姑娘乃是臣的義妹、家父義女,臣以性命擔保,風鈴姑娘絕非有意衝撞天顏。聖君就請看在雷家的薄面上,饒恕風鈴無心之過吧!聖君恕罪!」只好企求聖君開恩,但願聖君開恩吧。

    風鈴——原來她叫風鈴,好個雅致的名字!不是雷巖侍妾,只是雷馳的義女、雷巖的義妹,原來如此!

    李鴻宇發現自己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胸中積聚的怒氣緩緩散去!

    我已回過神來,自古無情帝王家,他們只是一群視人命如草芥、頂著高貴金冠、最最自私自利的劊子手而已!

    我也是死過一回的人,只要不要連累了雷巖一家,我風鈴無所牽掛,死有何懼?況且,我賭他決不會傷我,更莫說殺我!這樣想著,我心中豁然!

    於是逕自站了起來,扶起跪在地上的雷巖,印象中他從沒像現在這樣頹喪,我清亮的眼中是他悲愴痛苦的神色,我回他一個嫣然的笑。

    然後,無所懼地走到李鴻宇的面前,堅定地看著他的眼睛,故意字字句句、清清楚楚地說道:「既然你是聖君,想必理應做到一言九鼎。我風鈴願領死罪,請你放過雷家,不要累及無辜。」

    李鴻宇盯著我的眼睛,卻在對雷巖說著話:「雷愛卿,風鈴既是老將軍義女,聯就給雷家一個面子,念在初犯,今日暫不追究,如若再犯,定不輕饒。」

    李鴻宇這一席話出口,雷巖心上的大石才算放下,忙以袖拭汗,再次跪下:「謝聖君大恩!」

    李鴻宇見給我施了諾大的恩典,我竟還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訝然失笑:「雷愛卿,你這位義妹似乎很不領聯的情吶!」

    雷巖怕他,我可不怕,我理所當然地說:「這可不算是施恩,一個真正賢德的君主倘若連這麼一點仁慈和雅量都沒有,那他的國家離覆亡也就不會遠了。」

    可憐的雷巖只有不停地拭汗。

    「哦?!風鈴姑娘這番見解倒是讓聯側目。雷愛卿,令妹如身為男子倒是諫官上選吶!」李鴻宇不怒反笑。

    從未見過聖君這副輕鬆愉悅的笑容,令雷巖繃緊的弦放鬆下來,「全賴聖君體諒,舍妹笑語有礙聖聽。還不謝恩?」

    我才不管他會讚我還是辱我,在他面前我會有無處遁逃的受挫感,我一刻也不願意再呆下去了,福了一福道:「風鈴告退。」轉身就走。本意賞景卻鬧出這不愉快來,全無了先前的好興致。

    雷巖戰戰兢兢地說道:「舍妹無知,還請聖君見諒。」

    看著佳人身影隱去,李鴻宇歎了一聲:「不妨不妨。雷愛卿,令妹性子與眾不同啊。聯回宮了。」

    「臣恭送聖駕——」雷巖緊鎖眉頭,深深一揖。

    雅築

    「鈴兒,你可知今日有多麼凶險?雷巖識得的鈴兒一向知進退,以後切莫再如此行事。」

    「鈴兒記下了。對了,雷大哥,怎麼這幾日都不曾見你回府,義父也不見蹤影?」

    ……

    難得一個午後,我能與雷巖一同用餐,閒散地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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