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席話，從第一天就講到現在，芸凡都能倒背如流了，便和她異口同聲地道：
「孟家的男人要肩負保護家族的重擔！」
羅世英斜睨了她一眼，不語，只是使了個眼神，旁邊就有個彪悍大漢走了過來，將芸凡扛在了肩膀上。
「喂，我看得到的，不用把我舉那麼高……」芸凡沒好氣地嚷道。
子陽朝母親做了個鬼臉，哈哈直笑：「媽咪，你好像坐在一頭大象上面的小白兔哦。」
可不是，頭頂上還帶著兔媽媽的頭巾呢。
老師走到子陽的面前，口吐飛沫地講了足足半個鐘頭，在子陽昏昏欲睡之際，終於結束了演講：
「現在，你來做一遍！」
子陽這才抬起頭來，容光煥發、鬥志昂揚，芸凡便大叫道：「寶貝，摔下來也不許喊疼啊！要為孟家流盡最後一滴血！」
語氣裡不無嘲諷。
羅世英狠狠地剮了她一眼，她權作沒有看到。
整裝待發，臨行前，還朝母親做了個飛吻：「媽咪，寶貝愛你！」
弄得旁邊的羅世英一身雞皮疙瘩，心底卻淌過一股酸流。
起身、找好踩點、一躍，三秒鐘之後，人兒已經上到了山巖的終端。動作一氣呵成，完美得無懈可擊。
笑話，他和萱萱鬥嘴的時候，萱萱常拿著睿楓的手槍追著他跑，他便學會了爬樹的本領。久而久之，家裡訓練室的高牆都被他爬了個遍。
芸凡得意地朝羅世英眨了眨眼：「怎麼樣，我的兒子也不賴吧。」
「哼，比我兒子差得遠了！」
兩個母親，就為了這點爭執，吵了整整一下午。
子陽在一旁聽得意興闌珊。
「我兒子會國畫！還是我教的！」羅世英驕傲的聲音。
「我兒子會塗鴉，我教的！」芸凡不服氣的聲音。
「我兒子騎馬射箭樣樣精通，圍棋的技術連世界大師都自愧弗如！」
「我兒子也會騎馬，雖然是木馬！我兒子也會射箭，雖然是玩具箭！我兒子也會下棋，雖然是飛行棋！」
「我兒子能把一家小企業管理成世界500強企業！」
「我兒子可以把一家500強企業當小企業管理！」
「我兒子是你老公，你怎麼可以瞧不起他！」
「我兒子是你兒子的兒子，你怎麼可以看不起他！」
兩個女人，將中國歷史上公認的最麻煩的婆媳關係發揮得如史書般真實，不過，子陽倒發現了一個真理。
女人，都是不好惹的動物。
有時候，這兩個女人也會在一定的地方達成共識。
例如，他在洗澡的時候。
媽咪說要幫她洗頭，奶奶說要幫他擦背，他堅決說，自己的事自己動手！
兩個女人異口同聲地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例如，吃飯的時候，他嚷著說要吃鴛鴦蛋。
兩個女人就同時將自己碗裡的鴛鴦蛋夾到自己碗裡——自從媽咪擅自做主將飯桌的十分之久鋸掉後，三人吃飯好像顯得有點擠了。
再例如，晚上他習慣起來上廁所，固定的時間就是凌晨兩點鐘。
不知為何，每次都能在廁所附近「偶遇」兩個女人。
「地上滑。」
「小心撞著東西。」
爸爸曾經說過，奶奶是個固執而呆板的老人。
現在他好像發現，奶奶似乎還挺有童心的。
他和媽咪在客廳裡打遊戲機的時候，剛開始時，奶奶經過會把遊戲機沒收；後來呢，鼻子裡噴了噴氣，就走過去了；再後來，連個女人就「打」起來了。
「喂，老太婆，那是我送給我兒子的，你幹嘛搶他的玩！」
「玩一下會死啊？那麼小氣幹嘛？等下……你剛剛叫我什麼？」
「沒什麼，我是說，婆婆，該吃飯了……」
「吃什麼飯啊，陽陽，啊……你竟然趁我不備搶了我地盤了！」
再後來，奶奶會滿屋子地找人。
「誒，芸凡，你過來，陪我雙打……」
「陽陽，你在哪裡？射什麼箭啊，陪奶奶玩一盤再說……」
這座千年清冷的城堡，自從芸凡和子陽來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安靜過了。
時間一晃半個月過去了，這日，城堡上天一架直升飛機降落下來。
飛機還沒完全停穩，一個堅挺筆直的身軀就大踏步地往大門奔去，步子有點急促。
門鈴按了好幾次，都沒有人回答。孟睿楓急了，看了看那扇鐵門，計算了下距離，往後退了幾步，再用力往上一躍，人就過去了。
房門半掩著，裡面似乎有打鬥的聲音。
「死老太婆，你竟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臭女人，不要臉的女人，竟然搶我地盤，我絕對饒不了你！」
一聽到這，腳步哪裡還能慢？
門一推。心底正做著某些打算，在看到大廳的情景時，微微一怔，有點茫茫然不知所謂。
兩個女人在大屏幕遊戲機前，手裡拿著遙控器，腳下還踏著遊戲板，左一拳右一拳地對著屏幕發洩。
子陽則開著他的最新版甲蟲模型，在屋子裡橫衝直撞，茶杯打翻了、花瓶摔落了，模型的尖角處還把沙發給刮破了。
如果他記憶還沒退化的話，那張沙發，是他母親和英國女王在拍賣會上同時看上的，最後女王讓給了他的母親。
幾個彪悍西裝男子蹲坐在角落裡，拿著鐵錘，似乎在修什麼。
屋子裡吵雜聲亂成一團，怪不得他按了那麼久門鈴都沒有人來開門。
「陽陽……」睿楓招呼著自己的兒子過來，失望的是，子陽看到他並沒有想像中像是看到救星一樣。
只是歡喜著衝過來，抱著他的模型甲蟲：「爸爸，你來啦。」
活像在幼兒園裡等待家長來接回家的孩子。
睿楓被眼前的情景弄得有點困惑，看了看那兩個依舊玩得不亦樂乎的女人，才問道：「你媽咪……和你奶奶……在幹什麼啊？」
「玩遊戲啊，」子陽一副「你這也看不出來」的表情，說完就繼續玩著自己的模型汽車。
用手揮了揮衣衫的灰塵，記得母親說過，走進這間屋子，一片灰塵都不許帶進來！
可是看看四周，凌亂一片……
「母親……」
在羅世英身旁站定，衣裝筆挺地喚道。
誰知羅世英頭也不抬，全部注意力都在屏幕上了：「呀，你不許吃我的元寶，那是我的！」
「你剛剛吃我的草莓，我要吃回來！」
「你這個小氣女人！」
「你這個愛計較的老太婆！」
睿楓差點傻眼。這個世界上，敢叫他母親「老太婆」的，竟然還存在？而且，還是他的前妻！
半晌，羅世英似乎才發現睿楓的存在，卻只是丟了句話給他：「去幫幫你的女人，你沒看到她都被我打得快站不起來了嗎？」
睿楓莫名立在那，聽到他那個勇氣可嘉的前妻說道：「你看清楚了，都不知道誰被誰打趴下呢？你只剩一條命了，我還有三條呢……」
女人的戰場，永遠都是沒有硝煙的。
這張戰爭，一直維持到晚飯即將來臨之際。
「好了，不玩了，你這人，都不尊老的，讓我一下會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