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出牆 誰可相信 莎蓮羅的報復
    秋風蕭瑟,漫山黃黃白白,無數的菊花將和秋的陵墓層層包圍。

    他生前不喜歡寂寞,就連就寢,也喜歡燈火明亮。

    如今的他,睡在陰沉冰涼的地宮裡面,會不會寂寞?

    不,不會的,他肯定不會寂寞,至少,還有千嬌百媚的惠妃陪著他,不是嗎?

    宮中無人不曉,先皇驟逝,惠妃娘娘不勝哀痛,懸樑自盡,追尋先皇而去。賢妃娘娘,感念先皇恩寵,加之姐妹情深,竟然早產,誕下一個小老鼠般皺巴巴的公主。公主太小,無法餵奶,不幸夭折,賢妃娘娘自請離宮,出家為尼。

    只有悅妃了。

    安順公主說過,事情可一不可二,太刻意,反而容易招人話柄,算了吧。萬一她誕下小王子,就由自己撫養。

    風裡,充滿菊花的香氣,莎蓮羅的白衣在風裡翻飛,如一隻展翅的蝴蝶,隨時會被風捲走似的。倚著一丈多高的翁仲,她更顯得弱不禁風。

    「太后娘娘,這裡風大,請回宮吧。」藍昊催促著她。他的臉上雖然憔悴,目光卻十分銳利敏捷,捕捉到了她眼角閃過的淚光。

    莎蓮羅不動,也不答,嘴邊露出淺淺的苦笑。

    太后娘娘。

    曾經,有這樣一位女人,如山般屹立在她面前,她只能匍匐在塵埃中,有多低就多低,完全失去公主及皇后的尊嚴。

    如今,她也是太后娘娘了。為什麼,心中沒有一絲高興?秋風蕭瑟,她同樣滿懷蕭瑟。

    是的,她跟前任太后娘娘不同,她守候著的,不過是自己的外甥,別人的兒子,而不是她親生的兒子。

    她的兒子,已經因為一盒糕點離開了她。殺人兇手,得到了報應,被一道白綾,活生生勒死。善惡到頭終有報,看看,殺人者,始終要填命。並不千刀萬剮,也不做人彘,給她一個全屍,也算留個皇家體面,對得住和秋了吧。

    笑意,洶湧而上,她在和秋的墓前不可抑止地大笑。

    笑聲驚飛起一群小小的灰鳥,亂叫著,飛遠了。

    她彷彿沒有看見,繼續大笑。

    「太后娘娘,回去吧。最近雖然天下太平了不少,可是偶爾還是會有流賊出沒,若是遇上太后娘娘,只怕對太后娘娘不利。」藍昊繼續勸道。

    「不利?難道武威王的刀子,已經要架到哀家脖子上不成?」莎蓮羅淡淡笑道。

    藍昊心一跳,跪倒在地,道:「太后娘娘,藍昊是怎樣的人,先帝最清楚不過,娘娘也最清楚不過。如今,當著先帝的在天之靈,藍昊發誓,如果藍昊日後對娘娘不住,即受天打五雷轟。」

    莎蓮羅瞟了他一眼,苦笑道:「你要先帝作證?先帝在天有靈,自會分辨忠奸,識別黑白。你先退下,容哀家在此,靜靜呆一會兒。」

    藍昊唯唯諾諾,弓著腰,緩緩退下了,遠遠站在另外一個翁仲旁邊,不放心地一直盯著這邊。

    往事如風吹來,頻頻撲在莎蓮羅心頭。彷彿很久很久以前了,她根本不想回憶,根本不想去考慮其中的對錯。既然已經無法回頭,回憶又有何用處?自欺欺人,有時候也是一種奢侈。

    「娘娘!」藍昊發出一聲驚叫。

    正在糾結中的莎蓮羅,並沒有注意。

    一支利箭,破空而來,直射向她的胸口。

    時常來和秋陵墓前的她,已經為人覺察。那支在黑暗中等待了數日的箭,終於發射。

    呆呆的她,並沒有發覺,心頭浮起的,是和秋的臉。

    「當——」碰撞的聲音,嚶嚶不絕。

    一陣寒風從莎蓮羅鼻子前掠過。

    莎蓮羅茫然地抬起頭,距離不到三尺的地方,插著一支黑羽利箭,箭羽還在搖晃不已。藍昊及時擲出一把寶劍,將那支箭撞開了。

    尖銳的呼嘯,又在前方響起。

    她順聲望去,看見新的箭,直直射向自己。

    那一刻,她居然不閃不避,望著箭頭迅速靠近。

    「砰!」莎蓮羅倒地。

    良久,她才反應過來,摸了一掌的血,濕漉漉,熱乎乎。

    「你、你怎樣了?」她慌亂地推著藍昊。

    方纔,藍昊及時趕到,抱著她滾倒在地。只需遲一步,她已經為先皇殉葬了。

    「沒事。」藍昊站起來,手指捏住嘴角,發出一聲尖銳而悠長的口哨聲。

    遠處倏地冒出了無數的軍士,衝了過來。

    「你的傷。」莎蓮羅內疚地望著藍昊的肩頭,方纔他抱自己滾下地的時候,撞上了第一支斷箭,斷箭還插在他的肩膀上。

    「沒事。」藍昊轉過身去,撕開衣服,用力拔出斷箭,又從懷裡掏出一隻瓷瓶,用口咬開瓶塞,往肩膀上抖下紫紅色的藥粉。

    「我來!」莎蓮羅走上前,想為他包紮。此刻,她既不是哀家,也不是本宮,不過是一個心懷愧疚與感激的普通女子而已。

    「太髒了,不要弄髒太后娘娘的手。」藍昊身子一旋轉,又避開了她,自己撕下一塊袍角,一頭用牙咬住,一手持著,快速繞著肩膀轉了兩圈,在牙齒的協助下,打了兩個結。

    莎蓮羅望著他麻利而熟練的動作,想必以前在邊境守關時候,常做這樣的事情吧。

    軍士押著兩個農夫打扮反剪雙臂捆綁的男人上來了。

    藍昊認得其中一個四十多歲的是被貶謫的官員王泰明,另外一個則是被罷黜官員的兒子,依稀記得姓柳。

    「哼,妖後,今日射你不死,他日做鬼也來擒你!」王泰明罵道。

    莎蓮羅不言不語,只是靜靜望著他。

    王泰明移開了目光,轉而去罵藍昊,罵得越發難聽。

    「夷你三族。」藍昊緩緩地說。

    王泰明明顯震動了一下,全身開始瑟瑟發抖,雙腳也軟了,若不是靠兩旁的軍士極力架著,早癱倒在地了。

    「誰派你們來的?」藍昊厲聲喝道。

    「自己來的。」柳姓少年道,「一人做事一人當,為什麼要連累別人?」

    藍昊點點頭,道:「好,有膽識,就沖這,饒了你這一遭。」

    王泰明聞訊,喜出望外,兩眼放光。

    「放的是他,不是你。」藍昊道。

    「他撒謊!並不是我們自動來的,是赤天侯爺要我們過來的。」王泰明忙不迭撇清關係。

    藍昊微微一笑。不管是誰,必要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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