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旨出牆 上天的選擇 雙重誤會,水洗不清
    七月格外多雨水。

    比雨水更多的是流言。

    整個無雙王府,乃至京城,無人不曉,王爺狂熱地愛上了御賜的新側妃,為之神魂顛倒,原來獨霸專寵的申王妃搬離安樂無雙院,被撇在一旁。

    各種版本的演繹層出不窮,好事者哈哈大笑,覺得這是醋罈子河東獅的現眼報,有人便以申王妃的不良結果去警告家中妻子,善妒絕對沒有好下場。

    更有甚者,勾欄瓦捨裡不過略略改了朝代與名姓,加油添醋,編排出精彩絕倫的家鬥,讓那善妒的王妃娘娘流落民間,孤獨終老,而傾國傾城的美貌側妃則升了正妃,連生三子,尊貴非凡,後來偶然進山燒香遇見衰老不堪的昔日醋罈子,一陣歎息,給了她三錠銀子,醋罈子連連磕頭道謝。

    王府內,阿七不許女僕傳申冉冉的閒話,但怎麼禁得住?王府內一向最無聊不過,除了阿七與青紅黃白四丫頭瞭解其中的來龍去脈絕口不提外,其他女僕說得沸沸揚揚,等待著府中隨時再出一樁大新聞。

    申冉冉,並不知道自己又一次成為輿論中心,只窩在小院內陪伴珠娘。珠娘近日傷口基本癒合,換藥時已經不見血水滲出,死白的臉上也隱約透出點血色。看病的老大夫說,只需再靜養三五日,便可起床了。

    申冉冉謝過他,讓青蓮送他出府門。那老大夫一邊走一邊不住地回頭望無雙王妃,並非是傳說中吃人不吐骨頭的潑婦啊,一不留神,差點撞上了門外的李總管。

    申冉冉仔細為珠娘拴好脖子上的繃帶,回頭見青蓮在,不由問她為什麼沒有送大夫出去。青蓮說,李總管請大夫去為阿七看病了。

    阿七又病了?

    申冉冉皺了皺眉頭,耳邊傳來青蓮的一聲輕笑。

    「說什麼看病,那李總管還不是怕阿七姐生不是兒子?這幾天來的大夫,他都請過去診脈了,有說男的,有說女的,也不知該信誰。我看李總管還得多請幾個大夫來。」

    又是兒子。申冉冉無奈地搖搖頭,一想到兒子就不由想到弟弟跟娘親,心頭煩悶無比,罩了個大黑鍋似的。眼見珠娘忽然睜大眼睛望著自己,想必自己一時露出哭喪臉,便抱歉地笑笑,推說去門外看看雨,著青蓮在床前守候,自己出了房門,在廊下坐著發呆。

    雨,若是這樣下個不停,說不定會發洪水。

    正胡思亂想著,遠遠的望見門外一個人帶著尖頭竹斗笠,披著罩了大半個身子的蓑衣,打著藍布桐油傘,一步一步從雨水中來。七月,雨橫風狂,那柄傘被吹得好幾次就要飛起似的,讓她十分揪心。

    她緊緊盯著那人看。從身高看,是男人,是誰?

    她的心砰砰急促狂跳。

    和夏!他來了!他來了,會對自己說什麼?自己又該對他說什麼?和好,然後又是新的一輪折磨?

    不,就算他來哀求,也萬萬不可答應。他拿到送回去的琉璃鐲子,應該完全明白才對。

    漸漸近了,見那人還踩著高腳木屐,蓑衣下露出一角青布袍。

    直到他渾身水淋淋地走到廊下,申冉冉望見他的臉,不由一笑:「小福,你又戴帽又持傘,不是多此一舉嗎?」

    過去在這小院住的時候,她曾經多次與小福一起喝酒,自從上次油漆過敏時隱隱見他在船上露了半面,很久沒有一起說過話了。竟不是和夏,心頭隱隱的悵然飛過。

    小福脫下斗笠,甩著上面的水,道:「哪裡!這雨實在太大。」

    他解開蓑衣,腰上竟然繫著兩隻黃色葫蘆、一隻蒲包。解開蒲包的紅色草繩,裡面是荷葉,再解開層層的荷葉,裡面有幾隻小荷葉包。 「給王妃娘娘送吃的來了,今日出去閒逛,想起是你喜歡吃的,隨手買了幾樣。」

    申冉冉掛著水珠的臉上,笑靨如花。他說話拐彎抹角,既然注意到是自己喜歡的,又怎會隨手買?嗯,這才是真正的朋友呢。

    申冉冉接過,小荷葉包還溫熱溫熱的,心中不由也一熱,謝過他,給青蓮及小房間裡的紅杏各送去一份。她和小福,坐在廊下的長椅上,聽著雨聲,任水氣零零星星濺到臉上,一起喝酒吃點心。

    許久沒有試過這樣自在了。申冉冉禁不住想,如果此時坐在身邊的是——呸,自己胡思亂想什麼!

    她轉頭問小福這些天在忙什麼。小福答,不忙,王爺忙,就該他閒了。

    真是哪壺水不開提哪壺,申冉冉歎了口氣,然而對新側妃,她心中也充滿了好奇。青蓮她們在門外的談話,時不時也傳幾句進她的耳朵。和夏這傢伙,絕對昏了頭,比當初的李子青還膽大妄為,像個小男孩似的獻上各種奇珍異寶,以為薛瓊朵會對他另眼相看?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沒有學會如何對一個女人好。是不是還和從前一樣,在桌上羅列寶貝後,在她耳邊輕輕發誓許願?

    難怪張小嫻說情話只是偶爾兌現的謊言呢,男人的誓願,根本就如女人的夢話一般不可信。

    她氣憤憤地舉高一隻黃葫蘆,仰起頭,咕嚕咕嚕喝了一大通。喝得太急,禁不住咳嗽起來。小福見狀,連忙伸手去幫她拍著後背。

    「謝、咳咳、謝謝、咳咳咳……」申冉冉咳嗽不止。小福如梳頭髮一般,用手掌輕撫著她的後背。

    等到申冉冉咳嗽結束,兩人抬起頭來,發覺廊前站了一人。

    手持雨傘的阿七。

    她的傘傾斜到一側,半邊裙子都給打濕了,還渾然未覺,怔怔地望著他們,也不知站了多久。

    申冉冉慌忙立起,走出幾步,將她扯進走廊,埋怨道:「身子都濕了,還傻傻的站著。」

    小福當然明白阿七為什麼傻傻地站著,抬眼的那一刻,她的眼神如瀕死的水鳥般哀婉憂傷。她肯定誤會了自己與王妃,然而,他不打算解釋。

    他們並不知道,遠在阿七進來之前,院門口還曾經出現過另外一人,在望見兩人並排喝酒吃點心聊天之後,悄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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