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媛媛從沉睡中醒來，習慣性地看了一眼吊瓶，藥液已經不滴了，她有些奇怪，用力眨了眨眼，細心再看還是沒有藥液在滴，她身上打了個激靈，低頭看了一眼釓針的手背，紅色的血液象蚯蚓一樣在針管裡緩緩向上移動，她大喊一聲，腦袋摔到了枕頭上。兒子本是扒在床邊睡著了，他被喊叫聲驚醒，看到吊瓶裡沒有了藥液，空的針管正在慢慢吸附媽媽的血液，嚇了一大跳，他慌忙摁響了床頭的報警器，護士趕過來為汪媛媛拔了針，兒子滿臉愧色的看著媽媽，半天說不出話來。
護士見汪媛媛的臉色發青，忙喊來了大夫，大夫翻了一下汪媛媛的眼皮，用手指頭按壓汪媛媛的人中，一聲重重的出氣從汪媛媛的嘴裡衝出來，大夫說：「沒事的，她只是一時受了驚嚇，過後就會好的。」兒子握著媽媽的手哭著，嘴裡說著：「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汪媛媛就大聲喊著：「快！咱家的雞被黃鼠狼咬了，出了好多好多的血啊，你還不去救？」兒子抬起頭看著媽媽，媽媽又說：「你爸爸也被咬了，快去救啊！」兒子說：「媽，你剛才是被嚇著了，過一會兒就會好的，你就先睡會吧。」汪媛媛說：「怎麼這樣多的血啊！快去救我的兒子，他的身上流了好多的血啊！」兒子抱著媽媽的頭不停地搖晃著，他的內心象著了火一樣，深深的自責又似火上噴了油，燒得他頭腦不清了。汪媛媛又喊起來了：「劉得利啊，你的血怎麼是黑色的？」兒子慌亂地摀住了媽媽的嘴，轉向大夫說：「我媽媽是不是神經出了問題？」大夫說：「先給她打一針安定，睡一覺就好了。」藥液推進體內，果然就安靜了，她睡著了，腦子裡仍是一片紅光，她感到腦袋在慢慢長大，像一個大火球在滾動。
中午時分，兒子見媽媽仍是沉沉地睡著，就拿起飯盒跑到食堂為媽媽買飯。回來時床已經空了，媽媽不見了。問身邊的患者，說是剛剛醒來出去了，估計是上廁所了。兒子放下飯盒跑到廁所，挨個門敲著，沒有媽媽的聲音，他又跑去別的廁所，最終沒有找到，只好報警。
這時候的汪媛媛已經光著腳丫來到了一個小廣場，她嘴裡還在唱著歌：「我和祝兒不認識，我怎能嫁他啊，這回我可要自己找婆家。」路邊的行人有好事的就圍著她，讓她再唱一段，她就又唱起了發燒歌，把能想起來的歌曲都串在一起哼唱起來。
天色已近黃昏，人們的腳步都加快了速度，家的召喚就成了這個時間段的主旋律。汪媛媛見沒人圍觀了，她就沒了唱歌的興趣，腳底一個硬物傳到了哪根神經，她拾起來，是一個光亮的石子，她在手心裡翻看著，最後把它送入嘴裡，使勁一咬，一顆大牙碎了一半，混合著石子被她一齊吐了出去。身後一個髒亂的乞丐跟著她，長亂的頭髮夾雜著灰土掩蓋住大部分的面龐，他從破爛的衣兜裡掏出一塊糖來遞給汪媛媛，汪媛媛就接了過去，連糖紙一起送到了口中，乞丐咧開了嘴，牙齒上粘滿了厚厚的黃膏，在黑色的臉上顯得格外光彩。乞丐拉著汪媛媛的手向一個胡同裡走去，那裡有個搭好的窩棚，是他居住的所在。
夜色已經很深了，汪媛媛光著身子在燈影裡逛蕩著，不知什麼時候一隻流浪的狗跟著她，它身上的毛髮不知道是什麼顏色，如果和那個乞丐放到一起，就分不清哪個是狗的毛髮，哪個是乞丐的頭髮，只是一雙狗眼還是很有神氣，滴溜溜亂轉，好像隨時都在尋找著什麼寶貝。這不，它終於尋到了汪媛媛。汪媛媛倒在一棟樓旁，屋子裡的燈光照出來，身上的污漬象動物園裡的斑馬，一塊一塊的，流浪狗就爬到了她的身上，用舌頭狂舔著。汪媛媛手摸著流浪狗，說：「劉得利啊，我真的沒有拿你的錢啊！」流浪狗嘴裡發出「哼哼」聲，好像是在回答著她的話。汪媛媛高興起來，說：「你的舌頭就是利害，我可佩服你了！」流浪狗還是「哼哼」著，汪媛媛又說：「還記得我們的第一次嗎？你把我舔得都喘不上氣來了。」這時，流浪狗又開始舔她的臉，她就顯出很受用的樣子，嘴裡還在說著：「為了你我竟然背叛了丈夫，可是你卻不信任我，你說，你的良心到哪裡去了？」流浪狗把她的全身清理乾淨後就乖乖地扒在她的身邊，聽她的嘮叨，好像真就能夠聽得懂，不時發出幾聲「哼哼」，應得也是時候。一個中年男人走過來，他見一個白胖的婦女躺在地上正和狗說話，感到很刺激，就湊過去想要細看，流浪狗就衝過去對他一陣狂吠，中年人只好遠遠地站在那裡不敢往前去，汪媛媛就喊著：「麻友男，你過來，欠我的錢什麼時候還？」中年男人一聽，怕引起別人的誤解，馬上轉身跑開了，汪媛媛又喊著：「我剛摟了個站立夾寶你就欠錢，太不講究了！」一樓窗內就鑽出一個老太太，她看著赤身祼體的汪媛媛，就說：「你大黑天的不回家，在這裡耍什麼瘋？」流浪狗又衝著老太太叫起來，汪媛媛又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說：「小婕啊，快下來，月亮上多冷啊！」老太太見是個精神病，只好縮回頭，給派出所打了電話。
兩個民警就過來了，流浪狗這回卻沒有叫喚，只是萎縮在汪媛媛的身邊瞪著二隻恐慌的眼睛。一個民警從身上脫下一件襯衫給汪媛媛披上，問道：「你知不知道你家在哪兒？」汪媛媛說：「我家的豬能吃人，你怕不？」民警只好把她扶起來，這時流浪狗卻竄起來向兩個人身上撲去，另一個警察抬起一腳，把狗踢死了。汪媛媛馬上抱起狗來哭了，「我的孩子，你死了，我要為你報仇！」說完伸開十指就向一個警察臉上抓，兩個警察只好把她架住，送回了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