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彭湃 第1卷 9
    第二天,我來得最早。不多久就看到了安以陌,她戴著一頂大大白色遮陽帽,素著一張臉。而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女孩。黃色卷髮,化著濃艷的煙熏妝,泛白的熱褲和性感的粉色吊帶將修長火辣的身材很好地村托出來。

    「這位是我的好朋友,張嫚莎。」安以陌走上來便向我介紹道。

    卷髮女孩的聲音透著一股嬌憨:「Hi,我叫張嫚莎,你可以喊我小莎。」

    「你好……我叫彭湃。」

    「嗯,我知道你,彭湃。你的父親是X大的美術教授吧,你媽媽是XX集團的董事長。在X大很多人都認識你的。」

    「是麼?」我有些窘迫地笑笑,每當提及自己的父親或母親我都不知所措。我看了看表,轉移了話題,「紀松應該快到了吧。」

    話剛說完,我們身後的海面便隱約傳來了中型遊艇的引擎聲。紀松站在船頭的甲板上朝我們揮手,旁邊是搖著著尾巴的王子。遊艇停靠在碼頭,紀松走下來。

    「Hi。」他先跟大家打了這招呼。接著立馬發現了一旁的張嫚莎,「這位是?」

    「張嫚莎,我的好朋友。」安以陌回答道。

    「喔。莎莎小姐?初次見面,我叫優紀松,你可以喊我紀松。」紀松一貫的微笑習慣性掛上來,朝她伸出了手表示自己的友好。

    女孩也興奮地伸出手,並再次甜美地笑起來,她的輪廓很是鮮明,即使沒化妝應該也是美女一名吧。「男爵K。我也早就聽過你的大名喔……本來是要跟朋友去逛街的,但是被放鴿子了,小陌見我無聊就說要帶我一起過來了。打擾到你們,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的,很高興認識你。而且多個人只會更熱鬧。先別說了,快上船吧。」

    我走在後面,這時紀松上前攬著我的肩。

    「怎麼樣?」他朝我擠了下眉毛。

    「是個好開始。」我笑笑。

    現在想想,上次乘坐紀松家的私人遊艇已是三年前的生日晚會上了。遊艇分為上下三層,頂層也有操作舵,中層是船頭甲板,以及休息倉和主駕駛位。第三層則是豪華的單人臥室,一般都是用於遠航。

    服務生將切好的牛肉片和鮭魚片放到鐵架上,並招呼我們過去。燒烤這樣的東西一定要自己弄才有趣。紀松於是起身推了推我的肩膀:「彭湃,你去弄點過來吧。」

    「我不餓。」此時我投入地看著一本小說,是卡夫卡的後期作品《洞穴》。

    「你不餓,我餓了。」紀松這次對我使了個眼色,目的明顯,「你也帶著小莎一起去吧。」

    「好啊好啊,紀松你要吃什麼,我去幫你烤。」小莎好像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是因為列入電燈泡的行列才被支開的,她光著腳板朝燒烤架跑去。我識趣地合上書也跟著過去了。紀松還特意在我背後補充了一句:「不用急,你們慢慢烤。」很欠扁的語氣。

    我拿起一串牛肉片,用叉子輕輕翻在鐵架上燒烤,逐漸變色的生肉發出「呲呲」的聲響,小莎在一旁幫忙,用刷子刷油,或者撒胡椒粉。

    「彭湃,你和紀松是好朋友了咯。」小莎突然問道。

    「是的,我們四歲就認識了。」

    她停頓了下:「那麼,你知道紀松他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子嗎?」

    我愣了下。看向了船頭甲板上曬太陽的紀松。此時他正和安以陌聊著天。看起來,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再僵硬了。

    「你,喜歡紀松?」我不擅長委婉,於是直截了當地問道。

    「不是啦,就是覺得他人很好啊……只是很好奇嘛……」小莎的臉馬上就紅了,可是她那睜大眼睛卻還是迫切地看著我,眼神早已出賣了她。

    「你手中的牛肉快要焦了。」我轉移了話題。

    「啊,啊……忘記看了。」她這才恍然大悟,開始手忙腳亂。

    最後小莎還是決定交給了一旁的服務員處理,跑過來和我一起逗狗,可是不知怎麼的王子似乎並不喜歡她,對於她的撫摸總是刻意躲避。她於是只好在一旁尷尬地笑。我解圍道:「一開始是這樣的,王子不太喜歡陌生人的,混熟了就好了。」

    「呵呵,真羨慕小陌啊,從小到大任何小動物都特別容易喜歡上她,彷彿天生就有動物緣……」她說著,又若有所思地補充道,「以及,男孩緣……」那一刻,我在小莎的眼中看到一絲高於羨慕的複雜感情,說不上是什麼。我突然也很想問小莎關於安以陌的事情,她一定很瞭解安以陌吧,就像我這樣瞭解紀松一般。不過最後我還是什麼都沒問。

    那天或許是因為小莎的加入吧,氣氛比預想中的要好。安以陌的表情卸下了平日的「武裝」,對於紀松的玩笑也時不時回應幾句。儘管她不是多話的女孩,但妥帖大方的態度卻讓我感到很舒服。至於紀松,表情一直維持著笑意,目光流連在安以陌臉上不肯離去。看上去,他們確實是相襯的一對人。

    整個下午,遊艇都安靜地停在了大海中央。遠處可以看到模糊的大陸和高層建房,是廈門,肉眼總是能把遠處的景色加工得更加美好。紀松特地準備了魚竿,大家各自拿著釣魚竿等待著獵物的上鉤。而四人當中真正算上會釣魚的也不過紀松一人。因為有安以陌在身旁,於是他很難得地耐心教授我們關於釣魚的基本常識和技巧,並不忘炫耀他曾經跟著父親度假時一起釣魚的光輝戰果。

    接近傍晚時,服務員突然從後面走過來:「少爺,您朋友的那條哈士奇到處亂跑,剛突然沒找到了。」

    「什麼。」我一驚。

    「怎麼搞的,一條狗都看不住……」紀松呵斥道,還未說完安以陌便丟下魚竿起身往船艙裡跑了。我也跟了上去,並回頭補充道:「沒事的,我也去找找。你們繼續。」

    此時的安以陌顯得比我還著急,眼睛裡全是慌亂。她也一定想過最壞的情況吧——那就是王子可能掉到大海裡。這也讓我覺得渾身顫慄。我上前安慰她:「一般不會有事的。王子雖然調皮但還不至於往海裡跳。它害怕洗澡,更怕水。」她點點頭,牙齒卻在輕輕打顫。

    我們從最底層的船艙找起,接著是三層的每一間臥室,然後到二層,再到甲板。最後在船尾護欄旁邊的救生艇裡找到了王子。原來它不過是窩在裡面睡覺。安以陌趕在我前面將它狠狠地抱了出來,並生氣地罵道:「真調皮,要掉水裡了誰來救你啊!」

    「汪汪……」王子聽不懂,只是親切地舔著她的臉。

    她一下又一下撫摸著王子地毛髮,最後索性將臉埋在了王子的毛髮中,長長的黑色睫毛在陽光下閃爍著晶瑩地光澤。我懷疑那是她的眼淚。她突然意識到了我還在一旁看著,於是立馬放下王子,別過頭去抹眼淚。

    「對不起,大驚小怪的讓你見笑了。」她背對著我,看著遠方的夕陽。此時的海面上灑滿夕陽餘暉,如同父親書房中的油畫風景,異常美麗。

    我搖搖頭:「沒關係的。」

    「以前我也養過一隻小貓,叫小米。是我四歲時母親送的生日禮物。那時我還不認識小莎,只有它一個朋友……」

    「後來呢?」

    她背向著我:「後來?後來就走丟了呢。直到現在我還是會想念它……所以才會很擔心王子吧。好像重要的事物總容易丟失,擁有有時候也會是很悲傷的事……」

    她停下來了,迅速地抹去了眼淚,接著轉身看向了海平面。

    那一秒,溫和而濕潤的陽光也變得晃眼了,將我的視線染成了一片殷紅色。我就在最不應該沉默的時候這樣蒼白地沉默了。

    然後我聽到了發自自己喉嚨的低歎:「對不起。」

    她回頭了,目光直直地看向我:「為什麼說對不起。」

    ——為什麼?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

    是啊,為什麼?我也不清楚,只是當一個人的脆弱暴露在自己面前,而面對這份脆弱的我卻又那麼無能為力時,除了說對不起又還能做什麼。有些悲傷從來都不能被分擔的,大多時候它的作用僅僅是讓傾聽者明白。可是,作為傾聽者的我,卻不願只是止步於傾聽而已。我竟然想要更靠近她,是瘋狂的念頭嗎?畢竟,這是個對我來說完全陌生的女孩,而且,她是紀松喜歡的女孩。

    「因為……」我想了個理由,「因為是我家的狗讓你這樣傷心了。」

    「是呢!」女孩笑了。

    儘管有小小插曲,那一天的遊艇派對還是過得很盡興。第二天中午,昏昏沉沉的我接到安以陌打來的電話。她告訴我寵物店的老闆已經回來了,在她正在接王子回家的路上。

    「大約半小時的樣子,我們寵物店再見吧。」

    「好。」

    剛掛完電話,紀松的來電又響起了。

    「你現在在哪?」電話裡紀松問。

    「嗯,在家,不過馬上去寵物店了。」我如實回答。

    到了寵物店,安以陌在寵物店的門外便朝我揮手,而王子則歡快地搖著尾巴。此情此景讓我產生了一種幸福感,我快步朝他們走去。

    忽然身後響起節奏輕快的高跟鞋腳步聲,伴著熟悉的KENZO香水味。是水之戀,清新淡雅的味道帶動了記憶,一些片段還來不及重組,我的脖頸便被狠狠挽住。我踉蹌後退了幾步,入眼的是纖長白皙的手指,以及無名指上閃爍著暗色螢光的黑戒。

    「Hi,小離,好久不見了!」

    小離是我小時候的暱稱,會這樣喊我的人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我的母親,她現在人應該在澳洲。而還有一個——我回過神來側頭定睛一看,短而精緻的沙宣頭是好看的咖啡灰顏色,頻繁眨動的圓眼睛裡滿是俏皮,嘴角微微上揚,勾勒出一個微笑。

    是她,林曖。

    林曖,上官林曖。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