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笙歌涼 第2卷 尾聲1
    最後的最後,夏小末總是一次次的遇見曾經在一起快樂的生活過的那些故人,遇見老K,遇見革川,遇見陳柔謙以及已然成為別人爸爸的莫離,然而卻再也遇不到多年前那個單純快樂的自己……

    熒屏中那些滾動播出的畫面中,有一張拍的是一個壓在廢墟之下的小男孩的絕望眼神——他不知道人們能不能將他從那個陰暗的地方救出去,只能等待,由開始的暴躁不安趨漸變得安靜,反而安慰起束手無策的救援人員。那一刻,夏小末突然就想起當年被壓在車下,沉沒在水中的陸荷白來了。那時候自己曾經親眼目睹了這個男孩死亡的整個過程,他是那麼勇敢那麼堅強的,在眼淚和微笑之間選擇了後者。

    家鄉那座小城響應國家的號召,在市政府門前設立了兩個巨大的捐款箱,夏小末跑去捐款的時候就遇見莫離了。他的頭髮比上大學那會兒短了許多,整個人也顯得精神起來。夏小末將錢塞進箱子裡的時候,他正抱著一個兩三歲大的小男孩,拿著他的手將一張百元鈔票塞進旁邊的捐款箱裡。

    看見夏小末,莫離微微愣了一下,然後舉起那個小男孩的手向她招了一下,慢慢地走了過來。

    「夏小末,沒想到還能遇見你。」

    說完第一句話,兩個人再沒別的什麼話可說。

    莫離顯得有些尷尬,摸著那孩子的腦袋說:「夏小末,他叫莫棄,我兒子,一歲半大了,才剛剛學會說話。」

    他的兒子用了弟弟的名字。

    夏小末微微一笑,逗弄著小男孩胖嘟嘟的可愛臉蛋說:「叫阿姨。」

    「媽……媽媽……」也許的確是因為剛剛學會說話,各種稱謂還區別不開的緣故,小傢伙竟然衝著夏小末喊了一句彆扭的「媽」。

    此語一出,夏小末立即就慌了,心臟莫名其妙地皺緊,低頭不敢正視他們,然後隨便找了一個理由迅速離開。

    然而莫離所不知道的是,那一次夏小末整整捐了十萬塊錢,那些錢原本存在一張卡上,被她統統提了出來。那張卡是她從陸荷白家的老房子裡搬出來,收拾東西的時候在床下發現的,密碼是她的生日,整整十萬。她本來是想用那些錢幫莫離買一輛吉普車的,那時的她固執的以為還能再次回到他身邊。

    再次遇見陳柔謙是在遇見莫離之後的第二個星期,夏小末大學舉行同學聚會,於是不得不再一次回到了學校。班長曾打電話告訴夏小末說:「夏小末,每年一次的同學聚會你一次都沒參加過,如果這次再不來的話,我可就要開除你的班籍了……」

    幾年不見,好多人都變了模樣,夏小末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到場的三十多人中,她只能勉強叫出七、八個人的名字。

    吃飯之前,大家為北川遇難的同胞默哀了三分鐘,正當班長宣佈默哀完畢準備各就各位開動起來的時候老K就來了。

    雖然過了那麼多年,老K那火暴的脾氣卻還是一點沒變。她幾乎是破門而入,然後拉起坐在角落裡的夏小末一溜煙跑掉了。令人欣慰的是,夏小末看見老K的頭髮已經長了出來,跟一開始認識她的時候差不多長了。

    那天晚上,老K一邊往夏小末的嘴裡罐啤酒,一邊譴責她說:「夏小末,自從你五年前那次出走,你他媽一直都沒來看過我,今天好不容易來了竟然跟群陌生人混在一起,他們跟你有什麼呀,哪個的關係有我跟你鐵……」

    她說:「要不是今天本姑娘突然心血來潮往你家打了個電話,我還不知道你丫已經到了我的地盤上呢,快說,該怎麼補償我吧。」

    當時革川也在,那天他打電話問遍了城市裡所有的飯店,就是想知道那家飯店當天承辦了聚會之類的活動,最後終於找到了夏小末。

    他拍一拍老K的肩膀,打斷她接連不斷的話說:「夏小末,你來一趟也不容易,明天咱們去拜一拜陸荷白吧,這小子生前就夠奢侈的,上次燒給他的那點錢肯定早給揮霍光了……」

    說到這兒,老K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就是啊夏小末,你這幾年不來看我們,也許是因為跟姐姐我沒多少感情,但陸荷白你總得管吧,他生前對你那可叫百密而無一疏啊。你這麼一走就是幾年,十幾年的,你想過躺在冰冷的地下的陸荷白的感受麼你?」

    老K那天說得格外動情,也說得特別令人毛骨悚然,她說她特別懷念坐在陸荷白的QQ車上,在車流如梭的馬路上穿行而過的那段日子……

    後來,已繼承父業成為了一個大老闆的革川為那頓飯簽單的時候,夏小末突然就想起當年的陸荷白來了。她覺得革川的動作沒有陸荷白瀟灑,他的字沒有陸荷白好看。

    酒店裡的服務員還認識她們倆,在革川簽單的時候跟她們開玩笑說:「咦,今天怎麼沒看見那個年紀輕輕地陸教授啊?」

    其實陸荷白是冒充他家老爺子這件事情,他們早就心知肚明,好在陸教授照單全收,他們也樂得清閒。

    雖然是用了一種開玩笑的語氣,但是夏小末卻覺得一點都不搞笑,她狠狠地白了那個服務員一眼,然後拉著老K的手走掉了。

    陸荷白的墳墓被人打理得一絲不苟,看樣陸教授經常來看望他這個唯一的兒子。

    革川把紙錢焚燒完畢之後,又從書包裡掏出一輛做工精美的紙汽車給他燒了。

    他說:「哥們我是昨天才從這倆小姑娘的對話中得知你想要輛別克的,今天我給你帶來一輛奔馳,夠你得意的了吧?對了,兄弟,在那邊開車小心點,記得下車之前要看看後視鏡……」

    夏小末輕輕地撫摩著大理石墓碑上那張已經泛黃的照片,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也沒有掉一滴眼淚,只在最後離開的時候站起來對著墓碑鞠了一躬,然後微笑著離開。

    就在出陵園門的時候,三個人碰見了懷裡捧著鮮花前來祭奠的陳柔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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