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頭,你要是我,你還有臉回來嗎?雨霏,我想,你也不會,這一點我看得出來,你和我一樣,是個骨子裡剛強的人。」
雨霏沉默無語,心裡盤算著,這時的子墨,會是怎樣的痛苦煎熬。
「我後來知道,哥瘋了一樣找我半年,之後又大病一場,我後來養病的期間,每天都在回憶,回憶我和哥這十幾年來的一點一滴,我才發現,哥對我有多好,我又虧欠了哥多少?」
「子畫,那時你回來就好了,我想子墨一定不會記恨你。」雨霏設身處地。
「雨霏,無論是哥對我的深情,還是我對哥的依賴,這些都是我後面慢慢想明白的,畢竟生孩子的時候,我才不到十九歲。更何況,近鄉情怯,我越是想回來,就越怕回來。我聽說,哥病好後,生意越做越大,人也越來越清冷孤絕,我知道,哥一定恨死我了,從小到大那麼疼我,最後我連個招呼都不打,簡直就像一頭白眼狼。就這樣,又過了一年,我的身體漸漸好起來,這時浩南和哥也多少知道我的下落,浩南聯繫我,想要和哥一起來看我,我騙他們說,我現在生活得很幸福,讓他們不要擔心,只是想著馨兒跟著我顛沛流離,我就狠下心來,對浩南說,我只見他們一面,那就是把我和哥的孩子送還給他。」
「我的天,子墨聽到這個消息還不得肝腸寸斷?」雨霏感慨著。
「唉,現在想起來,我真的很任性,很殘忍,可那時我真的沒有辦法,一個人生活都吃力,何況帶著孩子?其實,我也想哥,只是沒有見的借口。馨兒,或許是我們之間的紐帶吧。」
雨霏心想,怪不得浩南說子墨這幾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深愛的人這樣離棄,又突然冒出個女兒,也真是考驗他的承受力了。
「哥和浩南來看我那天,我抱著馨兒,特意向人借了一件衣服,我要讓哥放心,至少不再為我痛心。那一天,我至今也忘不了,哥見著我,先是一言不發,緊緊盯著我,後來剛一張口,就淚如雨下。一個鐵骨錚錚的男人,居然哭得險些昏厥過去,那一瞬間,我差一點就跟了他走,可最終我還是留下來。因為我看到,哥雖然憔悴,可他卻愈發成熟,愈發冷峻迷人,這樣的男人,我怕自己駕馭不了,我已經失去太多,我不能允許自己對哥的感情再得而復失,那會要了我的命。我發誓,除非我不要,我要得到就是他的全部,就是天長地久。再此之前,我要先打造自己,等我能和他並駕齊驅的一天,我再去找他。」
雨霏目不轉睛地看著子畫,那雙明媚耀眼的眸光中,此刻正灼灼地閃爍著異樣的神采,「子畫,你現在做到了?」
這一次,子畫笑得璀璨,「哥抱走馨兒,臨走時給我留下一大筆錢,他說,這個家永遠有畫兒的一席之地,他從沒有恨過畫兒,也永遠不會恨她。他走後,我就考進了美國一所名校進修,這幾年經過歷練,我現在已經是業內小有名氣的裝潢設計師,還擁有了一間設計公司。雖然,不能與子墨相媲美,但至少我不會只是他的陪襯。卓越的男人身邊需要優秀的女人相配。」
「卓越的男人身邊需要優秀的女人相配。」雨霏喃喃自語,儘管說的艱澀,嘴裡苦的像含著膽汁,可心中不也是認同了這話?
溫暖的室內,橘黃色的燈光灑落在子畫的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柔柔的光暈,這一刻,雨霏眼前彷彿是一幅剛剛完成、墨跡未乾的油畫,墨香中,這個美麗女子嫻靜雅致、觸手可及,可那桀驁不馴的眸光,肆意自信的笑容,卻讓人怦然心動後,甘願臣服。
雨霏暗暗歎服子畫,歎服她的勇敢、折服她的自信。
此刻的子畫,不施粉黛,也無需刻意打扮,雨霏不禁把子畫和楊心怡暗自比較,同樣是兩個美麗而任性的女孩,可楊心怡的美麗,偏向於人工粉飾,艷麗妖嬈,她的傲,是那種故作姿態的傲慢;反觀肖子畫,她的美是渾然天成,無論是薄施粉黛,還是素面朝天,子畫都會在第一瞬間,攝人心魄,子畫是多變的,她既可以是出塵的仙子,也可以是美艷的尤物,她的傲,更是一種自信,更是一種風骨。
雨霏暗想,或許只有子畫這樣的女子,才配得上孤傲絕塵的子墨吧。
只是理智上這麼想,情感上卻無法接受,難道自己這一次,還要像上回一樣黯然退出?
雨霏不甘,實在是心有不甘,自己同子墨歷經生死、屢經磨難,為何不能修成正果?難道就因為我是灰姑娘,就不配擁有真正的愛情?
「子畫,五年是個不短的時間,歲月可以磨礪性情,你就不擔心,子墨對你的情感會發生變化嗎?」雨霏的聲音很低,低得幾乎只有自己才能聽到。
「呵呵,雨霏,我明白你的意思,五年的時間,確實可以改變一個人,可是哥對我的感情,你知道有多少年嗎?呵呵,就算是哥愛一個人愛了五年,可哥對我的感情有二十一年,哥對我的愛,已經深深地印刻到骨子裡,雨霏,你說誰能和我比得了?」
雨霏啞然,自己和子墨相識只有區區十個月,明確關係也只有兩個多月,人家兄妹的感情堅若磐石,我和子墨的這段短短的戀情,與之相較輕若浮萍。
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打濕了面頰,直到子畫輕輕地為雨霏擦拭,她才恍然,一向堅強的自己,居然不爭氣地在人前落淚。
輕輕推開子畫的手,雨霏用手背飛快地抹去臉上淚痕,只聽子畫幽幽歎息,「雨霏,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也真的很抱歉,除了愛情和女兒,我什麼都可以讓給你。」
雨霏淒然一笑,「子畫,我雖然長得不漂亮,人也不聰明,家境也不好,可我從小就記得媽媽教我的一句話:廉者不受嗟來之食。雨霏,可以一貧如洗,卻從不接受任何人的施捨,包括愛情。」
子畫喃喃咀嚼著這句話,不禁點點頭,看著雨霏的目光帶著真誠,「雨霏,如果五年前,你認識我哥,我一定樂於你做我的嫂子。」
雨霏苦笑著搖搖頭,「別說傻話,子墨那時心中只有你,又怎會把我放在眼裡,何況,你又怎麼辦?」
子畫摟住雨霏的肩膀,爽朗一笑,「雨霏,我也聽說過,哥這幾年,雖然身邊女人不計其數,可沒有一人能打動他的心。直到你出現後,他才又走回正軌。我明白,哥喜歡你是有道理的。如果哥五年前認識你,或許一樣會愛上你。這樣他就不會反對我和浩南,我和浩南或許會成為一對神仙眷侶,我們都不會受這些磨難了。」
「子畫,我真是服了你!」雨霏也被子畫超乎尋常的想像力折服,這個女子還真是敢想敢為。
「唉,可惜老天弄人,事與願違。」子畫拍拍雨霏的肩膀,又沉重地歎息一聲。
這一聲歎息,又把雨霏的心情瞬間打到谷底。
雨霏沉默片刻,緩緩站起身,「子畫,我回去了。」
子畫也隨之站起,一雙明眸盯著雨霏,「雨霏,你難道就準備這樣放棄子墨?」
雨霏失笑,「子畫,你該不是希望我和你爭得頭破血流吧?」
子畫眼波流轉,臉上居然露出一絲壞笑,「雨霏,我們都是女人,為了一個男子爭得頭破血流,只能讓男人們更加得意忘形,不行,就是子墨,我也不能讓他這麼得意。我們私下有個約定好不,就看子墨心裡真正愛誰,愛的人留下,不愛的人悄然退出。這樣,即使退出也保留了尊嚴。」
雨霏深深望了子畫一眼,不知為何,對著這個情敵,自己居然恨不起來,反而子畫毫不顧忌吐露心事,到讓雨霏更加憐惜,更加欣賞。
「子畫,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些往事,我相信你,也欣賞你。放心,雨霏不是那種死纏爛打之人,我只要子墨的一句話,要是他說半個不字,我寧可痛死自己,也不會在他身邊多呆一分鐘。」
今晚的子墨,真是滿腹心事,將手頭的工作部署完畢,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之後,又按著事先的約定,在酒店裡大宴身邊諸位得力高管。
這段時間,子畫帶來的困擾,把子墨已經平靜如水的心境,掀起了滔天巨浪,儘管已經時過境遷,可那十幾年的全身心付出,已經深入骨髓,又豈是想抹就抹得掉?
可放棄雨霏,每當這個念頭剛剛冒頭,子墨就撕心裂肺般地痛不可擋,就這樣,子墨左右彷徨著,索性每日裡一醉方休。
子墨心裡煎熬,可行動上卻是按著計劃,做著結婚的準備。今晚過後,子墨就應該輕鬆上陣,和雨霏一起籌備婚禮和蜜月。
耳邊聽著大家的祝福和調侃,子墨臉上始終維持著波瀾不驚的笑容,對於敬酒的屬下,一概是來者不拒。
酒入愁腸愁更愁,子墨饒是酒量再深,也禁不住這滿腹的心事,除了舊愁,又添新愁,今天下午雨霏和浩南的電話,讓子墨內心深處居然產生了莫名惶恐。
這惶恐害得子墨右眼直跳,心神不寧,隱隱覺得好像是要發生什麼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