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如水,扯動衣袂;月華如霜,鍍染朱牆。
高樓之上,身穿白袍的女子憑欄佇立,靜靜仰望著星空,一語不發。女子腰間的金縷束帶,不時搖曳,輕擦裙擺,發出窸窣的沙沙聲。
還有三日就是十五,今夜的月光卻格外暗淡,朦朧中透著淡淡血色。二十八星宿沿黃道分佈,依照自己的軌跡,緩緩移動。
北方玄天,虛宿的光芒已經變得極其微弱,完全被危宿的光芒所掩蓋——看來,玄武國虛氏一族的氣數將盡,要漸漸走向衰亡了。
西北幽天的婁宿和西方顥天的昴宿,明亮異常,光華幾乎蓋過其他星宿,環繞於月,微微閃動。
晝夜更替,物換星移,此乃宿命規律,無人能改;
天下,亦然。
正所謂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四國分立已千年有餘,難道在不久的將來,真會一統於這二人之手?
女子轉頭,看向南方炎天自己的照命星宿——柳宿。
柳宿夾在鬼宿和翼宿之間,時隱時耀,不知意味著什麼。
女子歎了口氣——
學習術法之人的悲哀,就是永遠占不出自己的命數。
父王當初為皇兄取名為燁(註:燁,形容火盛,明亮,引伸為光輝燦爛),為自己取名為熒(註:熒,微弱的光亮;又解釋為艷麗的樣子),可曾想過有朝一日,熒之光會蓋過燁之輝?
「皇兄……皇兄……」女子喃喃喚道,唇邊泛起一絲苦笑。
你常說人生八苦,無非: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如今,文熒最苦的便是這——放不下。
十年,十年了!
你屍骨已寒,魂魄已入輪迴尋得解脫,卻留文熒一人在塵世受苦。
這,是不是就叫做因果報應?
窮盡一生,苦苦追求,到頭來,卻落得一場空。
何其可笑?何其可笑?
女子胸腔起伏,白袍抖動,低低笑著,再仰頭,眼淚卻簌簌落下。
皇兄,你至死都沒有原諒文熒,是嗎?過了這麼久,你還在氣我,怨我,恨我,對嗎?不然,為何無論我怎樣召喚,你都不肯入夢?
你可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為了你啊!
「陛下……」女官的呼聲打斷女子思緒。
萬俟文熒收住眼淚,挺直脊背,別開頭,聲音中透出女皇應有的威嚴。
「什麼事?」
「回稟陛下,公主府今夜鬧了刺客,還莫名走水。」
萬俟文熒眉頭微微一蹙,「什麼叫莫名走水?」
「聽說是院中燈火突然無風亂竄,燃著草木,這場火起的十分……十分邪門……」
「邪門?」萬俟文熒略微沉吟,掐指一算,嗤笑道:「怕是有人故意縱火吧!」
「傳我口諭,命公主府內的所有男妃明日一早入宮!」
「遵旨。」女官應聲退下。
萬俟文熒回眸望向天空血色黯月,眼中冷光閃爍,紅唇勾起詭異弧度,自言自語道:「終於來了嗎?」
皇兄,你怪我騙了你,但你又何嘗沒有騙我?
月華公主是嗎?星月神女是嗎?
我倒要看看,這星月神女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如何能舞亂乾坤,傾覆天下!如何能顛倒我朱雀王朝,推翻我萬俟文熒!
青龍,白虎,玄武皆被收服,唯我朱雀,將浴火而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