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血鐲 此生與共 第195節 柳暗花明
    雲清揚一襲青衫,衣擺及地,雙臂很隨意的搭在木車扶手上,眼底含笑,側頭欣賞著我千變萬化的面部表情。

    我三步並作兩步跑過去,抓著他左看右看,足足看了一百八十眼,還是不敢相信;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確定真的不是做夢。

    長出口氣,勉強平復心頭震撼和激動,深深歎道:「謝天謝地,你還活著!」

    雲清揚執起我的手,握入掌心,目光熱切道:「很高興,你也沒有死!」

    我興奮過後,漸漸冷靜下來,看見坐在木車中的雲清揚,心中隱約升起不祥預感,不禁問道:「你的腿怎麼了?」

    雲清揚低頭看看雙腿,自嘲一笑,淺淺吐出兩個字,「廢了。」

    我伸手在他膝蓋上輕輕敲了幾下,見沒有反映,音調開始不穩,「為什麼會這樣?」

    雲清揚笑了笑,聲音平緩,表情淡定。

    「那次受傷,有幾箭震碎了脊背椎骨,雖沒能致命,卻殘廢了一雙腿。」

    我聽完他的講述,眼眶盈淚,心中陣陣絞痛,半天才擠出一句——

    「對不起……」

    誰知,雲清揚竟是一臉不在乎的樣子,揚眉笑道:「傻瓜,幹嘛說對不起?這雙腿又不是被你弄殘的。」

    「雖不是被我弄殘的,卻是因我而廢……」我低聲囁嚅著,淚已奪眶而出

    「我都不在意,你又何必耿耿於懷,計較得這麼清楚?」雲清揚抬手拭去我眼角水光,勸慰道:「能保住一條命,我已經很知足了,做人不能太貪心,對不對?」

    他越是故作輕鬆,我越是內疚難當,眼淚如斷線珍珠般成串落下。

    暗罵自己:田歆羽啊田歆羽,你居然還有臉哭?該哭的人明明是他,現在卻要人家反過來哄你,這TM叫什麼事兒啊!

    雲清揚見我不語,眨眼戲謔道:「你看你愁眉苦臉的,跟有人欠錢不還一樣!莫非是不高興見到義兄?難道要我再去死一次?」

    我忙收住眼淚,有些狼狽的說道:「哪有?我高興得都快忘記自己姓什麼了!」

    雲清揚展顏大笑道:「呵呵,說了半天,就這句話聽著舒最坦!好了,快別擰眉毛了,再擰就不漂亮了!來來,給義兄笑笑……」

    我隱去臉上愁容,硬生生扯出一抹笑來,心頭卻始終像紮著根刺,隱隱作痛。

    「這就對了嘛!」雲清揚收斂目光,凝眸望著我,眼底透出驚艷之色,忍不住讚歎道:「幾日不見,妹子美得越發動人心魂了,簡直不像凡塵女子!」

    我學著他的口吻,淡然回道:「這美麗真可謂來之不易,也是死過一次才換得的!」

    「哦?」雲清揚挑眉打趣道:「如此說來,妹子更應該好好珍惜餘下人生嘍!否則怎麼對得起上天賜予的這副花容玉貌?」

    我心中泛起苦澀,面帶愧疚道:「瀛城之事,實屬情非得已,辜負了義兄以命相救的一番心意,是我不對。今後,絕不會再任性輕生了。」

    雲清揚眼神柔和,會心笑道:「你能這麼想,最好不過……」

    我目光轉冷,一字一頓道:「義兄放心,你和桑琪的仇,我定會讓許君戀拿命來償!」

    雲清揚一笑置之,「妹子這次來朱雀城,不會就是為給哥哥我報仇雪恨的吧?」

    我敲了敲腦殼兒,跺腳道:「瞧我這記性,差點兒忘了正事!對了,你剛剛說『影』的首領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是什麼意思?」

    「枉你聰明一世,竟然還不明白?」雲清揚衝我努努嘴,瞥著雲飛揚道:「我哥就是你要找的『影首』嘍!」

    我詫異的瞪大眼睛,「雲飛揚既是武林盟主,又是『影首』?那天下人還與他爭什麼盟主令啊?根本毫無意義嘛!」

    雲清揚搖搖頭,耐心解釋道:「天底下知道這個秘密的人只有我,如今又多了你們。上次武林大會,你成為盟主之後,我哥便再沒動用過『影』,連這次來找許君戀尋仇,帶的都是山莊裡的人。」

    我不解道:「為什麼?」

    「呵呵!」雲清揚意味深長的看了雲飛揚一眼道:「我哥說,一日找不到你的屍體,這盟主之位便一日不能易主!」

    我哭笑不得道:「愚人!」

    雲清揚卻煞有其事的糾正我道:「是癡人!」

    雲飛揚被我們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有些尷尬的退下手上墨玉指環,遞給我道:「現在,也該物歸原主了!」

    我將象徵著盟主令的墨玉指環緊緊攥在手裡,心中又踏實了幾分。

    「義兄,我這次來朱雀城,一是為了找許君戀報仇雪恨;二是為了推翻女皇萬俟文熒,奪取皇位!」

    「奪取皇位?」雲清揚吃驚不小,揚眉道:「我妹子的胃口是越來越大了,已經不滿足做公主,想要自己登基做女皇了?」

    我搖頭苦笑道:「一言難盡,以後有時間我會跟你慢慢解釋的……」

    「雲哥哥!」

    靠在樹旁的桑玨不知何時轉醒,跑過來撲進雲飛揚懷裡,眼中有幾分懵懂,幾分迷茫。

    「雲哥哥,我們怎麼會在這裡?」桑玨揪著雲飛揚的衣角,小聲囁嚅道。

    我納悶道:「桑姑娘,你不記得了?今夜不是你帶人……」

    雲飛揚衝我比了個噤聲的手勢,低頭對桑玨柔聲說道:「玨兒出來玩的時候,不小心靠著大樹睡著了,我看玨兒睡得香甜,不忍心叫醒你……」

    「原來是這樣!」桑玨仰起頭,粲然一笑,望著雲飛揚的眼睛裡儘是依賴與迷戀。

    「雲哥哥,你送玨兒回家去好不好?你看,天都快黑了,再不回家,爹爹和哥哥該擔心了!」

    我一頭霧水,抬頭看看天空,暗自道:是天快亮了吧?爹爹哥哥會擔心?有沒有搞錯!這個桑玨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雲飛揚臉上神色複雜,卻還是牽扯嘴角,溫柔笑道:「好!」

    「那我們快走吧!」桑玨邊說,邊拉扯雲飛揚的衣袖。

    雲飛揚轉身,低聲喚我道:「月華公主,你準備什麼時候動手?——月華公主?你在聽嗎?」

    「啊?」我猛地回過神兒來,連忙道:「三日後,我們會隨入選的男妃一同進宮,見機行事。」

    雲飛揚點頭,「好,我會在三日內將『影』召集到朱雀城,等待公主調令。」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巧的竹筒遞給我,「這個是信號煙火,公主需要用人時就燃放此煙火,我們便會馬上趕到。」

    「多謝!」我接過收好。

    「雲哥哥,她是誰?你為什麼要送煙花給她?」桑玨小嘴一撅,眉頭微蹙,看我的眼睛裡明顯有敵意。

    「桑姑娘,你不認識我了?我們在凌雲山莊見過,還同桌吃飯的?」我往前湊了幾步。

    「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也不認識你,莫名其妙!」桑玨瞪了我一眼連連後退,躲到雲飛揚撒嬌道:「雲哥哥,玨兒不依,玨兒也要煙花……」

    「如果玨兒喜歡,回去以後,雲哥哥買給玨兒。」雲飛揚輕撫著桑玨的頭髮,軟言細語的哄著。

    桑玨歪著腦袋想了想,一指我道:「那雲哥哥要保證送玨兒的煙花,比送她的漂亮!」

    「一定!」雲飛揚滿口應承。

    「好啊!好啊!那我們現在就去買!」桑玨雀躍的拍著手,蹦蹦跳跳的跑出去,像是拿到糖果的孩子一樣。

    「雲大哥快走啊!」

    我一肚子問號,剛想開口,就被雲清揚抬手制止。

    「哥,你先送桑姑娘回去吧!我還有幾句話想對月華公主說。」

    「好……月華公主,告辭!」雲飛揚說完,沖衝去追桑玨。

    我望著遠去的二人,腦中突然冒出個酸澀的念頭。

    「桑玨該不會是……」

    「瘋了。」雲清揚平靜的說道,「父兄先後離世,對她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自從桑琪死後,桑玨就一直精神恍惚,時癡時醒。我哥想把她接到山莊照顧,誰知她發作起來,竟連我哥也不認識了。一口咬定記憶中的雲哥哥英俊瀟灑,不是他那樣的。我哥剛靠近幾步,她就把寶劍橫在自己脖子,以死要挾。無奈之下,我哥只好把鬍子刮了,桑琪這才肯讓他近身。不過,就算她清醒的時候,也只記得十年前的事情,可能她是在潛意識裡逃避現實吧!」

    我眼中一暗:「我欠你的,也欠桑琪的……」

    雲清揚緊鎖眉頭,聲音一沉,不悅道:「怎麼又來了?」

    我趕緊嬉皮笑臉道:「話說回來,你哥長得那麼帥,為什麼要留一大把鬍子啊?」

    雲清揚笑道:「師父說他天生一張招蜂引蝶的臉,行走江湖多有不便,便出了這麼個餿主意。我哥那人本就不在乎外表,又惟師命是從……所以嘍!」

    我大笑道:「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只聽說過遮醜的,沒想到長得太帥也是一種罪過!」

    雲清揚一聳肩膀,無奈道:「誰叫我哥那人忠厚老實呢?」

    我正色道:「你哥是個好人。」

    雲清揚看著我,別有意味道:「只可惜,他對誰都好,唯獨對自己不好……」

    我不敢去深究他話中含義,轉移話題道:「桑玨精神失常,你們怎麼還讓她去公主府冒險?」

    「我們到朱雀城之後,本打算伺機而動。誰知,桑玨今晚竟一聲不響的自己帶人殺去公主府,幸虧我哥發現的早,及時追出來……不過,若不是她,我也見不到你。」

    「人生何處不相逢,只要你我都活著,總有機會相見的。」

    「真的嗎?」雲清揚不以為然道:「聽說前些日子有個女子大鬧玄武皇宮,臨走時還拐跑三皇子澹台澈,那人……」

    我汗顏道:「是我……」

    雲清揚眼睛一瞇,出言譏誚:「既然去過玄武國,為何不到凌雲山莊看看?還說什麼人生何處不相逢?」

    我心虛耍賴道:「在親手殺掉許君戀之前,我哪有臉上凌雲山莊啊?」

    雲清揚笑罵:「借口!」

    我頓了頓,又道:「儘管這話很俗,但還是要說——謝謝你……」

    雲清揚眼珠兒一轉,挑眉道:「光謝謝就完了?」

    「大恩大德,此生無以為報,只有…」我剛想說,只有來世結草啣環,雲清揚卻突然接到,「無以為報,不如以身相許吧?」

    「啊?」

    「願意嫁給我嗎?」他一本正經的問道。

    「我……」

    「怎麼?嫌棄我是個廢人?」雲清揚臉色驟沉。

    「不,不,不是的!」

    「既然不是就嫁給我,你不是要報恩嗎?」雲清揚眼底藏笑,故意刁難。

    「這……」我緩緩低下頭,進退兩難。

    「哈哈!開個玩笑,你居然這麼認真?」雲清揚爆發出一陣大笑,伸手勾起我的下巴,「傻瓜,早在凌雲山莊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會屬於我了。所以從那時候起,我就暗自決定,安分守己做你一輩子的兄長,霸佔你心中唯一。」

    我偷偷瞟了一眼秦箏。

    可惜,現在連做哥哥也不是唯一的了……

    「妹子……」雲清揚收斂笑意,聲音清冽深情。

    「我只想問你一句——」他說著一指我胸口處道:「在這裡——可有我的一席之地?」

    我怔住,沉默半晌,揚眸淺笑:「永遠都有!」

    雲清揚眸光閃動,靠著輪椅微微點了點頭,長歎一聲道:「得你此言,吾願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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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雲清揚,與秦箏翻牆回到公主府,天已大亮。

    剛想偷偷溜進房間,美男們便集體湧出來,拓跋慵一把薅住我,張嘴就吼:「上哪兒野去了?現在才回來?」

    我掏了掏耳朵,瞇縫著眼睛道:「吼聾了!吼聾了!你說啥?我聽不見!」

    澹台澈推開拓跋慵,臉色一冷:「說正事兒要緊!」

    我問道:「怎麼了?」

    御蒼穹鳳目一挑,「計劃有變,女皇得知昨夜公主府又是鬧刺客又是走火,已經下令,命入選的男子們今日提前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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