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相思 第四卷 第一百三十一章 幸福遺忘
    陰森的冷宮,一片淒涼。瀟瀟心情大好的任宮女摻扶著來到這裡。沒了『鳳儀宮』的奢華,沒了皇后頭銜的風光,柳皇后一身素衣憤恨不甘的坐在狹小的屋中。當她看到瀟瀟時,美眸微寒,口氣冰冷道,「你來這做什麼?」

    瀟瀟嫣然巧笑,「臣妾當然是過來瞧瞧了,母后在這可還習慣?」

    「本宮好得很。」柳皇后挺直脊樑,不願在外人面前露出軟弱。

    瀟瀟抬眸環視一周,屋中陳設極為簡陋,空氣中還瀰漫著陣陣霉味。這便是冷宮,後宮爭鬥中,可以讓敗者苟且偷生的地方。現實就是如此殘酷,前一刻還是高高在上,下一刻有可能就是人人蔑視的棄婦。

    「你的兒子,幾個時辰之後就是皇帝了。」瀟瀟好像在閒話家常,說得無關痛癢,「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所以,就算你被打入冷宮,也該寬心了。」

    柳皇后頜下眼瞼,繼而又迎上她瞧不出情緒的眸子,「你在利用他,你想坐上後位。」

    「呵呵,」瀟瀟輕笑,「你這做母后的,又何嘗不是在利用他呢。你我都知,他沒有做皇帝的本事,將這樣的草包推上皇位,還不是為了一已私慾?只不過,你的私慾更顯得冠冕堂皇。」

    柳皇后微怔,別人助她兒子便是顯而易見的利用,那自己呢?明知兒子好享樂重聲色,絕非明君,卻仍執著於皇位,她說得沒錯,實則卻是自己的野心大過一切。若不是坐在這冰冷的冷宮,她恐怕永遠都不願正視這個問題。

    「你說的對,」柳皇后直直望進她,「澈兒沒有做皇帝的本事,所以,無論是誰將他推上皇位,只會害他害已。」她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

    「怎麼?良心發現?」瀟瀟玩味的看著她,「母后,我不是你。你不成事,卻並不代表我不濟。幾個時辰後,你的兒子就會改朝換代,而我,就會是母儀天下的皇后!」

    瞥著瀟瀟傲然睥睨的神態,一如她當年的意氣風發。幾十年走過,風光背後,是她為保後位不停的陷害算計,沒睡過幾夜安穩覺。到頭來,等待她的竟是這充滿怨氣的冷宮。

    柳皇后平靜的問道,「你是來向我示威?還是想報前仇?」

    不屑的笑溢出唇畔,瀟瀟搖了搖頭,淡漠道,「我需要一個見證,見證我是如何從地位卑賤的平民變成萬人之上的皇后,而一向對我不恥的母后就是最好的人選。」

    「好,」此刻的柳皇后已無半點憤恨,而是坦然的迎視她,「我一直會看著你。」

    瞟過柳皇后一眼,瀟瀟慢慢轉過身。

    「你可以利用他,但是……請留他一命。」

    瀟瀟腳步微滯,爾後緩緩走出冷宮。

    ***********************

    寬敞的街道一如她離開時的繁華,沿著大街走到那座府邸的門前,抬眸盯著扁額上的「丘府」二字,嘴角不禁溢出笑意。

    「相思丫頭?」

    大清早,剛打開丘府府門的管家,看到相思時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唇上的兩撇小鬍子也擰成了一字。

    「管家。」相思討巧的喚了一聲,隨即笑道,「想不到管家還記得我呢。」

    「哎喲,你這丫頭怎麼突然來了?」管家高興的讓進她,「快進來,你們這幫丫頭裡啊,數你最讓我印象深刻。」能把二少爺伺候得服服貼貼的,這丫頭的本事可見一斑。

    相思笑笑自嘲道,「呵呵,別的丫頭恐怕沒我板子挨得多吧。」

    「哎,自從你們都離府後,這『懿狂園』和『雅肆園』就冷清得很啊。」管家一時唏噓。

    「管家,」相思突然正色問道,「老爺和夫人可都還好?」

    「難得你這丫頭有心了,」管家欣慰的點點頭,「老爺和夫人都很好。」

    相思秀眉微蹙,又繼續問道,「府裡的各位主子都還好?」

    「呵呵,都好著呢,就連大少爺的腿都已好了。」管家只當相思是顧念主子,絲毫未覺察出任何異樣。

    「相思?!」一聲不可置信的驚呼,打斷了兩人。

    「大少爺,姨夫人。」管家有禮的低下頭。

    看見來人,相思淡然頜首,「大少爺,月瑤夫人。」說起來,她與月瑤也是有緣,四個丫環一同入府,如今還都已脫離了丫環身份。

    月瑤神色複雜的投去一瞥,隨即卻又擺出尊貴高傲的姿態,冷聲道,「管家,你先下去吧。」

    「是。」管家不放心的瞅瞅相思,後者安撫的笑笑。

    丘官政始終謹慎的打量著相思,眼底的精明讓相思有絲疑惑。待管家離開後,月瑤馬上不屑道,「你是一個離府的丫環,回來做什麼?」

    相思挑挑眉,自第一眼她便看出月瑤的心性,可是對曾經的丫環姐妹還這般趾高氣昂,這未免也太過激了吧。

    儘管有些不滿,相思仍是不卑不亢的回道,「相思只是回府看看以前的姐妹。」

    「哼,」月瑤冷哼道,「你不知何為白駒過隙,瞬息萬變?以前的姐妹還會待你如以前?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現在的人豈能跟以前相提並論?正如同滿身污垢的乞丐,沐浴過後誰又認出他以前是乞丐?」

    朝月瑤深深凝視一眼,相思受教似的點頭應下,「月瑤夫人教訓得是。」

    「好了,月瑤,我們走吧。」丘官政有些不耐煩的催促。

    「是,相公。」月瑤趕緊乖巧的應下。回過頭,又是不屑道,「還呆在這裡礙眼幹嘛?」

    「相思這就走。」相思貌似惶恐,隨即退出了丘府。

    「她是誰?」丘官政狀似不經意的問道。

    「她啊,丘府以前的一個丫環,」月瑤撒嬌的偎向他,「月瑤做丫環時沒少受她欺負,今天怎能放過教訓她的機會。」

    「呵呵,你啊,」丘官政放鬆的笑笑,「女人就是愛記住那些沒用的。」

    「相公說得是。」月瑤嬌笑著,眸底的憎恨轉瞬即逝。

    丘府房樑上,一抹素色迅速躍下,僅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見。

    『官彤園』裡,丫環正往房中拎熱水準備給主子沐浴。趁門開之際,纖影倏地掠入。

    「你們都退下吧。」月瑤披著薄衫輕輕跨入桶中,再褪去身上的衫子。

    「好一句『瞬息萬變』,約我在此時相見到底所為何事?」屏風外,響起一道清脆女聲。

    月瑤微詫,隨即卻似早有預料般鎮定如初。

    「你果然沒有讓我失望。」月瑤篤定一笑。

    「若再聽不出你話中深意,我就枉稱相思了。」慢慢的,那道素色身影終於現出本尊。

    瞧見她,月瑤馬上正色道,「長話短說,我知你絕非普通丫環。這等匪夷所思之事,說出去旁人定不會相信,我想,你會信我。」

    「說說看。」相思始終注意著門外動靜。

    月瑤深吸一口氣,終於道出,「丘府的主子,都是他人僑裝的。」

    「然後?」相思未見詫異。

    「老爺與夫人很少出園子,可言談舉止,面色神韻像是一夜間換了一個人似的。我之所以會懷疑,還是因為相公。」月瑤靜靜的訴說著,「你也知丘官政其人,我不多說。可現在的相公,雖也愛女色,卻像是做給他人看似的。人變得極為謹慎,與老爺夫人常常關在書房內說些什麼。 不但如此,他的腿疾竟連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了。他還處處緊盯我,他知我有晨浴的習慣,也只有在此時才會放鬆警惕。」

    相思現已明瞭。為何丘懿宸會與瀟瀟突然做出那種事,與他相知相惜相愛,她怎會瞧不出他的無奈。之所以如了瀟瀟的願離開皇宮,就是為了查清此事。

    遺蹤門怎會對丘府不加以保護?瀟瀟定是用偷梁換柱之計,才得以在遺蹤門眼皮底下派人假冒丘家人,再以真正的丘家人威脅丘懿宸就範。

    相思隨即肅容問道,「你知道丘家人被藏在哪裡了嗎?」

    「不知道。」月瑤輕輕搖了搖頭,「他們寸步不離丘府,我曾偷偷在府裡找過,卻一無所獲。」

    抬頭看看外面的天色,已接近辰時,而君澈的登基大典會在午時舉行。也不知她此時還能否來得及。「月瑤,此事交給我了。」相思交待道,「你儘管裝作不知,以防惹禍上身。」

    「嗯,我知道。」月瑤點頭應下。

    相思剛想離開,卻又停住,「你為何想要救他們?」她一心想當主子,如此時機她該是好好加以利用才是,怎會想要救他們呢?

    「相公他雖花心,卻是唯一待我好的人。」月瑤輕喃,「況且……我已有了他的骨肉。」此時的月瑤恬靜滿足,全完早前的刻薄。

    「嗯。」相思扭過頭堅定的看著她,「你放心,我會把他帶回來。」

    月瑤終於露出笑容,「相思,謝謝。」

    相思離開丘府,快步疾飛。街上漸漸喧鬧起來,商販們挑著擔子準備開始營生,無暇顧及的相思,一心只想盡快趕往皇宮。

    倏地,她驟然停住腳步,不可置信的瞪大雙眸,注視著眼前那抹白色的身影。

    是他?!

    他,他沒有死!

    乍瞧見那個翩翩卓然的身影時,他推開她抱著炸藥滾下懸崖的畫面又浮出了腦際。若說她此生欠過何人,那就是眼前的他,段孤寒。

    一身白衣的段孤寒,細眸仍舊妖嬈,可俊美非凡的臉上,卻在耳際處多了一道傷疤。雖不影響他的風采,也難免會令人可惜。身邊,正伴著一位巧笑倩兮的黃衣女子。

    「孤寒,你看這個。」蝴蝶興高采烈的指著糖人驚呼,「捏得好像呢。」

    「呵呵,喜歡便買下。」眼中的寵溺毫不掩飾。

    他們成了街上所有人側目的焦點。俊秀不凡的男子,嬌俏嫵媚的女子,儼然一對璧人。

    「不要了,我看看就好。」蝴蝶嬌羞的垂下頭。

    「老闆,我要這個。」段孤寒指著蝴蝶相中的糖人。

    接過段孤寒遞給她的糖人,蝴蝶含笑帶怯的望著他,「謝謝。」

    「我們走吧。」段孤寒笑著轉過身。不想,正與迎面走來的人撞了個正著。

    「姑娘,抱歉。」段孤寒抬起頭,十分歉意的望著她。瞬間,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令他恍惚下。

    「……是,是你……」蝴蝶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翾舞小姐。」

    「蝴蝶,你認識這位姑娘?太巧了。」段孤寒撇開那種令他心煩意亂的錯覺。穩了穩心神笑道,「姑娘,適才真是抱歉,沒傷到你吧?」

    段孤寒的異狀令相思蹙緊眉頭,她望向蝴蝶略有落寞的神色,「他,他到底怎麼了?」

    「孤寒現在很好,他沒有怎樣。」蝴蝶轉過視線,笑著對他說道,「孤寒,我與翾舞小姐要說些女兒家的話,你在這等我好嗎?」

    「好。」段孤寒溫柔的笑笑,不經意的,眸光又觸到了相思,心底竟莫名其妙的隱隱泛著痛。他疑惑的望著她,不明白眼前的女子到底是誰。

    蝴蝶帶著相思坐到附近的茶館中,良久,才幽幽歎息道,「那日,我也在『踞龍山』。看著主人摔下山崖後,我找了三天三夜,終於找到了他。」眼底的疼惜顯而易見。

    她繼又道,「所幸只有些輕傷,但他卻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兩日後,才漸漸轉醒。可是,主人竟忘記了所有的事,他不記得龍脈不記得你,當然,他更不可能記得我。」

    「他……傷好了嗎?」莫名的,心竟有些痛。為了這個愛得奮不顧身的男子,有些痛。

    「外傷沒有大恙。」蝴蝶舉眸,懇切的望著相思,「翾舞小姐,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些什麼,可是,我還是想求你,求你不要接近他,不要告訴他以前的一切。主人他太痛苦了,失去至親至愛,我不忍心再見他如此下去了。」淚已婆娑,蝴蝶哽咽道,「忘記過去的主人很快樂,我,我只想他快樂。」

    慢慢的,相思站起身,視線調轉,又與等候在外的段孤寒不期而遇。

    迷惘、疑惑、震撼,還有……痛楚。這是她讀懂的。

    「蝴蝶,好好照顧他。你是個好女子,他,他會幸福的。」相思轉過身,走出茶館。

    她要走了嗎?

    段孤寒下意識的踏前兩步,不捨的望著她的背影,心中似乎因她的離去而哀傷。隨即卻搖頭失笑,他怎會對初次見面的女子生出這種莫名的感覺呢?

    他們,是初見嗎?

    「孤寒,等很久了吧,」蝴蝶笑咪咪的走近,「我們走吧。」

    「好,」段孤寒笑著應下,轉過身,最後望了一眼她消失的方向。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