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相思 第三卷 第七十九章 驟變(下)
    「哪來的野丫頭,還敢與朝廷作對?」面前這些人明顯是江湖人,個個不好惹。王統領的雙腿有些發顫,卻仍是架緊了刀。

    鬼魅無奈的跳下在她的身後。不說與段孤寒之間的恩怨,這種挾持的行為他也非常痛恨。

    「放了她,我跟你們走。」段孤寒伸開雙臂,等待就擒。他不能讓祖母受傷,那是他世上唯一的親人。

    翾舞轉過身,眼光複雜的望著他。若沒有她,或許他會成為黑道霸主,或許他的野心更甚,會奪天下也說不定。不管怎樣,結果都會好過被官府抓。這樣一位出色的男子,不該喜歡上她,不該。

    「不!」段老夫人發出淒厲的哭喊,「寒兒,你快走!不要管我。祖母年紀大了,也活夠了。看到你成家,我死也會瞑目。你絕不能被他們抓走!」

    「老太太,閉嘴!」王統領粗暴的訓斥。

    段孤寒的全身已被綁了個結實,陰冷的目光卻緊緊的盯住他,「你的人頭,我記下了。」

    眼見他不能動彈,身邊架了幾把刀。王統領的膽子也大了些,哪裡肯甘心在這麼多的官兵面前被人威脅。他得意的大笑,「哈哈,段孤寒,你就乖乖等著回去受死吧。」

    「不,寒兒!你若是還有本事,就趕緊逃吧,不要管我!」

    「死老太婆!」王統領朝著她的腿彎處狠狠的踢了一腳。「還不把嘴閉上!」

    「哎喲!」段老夫人受不住痛,腿一軟跪到了地上。

    「祖母!」段孤寒怒目暴睜,「再敢難為她,我現在就取了你的狗命!」

    「哈哈。」王統領狂笑不止,「不自量力……」笑容瞬間消失,脖子上的冰涼,讓他全身汗毛倒立語不成句,「你,你,你敢動朝廷命官?」

    「哼,喜歡扶持人是嗎?現在滋味如何啊?」翾舞的劍死死抵住他,「跪下!」

    鬼魅皺起眉頭,與護龍對視一眼。後者對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你,你這是公然跟朝廷作對!」

    「朝廷養了你這種貨色的官,也是瞎了眼。」翾舞比對著段老夫人的位置,也踢了他的一腳。

    王統領猝不及防的跪倒在地。「反了,真是反了!你們這幫江湖人……啊!」話未說完,便慘叫一聲滾在地上。「我的手,我的手!」

    「江湖人就這性子,這次只廢了你一隻手,而不是取你的命,你該給姑奶奶磕兩個響頭才是。」翾舞收回劍。鬼魅扯住她立即躍到一邊,忍不住訓道,「真是胡來。」

    「去,把王統領摻回來。」護龍無奈歎息,吩咐兩邊人。

    「寒兒,寒兒,不要抓走我的孫兒!」段老夫人掙扎著爬起來,腳下吃痛卻又軟了下去。

    「祖母,放心。我不會有事的。」段孤寒語氣篤定,這些人豈會困得住他邪君。

    段老夫人神情潰散,喃喃道,「不,我不能讓你被抓!我不能成為你的包袱!」目光剛好落在那把刀上。她一大把年紀了,不能再拖累她的孫兒,她的孫兒不能被抓,不能……她倏地抓起刀,「不能拖累他,不能拖累他,」

    段孤寒扭過頭,剎時大驚失色,「祖母!」

    尋聲望去,翾舞及鬼魅也都震驚不已。

    那把刀已深深的插進她的腹中,臉上卻是帶著滿足而欣慰的笑,「寒兒,」段老夫人倒在血泊之中……

    「啊!!」段孤寒瘋狂的咆哮,雙臂一用力,硬是將繩子繃斷,縱身躍向段老夫人身邊。扶起淹淹一息的老人,「祖母,祖母,不要丟下我,不要丟下我一人……」俊美的臉上驚慌失措,就似當年那個哭別爹娘的小男孩。

    「快,抓住他!」官兵們見他掙脫,全都蜂擁而上,「抓住他!」

    「我的寒兒……」段老夫人慢慢撫上他的臉,「寒……」不捨的目光漸漸混濁,手無力的滑下。

    「不,不,不!」段孤寒緊緊的抱住段老夫人,面上更加慌亂,「祖母,祖母!」為了讓他吃飽而多喝井水裹腹的祖母;為了讓他穿暖而在嚴冬只著單衣的祖母;他世上唯一的親人,唯一愛他的人。「祖母,求你,求你醒過來好不好?」

    這樣的邪君令人唏噓,翾舞呆呆的望著這一幕,那種無助與悲痛欲絕,她體會至深。當她娘離去時,她也是這般驚慌無措,好似世間只剩下一個自己。

    王統領忍住手腕巨痛,大聲喝道,「不要放過他!」護龍不忍的頜上眼,段孤寒與他祖母的感情,他再清楚不過。此刻,老人家捨身相護,要他如何忍心啊。

    一排排弓箭手挽弓搭箭,將他團團圍住。

    「祖母,我會讓您老人家安享榮華,請傭人來侍候你,不用再去為別人洗衣看他們臉色。」段孤寒哀傷的訴說,全然不顧週遭的變化。

    「上!」所有弓箭齊發,直奔無動於衷的段孤寒。

    倏地,自外圍跳進兩人,及時舞動手中寶劍將箭打落。

    「翾舞!」鬼魅看到翾舞毫無預警的跳進去,隨即也想跟去,卻被人拉了住。

    「師父?」

    護龍緊皺眉頭,肅容道,「你現今的身份,絕不能與朝廷有摩擦。」

    「她會有危險。」鬼魅絲毫未把什麼身份放在眼裡,與她相比,任何東西都顯得微不足道。

    「放心吧,」護龍淡然道,「守龍的閨女沒那麼差勁。」眼中精光乍現,「若是有事,我這老頭子亦不會袖手旁觀。」

    目光偏移,緊緊鎖定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神充滿孤寂與哀痛,是為他而痛嗎?段孤寒在她心中到底佔據多少,會讓她出手相救?

    翾舞瞥向旁邊的蝴蝶,她不懂,既已出賣他為何還要挺身而出。

    「反了,將這兩個女共犯一同拿下。」王統領捧著手,跳起腳高呼。

    兩人將段孤寒周圍護得密不透風,一時間,官兵也拿她們無可奈何。

    「祖母,」段孤寒徒然輕笑,「這世上再無段孤寒此人了。」抱起段老夫人的屍體,段孤寒慢慢起身。細長的媚眼,最後望向翾舞,透出濃濃的情意深深的痛楚,他不會忘記,她是段孤寒此生唯一愛的女子。

    她怎會感受得到他心底的痛?那樣的眼神,令她無法平靜無法默然。

    足尖點地,段孤寒已然躍到幾丈開外,不消時便帶著段老夫人的屍體不見蹤影。護龍與鬼魅默默的注視著他離去,縱然再恨,卻也不希望江湖人落入朝廷之手。

    「他去哪裡了?」官兵們還沒來得及眨眼睛,都已看不到他。

    王統領氣急敗壞的喊道,「還楞著幹什麼,快追啊。」

    「是。」眾人順著他離去的方向追去。

    「老將軍,」王統領質問道,「你的武功如此之高,為何不出手?難道,是有意放他逃走?畢竟,他曾經是你的徒弟。」

    「我只是副手,真正的統領是你。抓不到人反倒來追究我的不是,你是欺我老了還是想找人背黑鍋啊?告訴你,我護龍可從未把你這種小嘍囉放眼裡!」護龍說罷,拂袖而去。

    見護龍動了真氣,王統領急忙賠上笑臉,追上去解釋道,「老將軍,老將軍,實屬誤會,在下絕沒有冒犯之意。老將軍……」護龍可是二朝元老啊,他有幾顆腦袋也得罪不起。

    翾舞環視一圈拿刀對著她們的官兵,轉而悲憫的望著蝴蝶。「我不認為,你會是出賣他的人。」

    「我永遠不會出賣他。」蝴蝶淒然垂目,「他為愛不惜放棄所有,手握最大的籌碼卻只拿它來威脅你,明知得到你只會痛上加痛,因你根本就不愛他……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毀掉眼前一切,他不該是個為情所困的男子,他該成就霸業坐擁一方天下。」抬眸注視著他消失的方向,「我沒有出賣我是不忍。主人定會東山再起,他就是這樣的英雄。即使我會成為令他痛恨的叛徒,我亦無悔。」

    「哎,段孤寒不會知道,他錯失的究竟是怎樣的女子。」愛到無私,愛到無悔,愛到令人痛惜。這便是蝴蝶,一個令她感慨萬分的女子。

    「把這兩個共犯給我拿下!」遠處,王統領厲聲喝道。跑了段孤寒,說什麼也要抓到她們回去抵罪。

    鬼魅眉頭擰緊,峻顏剎時冰冷。

    「蝴蝶,你走吧。我會擋住他們。」翾舞穩穩的站在刀箭之中。

    「不,」蝴蝶搖搖頭,「自被他痛恨那該開始,蝴蝶就已死去。」

    「別忘了,你的命是我的。」翾舞瞅住她,「沒有我的允許,你只能活下去。」

    「你……」蝴蝶神色複雜的望著她。

    「快走!」翾舞暗施內力將她推出包圍圈,同時迎上前逼近的官兵。

    鬼魅寒眸微咪,銀色的面具晃過一道耀眼的弧度,人已然飛進戰圈抱起她幾個起落便躍進林間。剩下原地的一堆人面面相覷。

    王統領指著一晃而過的身影,「老將軍,如果我沒看錯,救走女共犯的是……」

    「是誰?」護龍眼光犀利,低沉的聲音隱隱泛著威懾,。

    「是……」王統領咽嚥口水,「是女共犯自己逃脫的。」

    「嗯。與我所見相同。」護龍滿意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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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翾舞,跟我回丘府吧。」鬼魅愛戀的凝視著迎風站在山顛處,衣袂飄飄黑髮飛揚的俏麗女子。

    「呵呵,聞人翾舞恐怕已成為朝廷的通緝要犯,二少爺還敢收留?」

    「不管你是誰,我說過要護,就是一生。」

    翾舞輕輕回眸,「這一生,你護的只是丫環嗎?」

    「丘懿宸護的是丫環相思,鬼魅護的是聞人翾舞……離愁,護的是他此生摯愛的娘子。」

    翾舞淡然輕笑,「不論離愁再怎樣愛,丘懿宸與鬼魅卻是要娶他人為妻。」

    鬼魅眉頭糾結,眼底的掙扎與不捨快要將他整人吞沒。

    「是。」縱然再愛,他仍不能枉顧犧牲清白救他性命的人。

    「呵呵,」翾舞扭過頭,頜上雙眼,逕自享受山風拂面的愜意舒爽。不經意的,眼角吹落一滴晶瑩。

    緩緩的,她睜開雙眼,「相思最開心的,便是在丘府的時光,那個暴躁的二少爺,她不會忘記。」

    「相思……」為何他會覺得,他的小丫環即將要離開他而去。

    「二少爺,不要負了你真正的娘子。」

    內心的恐懼越來越深,她要怎樣?遠離他的身邊嗎?不,他不許!可是,他又能給她什麼承諾?特立獨行的她,只有「唯一」二字配得上。恰巧,那是他無法給予的。該死,他恨老天的不公,恨她的捨身,恨她的卓然,恨自己的擔當!她和她,又該死的是他注定要負的!

    「聞人翾舞又要在江湖上消失了。」眺望遠處的雲霧繚繞,翾舞展顏一笑,「或許,那種離開江湖的日子才更加適合她吧。」沒有殺戮,沒有責任,只為平淡渡過苦短人生。

    「不行!你哪裡都不能去!我不許,我不許!」鬼魅寒峻的面孔透出幾分恐懼。

    「你可以不娶她嗎?」翾舞輕問。不妒不惱,不急不躁,好似大方乖巧的相思,又回到二少爺面前。

    「我……」

    他的語塞,令她那顆悸動的心漸漸冷卻。她不曾忘記,他如何寶貝那些畫卷,繼而不遠千里趕到菱歌宮,直至答應娶她為妻。若無情,怎會做到此步。

    她不屑女子癡情,不屑女子為情所傷,現今,她最為不屑的卻是自己。

    是該釋然了。切莫讓自己更加可悲可笑,屆時,那便不是聞人翾舞亦不是相思了。

    翾舞轉過身,「我該回菱歌宮了。瘋老頭肯定為龍脈擔心的半死。」她獨一無二的爹,是個只為菱歌宮只為龍脈而活的人,在他眼中她並不是女兒,而是不久的將來擔下這一切的繼承人。

    「你,呆在菱歌宮不要亂走。」就算知道結果,鬼魅仍是無法讓自己放下眼前的女子,說他自私也罷,如若放下他會痛到無法呼吸。「這邊處理妥當後,我會去找你。」

    「嗯。」意外的,翾舞乖巧的輕應一聲,在鬼魅恍惚間經過他的身邊,「別讓自己傷著。」

    鬼魅呆呆的怔在原地,她在關心他,她在意他。剎時,狂喜堆滿心間,掙扎著雀躍著奔騰而出。

    驀然回首,她,已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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