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妃殤 華月胭羞 第三十七章.寂寥滿地落花紅
    突然帷帳外傳來憶蓮的聲音:「主子怎麼了?」

    她平復了心裡的憤怒,蒙雷放下手,她平靜道:「沒事,憶蓮早些休息了吧!本宮也累了,不許了任何人來打擾!」

    帷帳外憶蓮應聲退下,兩人同時緩下一口氣。

    她警惕地拉過錦被將自己的身體遮住,低聲道:「王子身為草原的皇氏理應有自己的行事方式,為何如此魯莽闖進這翊坤宮這番對待本宮!」

    一聲「本宮」已將她與他隔得更遠,他的心彷彿在流血,原來在這不知覺中他竟沉淪如此之深。

    「綰兒,你不快樂,我要你隨我去瓦爾草原!」

    「綰兒」又是一聲「綰兒」,她本以為這一生唯有母后才會如此喚她,殊不知原來有如此多的人這番喚她!

    「即便不快樂,我也不會隨你走,這深宮本就是我的一生!」她平復心裡翻騰起的思念,只有好好的呆在這深宮裡,將那份真正的恩寵獨攬於身,那份真正的信任奪得手,那樣才會有機會報國破家亡之仇!刺殺是笨的一種方式,也是自己死得最快的方式,所以聰明如她矣!

    「為什麼?你要那麼傻,他的心根本沒有在你這裡,在宮內那麼多個女子的身上,縱使你居高位,縱使你身穿翟衣,你也一樣不快樂!」他霸道地將她攬入懷裡。

    她這次不掙扎,知掙扎過多也無益,低首道:「不快樂怎樣?快樂怎樣?這裡早已是我的一切。我不是姑娘,更不是那場梨花雨中的若綰。」

    他無語,沉默良久,低頭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吻:「瓦爾草原的人說,如果想要心愛的人快樂,那麼便在她光潔的額上落下一吻。既然你不願意,那麼蒙雷也不強人所難,蒙雷衷心祝福你快樂!」

    身體重重一顫,她何德何能得此情啊!仰身看著蒙雷,對於他,她過多的是剛才那份感動,沒有半絲愛戀,可以說她從未看清這個男子到底長何樣。

    蒙雷起身從窗戶躍出,她重新繫好抹胸的結,看著那個離去的身影,開始的憤怒一掃而空,不免還有幾分心涼。這個男子的癡情讓她心涼,更心疼。翻了個身欲繼續睡覺時,突然一個香囊闖入了眼簾,她拾起拿至鼻間一聞,原來他身上的味道都來自這個香囊。她想了想放於錦枕下,作個紀念!

    昨晚一夜未寢,臉色也因此看起來不好,她靜坐於綾花鏡前,任了憶蓮為她梳妝。

    憶蓮突然道:「主子,昨晚我明明聽到了巴掌聲音。」

    她眉在瞬間輕蹙起來,手把玩了一枝珠釵道:「今兒個有什麼事發生麼?」

    憶蓮見她岔開話題,便知自己問錯了,如實回答道:「蒙雷王子與金綾公主一早便向皇上辭了行。」

    原來那是最後一眼,也是最後一次見面,低眉斂眼道:「什麼時候起程?」

    「回主子的話,定在了三月初五。」

    她將一枝碧玉步搖插在了鬢內,著了宮裝便往翊寧宮。現下她不掌後宮的事,便閒了起來,想邀了寧妃一同去往碧霖宮看望想容。

    剛到得翊寧宮便見宮人魚貫而出,各妃嬪也都趕往翊寧宮正殿,心下疑惑轉首道:「憶蓮,怎麼回事?」

    「回主子的話,奴婢亦不知。」

    加快了腳步,走得正殿,恰好看到眾妃嬪都在,眾妃福身後,若綰問道:「姐姐,這怎麼回事?」

    她說完看向眾妃嬪,其餘都來了,只差那位現下恩寵盛濃的霓容華不在。

    寧妃走上前請了若綰坐於寶座道:「前幾日打入冷宮的小月,今日早上突然暴斃!此事非同小可,我便召了各位妹妹來商議此事。」

    若綰點了點頭淺啜一口君山銀針道:「那姐姐你們談吧!我靜聽便可。」

    寧妃環視了周圍道:「怎麼不見霓容華?」

    眾妃嬪都搖搖頭,寧妃轉首吩咐宮內的管事太監去來儀宮請了她來。

    良久都未見霓容華來,寧妃也終於忍不住了,道:「既然她不來那麼本宮也只好按宮規處置,來人請了眾妃嬪移駕來儀宮。」

    眾妃惶恐起身隨著她與若綰去往來儀宮。若綰今日才發現這個一向寧靜安然的寧妃也會有如此的一面,其實掌後宮如果沒有顏色,那麼是難能服眾!

    到得來儀宮已是巳時。

    來儀宮儀香殿內寂靜一片,沒有內監通報,也沒有宮人出入,這一幕都令在場的人疑惑。

    這霓容華現下的恩寵盛濃,這宮門理應是門庭若市,熱鬧非凡,而如今卻是冷清不已。

    走進內殿,殿內整齊一片,內監喚道:「霓容華,寧妃娘娘到來,還不快快出來作禮。」

    內監的聲音剛落,裡面便傳來一陣咳嗽聲,寧妃與若綰對望一眼讓其它妃嬪留在了正殿,兩人進得內殿。

    內殿裡,流蘇簾隨風揚,帷帳後一個女子靜躺,若綰開口道:「霓容華這是怎麼了?」

    帷帳後的女子翻了個身道:「兩位姐姐切莫靠近嬪妾,嬪妾從搬到這儀香殿開始便身體不適,現下起不得床,不能給兩位姐姐請安,還請兩位姐姐原諒。」她的聲音裡露出病時的有氣無力,說話的聲音也十分小。

    若綰與寧妃現下更加疑惑,前些日子不還好端端的嗎?現下怎麼就病得起不來了,滿心疑惑問道:「霓容華請了太醫來看了嗎?」

    「謝惜若夫人關心,太醫看了,說是不能吹風。」

    若綰突然瞥見被角的一抹黑色,心下一個精靈,她根本沒生病而是做了什麼事!不願在想什麼,拋了流蘇簾進得帷帳後,霓容華猛然抬起頭看著她,眼裡閃過一絲驚恐。

    她的纖指突然掐在她的脖子在耳畔低聲道:「你的被角沒掖好,本宮來幫你掖好。」說著,將錦被拉得更開一些,那抹黑色徹底的顯現在眼前,但因若綰的身子擋著,帷帳外的寧妃並看不到。

    「你的小辮子被本宮抓著了,你說一個宮妃穿著夜行衣躺在床榻上裝病,皇上知道了會怎麼樣?」她一手不放掐著她的脖子,一手理著那黑色的夜行衣。

    霓容華聞得她的話不氣惱,反而輕笑道:「翊坤宮昨晚不也是春光一片麼?如果讓皇上知道了,不知你這隻手還有沒有機會掐住本宮的脖子!」

    身子輕顫!昨夜的事,她居然知道!她的手加力,道:「你居然夜探我翊坤宮!」

    「根本不是夜探,不過是見了某人鬼鬼祟祟,便心下好奇跟了去!」她的不屑若綰的冷漠,她眼裡的殺意。

    手再次加力,霓容華的手突然緊扣了她的另一隻手,她輕笑道:「外面還有主事的妃子,如果我們這番打起來誰也撈不到好,而且你也不一定能夠勝過我!」

    手下的力緩下來,霓容華的手同時也緩下來,兩人對立良久,若綰才開口道:「霓容華這病生得真是厲害,還是請了趙太醫來看吧!趙太醫的醫術甚是好了!」同時放開了她的脖子,霓容華的手也放開了她的手,剛落下便用錦被把自己蓋得嚴實起來,「嬪妾多謝夫人關心,這病怕是會傳染,夫人早些離開了才是!」

    若綰走出帷帳,看著寧妃笑盈盈道:「姐姐,霓容華確實病得不輕,今日這責罰便免了吧!」

    寧妃對她突然向霓容華說的好話,疑惑不已,轉念思忖,兩人剛才在裡面良久,莫不是達成了什麼交易?

    眾妃回得翊寧宮小月此事也並未查出什麼來,只好作罷。將小月丟棄在了亂葬崗,若綰靜立於窗前思忖,小月的下場不就是她把她推入皇上所要的後果麼?為何還會為她心涼?小月這樣的女子本就不適合生存在宮中,自詡聰明,卻從來不知自己是如何的愚蠢。見風使舵,也沒有達到顛峰!你注定是這後宮爭鬥的犧牲品,失敗者!

    輕撥琴弦,琴聲錚錚,十指纖纖。現下她握住她的把柄,她亦握著她的把柄,兩人難道要這番永遠的僵下去嗎?不!定要把她搬倒,如若不能那麼一輩子只能這番!

    心靜下來時才發現自己竟然彈的是《相思瑤》,泓的面容出現在眼前,那個會給她溫柔的男子在等著她。收起尾音,披了件披風,雖是陽春三月,但還是有些涼,扶著憶蓮來得那座風華宮。

    憶蓮知她來這裡是何意?而且她與泓的事,憶蓮是早已熟知。她看著她的主子這兩年在後宮輾轉浮沉,起漲起落,看著皇上待她如何好,看著如何沉淪在泓的愛戀裡,如何用心計將那些擋她路的人一個個除去。看得多了,便知道自己的主子徹底已經長大了,她有時也是孤獨寂寞的,她也需要泓的那份愛!

    靜坐於迴廊處,這裡雜草叢生,殿內破舊不堪,而她總是感覺這裡有著莫名的情感吸附著她靠近一般。

    耳畔悠揚的簫聲響起,熟悉的簫聲,熟悉的情感,猛然轉首,難以壓制住心裡翻騰的激動,起身奔至簫聲處。

    遠遠的便看到他一襲白衣立於牆頭,風揚起他的發,側面看去他此刻似在憂傷。靜靜地凝望那個深情吹簫的男子。風從耳邊刮過,那一刻她才發現原來風是有聲音的,而且是很好聽的那種聲音。

    一曲終了,他跳下牆頭,笑容如春風般溫暖,「綰兒,一月不見,你可安好?」

    她走上前只是緊擁眼前這個男子,心臟與心臟離得很近,他們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能感覺到對方的思念,她啟朱唇:「一月裡有的只是淡然,還有那梨花雨的飄逸,而回到翊坤宮,有的卻是孤獨與寂寞,那偌大的殿裡沒有一點溫暖!」

    他手突然加了勁,「綰兒,蒙雷王子這件事到底怎麼回事?」

    「一場梨花雨中我們相遇,他喚我『姑娘』,我答『我非姑娘,早已為人婦,是打入那永巷的廢妃』。」她說到這裡抬首看著毓泓,眼裡閃過一絲的愧疚!

    他的手撫摸著她的臉頰,「他喜歡上了你,而且執意要納你為王妃。」

    她點點頭,繼而道:「我利害那個時間奪回了恩寵,恢復了位份,回到了翊坤宮,同時自己也再次踏入了金絲牢籠!」

    「這件事我知道,他遇見你並非偶然,而是有人引了他過去!」

    「嗯,一個王子不可能那樣熟知永巷,更不能來得永巷!有人要將我徹底打垮,不給我翻身的機會。」她坐於石階上,將頭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肩頭。

    「綰兒,好累吧!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抄寫經書,那份仇恨你真的付出了太多!」他話裡充滿了憐惜。

    仰首看著天空,突然覺得那天空的顏色是憂傷的顏色,如同婉如被打入冷宮時的顏色,如同祥昭儀被賜死的顏色。那本是藍得透徹的顏色,為何在此刻化成了憂傷的顏色,是因為看的人心懷憂傷嗎?

    「我付出了那麼多,所以更應該走到底。」那句話似在對毓泓說,也似在對自己說。

    他拉過她的身子,額頭抵著她的額頭,「我們相愛只有相望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她能給他的只有安慰,她輕輕地吻上他的唇,這輩子彷彿她與泓的愛情是她最珍惜的,最不捨的!如果有一天離開了這個世界,那麼她會在另一個世界裡祝福著她的泓幸福永遠!

    夕陽西下,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此時此景,她該如何靜下心來面對週遭的環境?倚窗看著飄落滿苑的殘花,突然想得那花兒開放時是多麼嬌艷,令人憐愛,它用自己的一生留下餘香!

    憶蓮的聲音傳入耳內,「主子,奴婢已找了李德打聽,皇上今夜沒有翻誰的牌子,正在御書房內批閱奏折。」

    轉首,淡淡吩咐道:「熬了燕窩粥給帶上,去御書房。」現下他不來,唯有自己去,只有面對這個問題才能解決這個問題。御書房也曾是他們第一次相擁的地方,那裡都是美好!

    到得御書房只見李德靜立於殿外,見了若綰到來,打了個千兒道:「奴才給惜若夫人請安,夫人吉祥。」

    「李公公快快請起。」若綰雙手扶起李德道。

    李德面露出欣喜道:「夫人,皇上現下正在批閱奏折,您進去便可,這幾日皇上時常念叨著您了。」

    若綰的面色平靜下來,李德便趕忙止住了話題,這個人精總是能捉摸到宮內主子的想法。若綰一向不喜歡人家奉承,他也是熟知,久了,便學會了點到即止!

    推開門,御書房毓翎正坐於御案前批閱奏折。數日未見,突然發現他似乎瘦了一大圈,將食盒放於案几上,在香薰爐裡加了香塊,攬袖於御案前磨墨。一切的動作靜得批閱奏折的人毫無察覺,鎏金鶴香薰爐裡焚著皇族獨有的龍涎香,淡煙散漫整個御書房。

    片刻過去,批閱奏折的人終於抬起頭,見著若綰正給自己磨墨眼裡閃過一絲的驚喜,而那絲驚喜後卻是平靜無波,淡淡道:「怎麼這麼晚了還來御書房?」

    她抬首,笑靨如花道:「就是因為晚了,知道皇上批了一天的奏折沒有用膳,所以惜若帶了您最愛喝的燕窩粥與一些糕點來。」

    她的話剛落,一陣「咕嚕」聲落進兩人的耳朵裡,愣住半刻,兩人同時笑出聲來,若綰道:「皇上是餓了,臣妾來親自喂您吧!」

    毓翎輕點了點頭,走至案幾前,淡然道:「朕好久沒有喝到你熬的燕窩粥了。」

    「現下就多喝些吧!」若綰一勺勺的將燕窩粥餵進他的嘴裡,她明白他還是因為那件事介懷,所以無論如何自己要主動將這層介懷消去。

    月白的手絹擦去毓翎嘴角的粥粒與糕點屑,關切道:「皇上現下天還些涼,夜裡批閱奏折時記得加件披風,讓李德在殿內候著,老呆在外面您有什麼需要他也不知。」

    一句的體貼話都落進他的心裡,細想了這陣子自己一直未翻她的牌子冷落了她,還有那晚自己的衝動!忽然感覺愧疚不已。伸出手將她攬入懷裡,讓她如往日那番坐在他的腿上,耳畔低語:「惜若,朕這幾日冷落了你,沒生朕的氣吧!」

    她將頭靠在他的胸膛處,闔上雙眼輕聲道:「惜若不會生翎的氣,因為翎不只是惜若的丈夫,還是眾多妹妹的丈夫!」

    溫暖的手撫著她髮絲綢的秀女,心疼道:「你永遠都是那麼體貼朕的心,你知道朕想要什麼,需要什麼?」

    突然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只見李德跪在地,惶恐道:「啟稟皇上,惜若夫人,呈祥宮傳來消息太后鳳體欠安。」

    毓翎與若綰同時起身,毓翎走上前道:「你說太后鳳體欠安!」

    李德看一眼毓翎,回道:「是的!」

    毓翎轉身拉過若綰道:「李德擺駕去呈祥宮,順便急宣趙永紓進宮為太后號脈!」說罷,兩人匆忙坐上御輦趕往呈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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