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法醫辣手摧夫記 正文 廿五章
    秦氏領了李氏屍骨,用口新的棺材抬出了縣衙,回去安葬。(小說~網看小說)嚴開被投入死牢,只等州府行文下發再行處斬。桑婆子和那劉三知情不報,反倒為虎作倀誣陷秦氏,各自被打三十大板,以儆傚尤。此事終是了結。

    第二日,許適容起身,剛收拾妥當,突聽前面一陣鑼鼓喧天,又夾雜著辟里啪啦的鞭炮聲,聽聲音方向,似是衙門前面傳來的。本以為是尋常人家娶親路過,也不以為意,只片刻之後,那聲音卻是遲遲未退,心中有些奇怪,正要叫人去看下究竟,突見響兒一頭撞了過來,歡天喜地道:「夫人,縣衙大門口來了好多鄉親,敲鑼打鼓要給大人送牌匾過來呢。」

    許適容有些驚訝,想了下,叫人去將縣衙大門開了,自己便朝楊煥的屋子去了。他夜間睡覺倒是不上閂的,許適容推門進去,見這人著了內衫,攤手攤腳躺在那裡呼呼大睡,仍未醒來,過去推了他幾下,才猛地睜開了眼。

    楊煥做夢,正夢見嬌娘與自己在帳子裡鴛鴦合好,那嬌娘面帶春色,口口聲聲「官人官人」的,我見猶憐,正神魂顛倒著,突見她手上多出了塊白森森的人骨朝自己晃悠,瞧著便似自己昨日刷洗過的那塊,嚇得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方才不過是春夢一場,外面天已大亮了。自覺下面頂得難受,急急忙忙翻身要下去解手,這才瞧見自己榻邊不知何時站著嬌娘,穿了件水霧綠草煙羅衫,繫了條月牙羅裙,雅致玉顏,一雙妙目正望著自己。一下又想起了方纔那夢境,雖最後一刻有些大煞風景,只前面卻是郎情妾意,春光無限的,一下又覺緊得難受,怕被她瞧了出來,話也未說,急急忙忙便彎了腰到那屏風後的五穀輪迴桶裡方便去了。

    許適容哪裡知道他心的那些彎彎繞繞,見他匆忙往那屏風後面去,沒一會又聽見了嘩嘩的落水聲,這才醒悟了過來,一下倒是有些不自在起來,丟下了句「快些梳洗了去前面衙門」便匆匆出去了。

    卻說楊煥被小雀伺候著梳洗完畢,趕到了衙門口,見大門口鑼鼓喧天,一條街上擠滿了民眾,前面幾個人手上抬了個匾額,邊上是從前那麻瘸子的家人,秦氏並幾個白髮蒼蒼的老叟。一時正有些發愣,面前眾人見知縣大人出來了,俱是跪了下來,一個老叟指著身後那匾額道:「楊大人到我青門縣,為民除害,堪當青天之名,實是我等的福分。昨夜連夜趕做了這牌匾,今日一早便送了來,實在是我青門縣縣眾的一番心意。」說完已是磕頭不已。

    楊煥抬眼瞧去,見那牌匾之上四個大字「秦鏡高懸」,他雖從前讀不進書,只這典故從那瓦子說書人那裡也是聽過的,說的便是始皇帝有一面鏡子,能照見人的五臟六腑,知人正邪,讚的都是那做官的公正廉明,一下便是飄飄欲仙,強壓住要咧開的嘴,咳嗽了一聲,想說幾句場面話,一時倒是想不出來合適的,只得正色著上前扶起了那帶頭的老叟。

    老叟見知縣親民,親自攙了自己起來,更是感動,眼裡含淚道:「大人果然是一心繫民的父母官。老叟今日就斗膽為我青門縣合縣上下數萬人向大人請命,求大人憐恤民生,為民做主!」

    楊煥自覺一下豪氣干雲,大手一揮便道:「有何事情,只管道來。」

    那老叟聽得此話,面露欣喜之色,急忙又跪了下來道:「大人,我青門縣靠海,年年都有海上颶風來襲,水淹全城。這雨水浸泡下,退去後莊稼還能有幾分收成,只那海塘已是年久失修,若又恰遇大海潮汐,便是洪澤一片,災民遍地。從前我等向知縣已是請願數次,只那知縣都是不理不睬,這青門縣百姓的日子實是苦不堪言。海塘一日不堅固,我等便是種下了莊稼,也是心中不安,唯恐又來一場海水倒灌,顆粒全無啊……」

    那老叟說著,面上帶了慼慼之色,他身後眾人亦是跪了下來,七嘴八舌道:「求大人為民做主,若是官府出面修築海塘,我等都願為民夫,只求有口飯吃。」

    楊煥想也未想,便是應道:「這有何難,小爺我就這應了下來,你們回去都等著消息好了。」

    他此話一出,面前那些民眾便都是欣喜萬分,一些老者更是激動得涕淚交加,一時楊青天之聲,不絕於耳。

    許適容雖未過去,只也到了內衙口,留神聽著前面的動靜。聽見鑼鼓喧天的,又隱隱傳來眾百姓「青天」的呼聲,不用看也知道楊煥此時的神情了,搖了搖頭,便朝裡面回了。這一日卻都不見楊煥的人影,也不知道又到哪裡去了,直到晚間光景,才聽小雀過來學舌,說自家大人又前呼後喝地去了海邊巡堤,要修固堤壩了。

    許適容聽罷,沉吟不語。她來此不久,便已是在縣衙裡看過了青門縣的地誌。海堤多年失修,已經坍圮不堪,不僅鹽場亭灶失去屏障,農田民宅,也屢受海濤威脅。有年颶風之時恰遇大海潮汐,洪水淹至通州城下,成千上萬災民流離失所,連官府鹽產與租賦,亦都蒙受損失。楊煥如今立志要修築海塘,自然是好事。只是此事工程不小,干係重大,不僅要得州府銀錢支持,沿海一帶其餘各縣亦要同修,否則只青門一縣修築海堤,逢了颶風,亦是防不了大潮。這楊煥腦子一熱,如此拍了胸脯答應下來,只怕並未想過這些。

    晚間沐浴過後,許適容便早早躺下歇息了,睡至半夜,朦朦朧朧突聽外面響起了格格地敲門之聲,又聽到了叫喚「嬌娘」的聲音,一下驚醒了過來,再一聽,分明便是楊煥。

    許適容猶豫了下,又聽見他不停在叫,終是掀了帳子下了榻,過去開了門。這門剛打開,撲鼻便是一股淡淡的酒味,方才整個人都靠在門板上的楊煥一時站不穩,已是順勢撲到了她身上,兩人都差點翻倒在地。

    許適容扶住了楊煥,好不容易站穩了腳,心中有些惱火,正要罵他,突覺得自己手被他抓住,熱熱一片,有些不慣,正要甩脫開,那楊煥卻又已是靠了過來,低了聲音道:「嬌娘,你身上涼涼的,很是舒服……」

    許適容一怔,急忙推開了他挨近的身子,壓低了聲音斥道:「好好的又出去喝得爛醉,到我這裡再撒酒瘋嗎?」

    「我沒……出去喝……,今日去了海邊,方才都在院裡自己對著月亮喝的呢……」楊煥一邊說著,一邊已是往裡搖晃著進去了,到了榻前,連鞋子都未脫,一下撲到了她床上,把臉埋在她枕裡,口齒不清地繼續說道,「我睡不著覺……」

    許適容看著他黑暗裡趴在那裡有些模糊的身影,想了下,正要出去,把屋子讓給他,又聽楊煥已是叫道:「嬌娘……你別走……你來陪我說下話……」

    許適容猶豫了下,終是歎了口氣,到了榻前脫去他靴子,又自己去打了盆水,將面巾絞了,慢慢幫他擦了遍臉和手腳,見他一動不動,以為已是睡過去了,放下了帳子,自己正要離開,楊煥突地一把抓住了她手,輕輕一扯,便已是被扯到了塌上。

    許適容吃了一驚,正要起身,那手卻是被他緊緊抓住,任她怎樣用力也是掙脫不開,心中正泛起了絲惱意,突聽正躺在裡面的楊煥低低地笑了一聲,又長長歎了口氣,這才低聲喃喃道:「我心裡很是快活,睡不著,嬌娘……你陪我說下話……」

    許適容怔了下,終是不再掙扎,任他握住了自己手,兩人一裡一外,靜靜躺在那裡。

    「嬌娘,我很熱……」

    許適容嗯了一聲,用空出的一隻手摸了枕邊的那把蒲扇,一下一下給他扇涼。

    「嬌娘,我心裡很是快活……」

    黑暗裡,許適容只聽身邊的楊煥又不停重複著這話,只得又嗯了一聲,低聲道:「我知道……」

    「嬌娘,你知道?呵呵,你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

    「想什麼?」

    楊煥翻了個身,那手卻仍是緊緊抓著她手,這才含含糊糊道:「我想我爹要是也在這裡,讓他瞧見今日的情景,那該多好……」

    許適容搖著蒲扇的手頓了下,隨即又扇了起來,輕聲道:「他會知道的。」

    「我自小不愛唸書,他就板了臉地教訓我,這些年見了我更只剩下罵,我都記不得他何嘗對我露過笑臉了……還說我連那東哥都不如……,外面那些人就不一樣了,見了我都怕得緊,小娘們更是個個都爭著對我露笑臉……你說,他若是知道了今日的事,總該不會再罵了吧……」

    許適容聽他嘴裡含含糊糊地念叨著,那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終是停歇了下來,慢慢又響起了陣均勻的鼾聲,原來是睡著了。感覺自己那手被他握得汗黏黏的,輕輕動了下,想抽出手來,卻聽他嘴裡又咕噥了句什麼,身子更往外湊了點,便也不敢再動,只得任由他抓著,自己往外稍稍挪了□子,搖著蒲扇,終也是打了個呵欠,慢慢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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