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淚 正文 第五卷 (上) 第二十二章 遠離漩渦(2)
    琛在感到不可思議的同時,更對那些看似不存在但實處不在的調查人員的影子和行動感到不寒而慄。

    「搞不好,那些秘密警察還會上我這兒來呢,請我到他們那裡去『作客』呢!」

    斜睨了一眼大門的方向,尤琛在心裡這樣對自己說著。早在首相是被陸軍和總參謀部軍官所行刺的消息傳出來之後,尤琛就曾經和哈根私下裡討論過,擔心這股彼此猜刺探的風潮會不會在軍隊內部進一步擴散開來。記得自己當時還曾經跟對方開玩笑似地說:

    「可是就算再怎麼糟糕,那些傢伙他們也不會貿然讓還在前線作戰的軍官特地跑回國內接受那些所謂的調查吧?」

    沒想到,現在看來,竟然真讓自己說中了!尤琛雖說知道行刺確是軍方內部所為,可是他也同時堅信著,軍隊中的絕大多數軍人都是始終一心向著首相,並不願意參與這樣的行動或是樂於見到帝國高層陷入這樣混亂的局面。然而現在軍中還沒有出現人心散的局面,後方這兒的秘密警察們,就開始愚不可及地製造越來越多的混亂起來了!尤琛不無忿恨地想著,這既與他身為軍人的身份有關,同時也因為他對於秘密警察沒有好感的原因有關。

    其實說到底,如尤琛真的要恨什麼人,那麼他的怒火也不應該只是朝向秘密警察——雖然這些人的所作所為確實很令人厭惡——而應該朝向發出這些命令的那個人。不過不知是忽略還是被自己的情緒蒙蔽了眼睛在的尤琛並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他只是在想著,這場風波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真正過去。

    「現在的帝國,需要的不是:己人對付自己人,而是盡快團結起來兩個大國的軍隊!不管是艾尼亞也好路德尼亞也好,這兩個超級大國的軍隊,光是應付其中之一就已經夠我們煩的了,現在他們還要聯手起來,帝國就更不能糾纏在這些事情上。要是……要是連那些前線軍隊裡優秀的指揮官們也遭到了懷而被一一調查,那麼日後軍隊可就真的是會面臨滅頂之災了!」

    越想越煩躁尤琛下意識地將手探進上衣口袋裡發現裡面根本沒有半根香煙。他回房裡拿了車鑰匙,走下樓梯的時候,迎面而來的琴愕然地看著丈夫問:

    「還要出去?」

    「放心,我只是去買包煙,不會就此去不回的。」

    就算知道妻子非常在這方面地事情。不過這不表示尤琛也抱有同樣地擔憂。

    他憂慮地是混亂帶給軍方地破壞是自己出去就有可能遭遇監視甚至調查地可能性。而且呆在家裡他只會覺得更加憋氣鬱悶。

    來到下地小鎮上。這裡已經不如往日。很多店舖都關了門或者乾脆結業。整個鎮上只有那麼兩三家店還在營業。在肉鋪和魚鋪外頭。顧客地隊伍排得很長。不要以為這些店地貨物非常優質讓顧客慕名而來非要購買不可。實際上每個街區。都只有一家或兩家由政府部門指定供應貨物地店舖了買到這些日常生活地必需品。所以他們就算口袋裡地錢再多只能選擇這樣排隊購買。

    尤琛在車上看著這些面無表情在店舖外苦苦等候著地男男女女們。心裡更加沉甸甸地。他在一家小雜貨鋪裡買了煙——價格比以往貴了不少而且香煙地品質卻不如以往——正在走回車裡。卻看到馬路上一列車隊飛馳而過。除了後頭那輛卡車外。前頭還有兩輛摩托和一輛汽車。尤琛看見。坐在車裡地像是秘密警察打扮地人。而卡車上也坐著一隊手持武器地憲兵。他們是往山下駛去地。如同馬路之王一樣。

    「瞧那些人。又來抓人了……」

    「可不是。這已經是這個月地第四回了……」

    說話的聲音很小,不過還是傳進了尤琛的耳朵裡。他看了看那邊那些低著頭、匆匆離去的女人。連在街上說一句話都擔心會受到牽連,可想而知現在首都——應該說是整個帝國之內——的搜捕潮有多麼厲害。懷疑和調查也遠遠沒有過去,這種現狀令人擔心。

    在回來的路上,尤琛特地來到附近那些人跡罕至的小路上,並且按照著他的記憶,找到一個不起眼的公用電話亭。在確認周圍沒有人經過和有眼睛盯著他之後,尤琛拿起了電話。有些事情,他無論如何都想確認一下。

    投進了硬幣,撥下了號碼,尤琛一邊聽著話筒中的動靜,一邊注意著四周的情況。他以前從來沒想過,僅僅只是打一個電話,自己也有防範這麼多。電話中傳來了女接線員的聲音,尤琛對她說:

    「接禁衛軍帝國司令總部。」

    電話很快接通了。尤琛所要

    ,是自己一個在那裡工作的可靠朋友。他希望從對到關於克米特上將的事情。因為克米特上將依然隸屬禁衛軍,所以如果在總部裡打聽,說不定會有些音信。果然,對方告訴他的話和琴所說的一樣,克米特上將不在奧登,他目前應該是在距離首都約兩百公里的穆魯地區休養。至於他到底住在那兒,這屬於機密,無可奉告。而且在交談最後,對方也對尤琛說:

    「現在關於上將的事情最好不要多談,恐怕有些事正在調查當中,所以不那麼方便。」

    尤琛道了謝,放下電話。看來上將受到了調查這是毋庸置疑的,而且如果不是正在接受調查,何必連他與他家人的人身自由都要如此嚴格限制?這裡面的問題可能比我們這些局外人的想像還要嚴重得多。

    「難道,上頭真的打算……」

    一想到那個結論,尤琛就覺得不舒服。並不只是因為克米特一人受到調查,根據他最近的所見所聞和推測,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軍官受到了懷疑,他們中的不少人被隔離審查,甚至連他們的家人也不例外(在弗萊德家蒔籮谷所在的那個街區,就發生過好幾次類似的事件,而且直到如今那些被調查者依然音信全無。在尤琛看來,軍隊有害蟲應該清除,可要是一味地搞這個剷除那個清洗,它還怎麼打仗?!

    尤琛靜下心來,知道現在以他的能力和身份是不可能過問這些事情的。可是光看著不作理會,又不符合他的為人。看著那個電話,尤琛揚揚眉毛,又拿起來。這一次,他要打給原本就想聯絡的人物,只是在家裡沒那個機會。他掏出胸前口袋中的記事本,那上面用鉛筆寫下的號碼被他撥下,隨即,尤琛聽到了那裡面的嘟嘟聲,似乎在考驗著他的耐性,又似乎是在提醒著他電話隨時有撥通的可能。

    「喂?這裡是格達爾堡。」

    「錚」的一聲,尤琛掛上了電,他根本沒必要跟對方那頭的人對話,因為他已經知道自己要確認的事情結果如何了。他所撥通的號碼,正是克米特上將家的號碼。可是在電話那頭出現的男人的聲音,不像是對方家中男管家或是個人的聲音。對於尤琛來說,他的記憶力要辨別對方家中管家和男僕的聲音並不算困難。而且那種低沉冷硬的嗓音,更像是經過專業訓練的密探的聲音。

    他如同一個完成惡作劇的孩子,對那個電話做了個鬼臉,不過心情卻絲毫沒有變好的跡象。

    「看來,上將的家裡確實已經被那秘密警察給佔了……」

    尤琛回到車上,他還想,要是國安局想要維持克米特上將的面子,那麼大可以讓他的管家和傭人留在他位於首都的家中、繼續為他工作,那樣的話,就算有外人——例如他——打去電話,那麼也不可能馬上起疑心。可是秘密警察沒有這麼做,他們不會不想到這些,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他們擔心將上將秘密拘禁的事情會被洩露,因此在行事之前,就將對方家裡的僕役都趕走了。因此現在才會出現秘密警察留守在上將家中、監聽電話的舉動。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尤琛提醒著自己,那就是國安局已經認為有必要為對方留面子,所以才採取了這種直接的手段。要真是那樣的話,上將的下場就岌岌可危了……

    他幾是帶著鬱鬱寡歡的心情回到家裡的,雖然沒有問丈夫為什麼買香煙都要花這麼長時間,不過看琴的眼神,已經有所懷。尤琛沒有解釋,他只是在心裡覺得不耐煩,為什麼在外面他要擔心有人監視、回到家裡也不例外?不過有時他也覺得,自己是不是其實也帶著同樣的眼神來注意著琴的舉動呢?尤琛可沒有想到,那股原本以為只存在於外部的可怕風暴,竟然也開始影響到家裡面來了。本來應該互相信任尊重的夫妻,現在變成這樣,自然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只不過到了現在的這種非常時期,又再度透過別的方式顯現出來罷了。

    在這個越來越擴散、越來越巨大的漩渦中,有的人希望逃出來,而有的人只能呆坐於原地、希望得以保全自我、還有的人則是在靜觀其變。不過他們都有共同的遠離,那就是絕對不要被捲進去,不然的話,縱有百般能耐也是枉然。不過,世上就是有的人比別人要不幸得多——當然,他們自身是否如此認為仍不一定——例如曾經在前線叱吒一時、備受國民矚目愛戴的前禁衛軍曼尼亞戰區總司令艾爾文米特上將,就是如今深陷在漩渦中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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