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淚 正文 第四卷 尤琛(中) 第五章 家的重要性
    收到家書的還有其他軍官——連家書的一點影子都沒見著的哈根,反而覺得輕鬆了不少——其中以快要結婚的諾維克最為高興,他簡直快要把那三張薄薄的信紙都捏破了。也許是自己一個人還不足以感受到喜悅,於是他將自己家信中的內容告之他人。而剛經過他身邊的哈根則成為了他傾訴的一員:

    「中尉,您看呀,是我未婚妻寄來的。她真好,說要是我沒有假期回去完婚,那麼她會用自己的積蓄趕到曼尼亞這邊,和我舉行婚禮!她多好呀,真是個天使!」

    「是啊,說的一點都沒錯。不過你也不用讓你的寶貝趕來咱們這個男人堆裡,因為營長不是給了你假期了嗎?」

    「全能的父啊,我太幸福了,真希望讓兄弟們和我一樣幸福!我從來不知道,結婚是件這麼好的事情,我以後要有個家了!一個真正只屬於我自己的家,有了它,我工作起來會更賣力,以後回國,就會有我的妻子在等著我……」

    「往後還有孩子對不對?好啦,孩子,我明白你的幸福,不過請你先鬆開手好嗎?」

    原來諾維克只顧著訴說自己的甜蜜,拉著哈根的袖子不放,讓對方欲走而不得,只好出言提醒。年輕的少尉嚇一跳,趕緊紅著臉鬆開手,向對方致歉。哈根笑了笑說:現在你終於開始瞭解家庭的重要性了,這很好、很好哇!」

    他使用在國內時常常聽到的廣播裡那打著官腔的播音員的聲音,引來旁邊一些軍官捂著嘴偷笑。諾維克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他還是一臉喜悅。

    「對不起,我實在太高興了,親愛的中尉。真希望你們都能出席我的婚禮,這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

    「就算不能出席你的婚禮,我們都會替你高興的,小子!」

    哈根一邊笑著,一邊使勁掐掐對方地臉。好像還把他當成是個小孩子似的。想起自己在以前對他所說的那些關於婚姻與家庭的教訓,哈根不禁在自己心裡搖搖頭。他對自己說:

    「就算我們這些人過得不怎麼好,不過也不代表新人也一樣啊。也許他們會有那個能力,建立起一個比我們好得多的真正幸福的家庭。」

    「奧圖。奧圖!」

    尤琛地聲音在樓梯上響起。哈根朝諾維克做了個手勢。連忙跟了上去。在營長身後。哈根正想解釋自己為什麼遲了過來地原因。卻聽到尤琛說:

    「年輕真好啊。那麼有勇氣。比我們這些老頭強多了。」

    尤琛與哈根地年紀不過三旬。離老邁還有著很長一段距離。實在跟老頭之流扯不上關係。不過他這麼說。也是在跟比自己更加年輕地諾維克等人對比後所作出地自嘲之語。因為在他們這些已經成家立業地人看來。擁有光明前景地年輕人毅然參與到婚姻與家庭地組建中來。確實是件值得稱讚地事情——至於為什麼稱讚。他們自己最清楚。

    「我們還行。沒老。喏。現在上頭不是把我們調來另一個前線。要我們繼續發揮嗎?」

    「看著自己地孩子一天天長大。說自己年輕。都好像有點說不過去了。」

    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的兒子,尤琛的臉色沉了下去。哈根明白他地心情,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已經有兩年多不曾見過家人、不曾見過孩子了。哈根歎了口氣——他們現在不是在以軍人的身份交談,而是在以父親的身份交談——說:

    「不知道我們回去之後,孩子還認不認得我。也許。一見到我還會問:叔叔你找誰呀?,那時候,我該怎麼跟他說呢?」

    「說我是你爸爸」

    「問題就在於,他會回答可我爸爸不長你這樣啊。」

    兩人站在樓梯上,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忍不住大笑起來。他們的笑,與其說是在認為這個玩笑真的很有意思,倒不如說是在嘲弄自我。兩年多,將近九百個日日夜夜。沒人不想家,但他們只能忍著,哪怕直到最後都無法回去看家裡一眼。只是對於他們來說,在想家的同時,「家」的意味,又讓他們從溫馨甜蜜的思念中,咀嚼出別的味道來。尤其當日益成熟後,這樣地感覺,他們都出現過。並且現在仍然在影響著他們。

    「奧圖。你有很久都沒收到過家裡的來信了吧?」

    哈根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乾脆保持沉默。不過他還是很快笑了一笑。說:

    「沒辦法,我老婆不大會寫字,寫信對於她來說,更是件苦差。早在去烏裡尼亞之前,我就跟她說過,別寫信,即使你寫了寄過來,我也未必有那個閒工夫看。所以,這樣我們更方便,反正在國內也不會有什麼事情,家裡沒消息傳來,就是最好的消息。」

    「是嗎。」

    尤琛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不過他中止了自己的問題,並不是出於冷漠,而是對於朋友的瞭解和體貼。在3營之中,哈根可以說是除了那些家中無人的官兵外,最少收到家書的人了。面對這個現實,哈根已經開始習慣,只是仍略帶悵然。妻子沒給自己來信,一方面確實是由於她的文化程度不高,所以信也寫不好;而另一方面,恐怕夫妻間的不和,也是導致後方地妻子沒有給前線的丈夫頻頻寫信的緣故。哈根一直不願將這個問題當作真正的問題,他認為只要繼續這樣作戰、周遊列國,那麼家庭也就不會有問題了——因為自己不在家裡。不過這樣一來,孩子們對於父親的陌生感和不認同感,恐怕也會日積月累。一想到這兒,哈根也與尤琛一樣,心中難過又不安。

    在營長的辦公室裡,關上門後,尤琛才問哈根:

    「最近有什麼發現嗎?」

    不知是受到對方的影響還是什麼,哈根的聲音也變低了。「暫時沒有。」

    尤琛沒有再追問下去,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仍然難以釋懷。在翁波裡尼亞時,他們在調查全能教廷維斯帕大主教遇刺案時,得到了一些令人震驚地證據。不過這些證據,很快就消失了。這件事,尤琛與哈根只有在無人處才敢談論。而且根據他們地推測,拿走證據的矛頭。越來越指向他們身邊地人。面對這個推論,哈根開始時也不願相信,只是後來越是仔細地思考,就越發現這才是有可能地。也就是說,在3營中,有人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行動,所以才搶在他們面前將證據帶走。每次一想到那些證據——尤其是那卷帶子——哈根就忍不住流下冷汗,他心想:偷走這些證據的人,如果不是知道其中的內情。就必定是被知道內情的人派來的。從對方這種冒險(因為那個人一動手,就肯定會讓尤琛他們察覺自己身邊有監視地眼睛)的舉動來看,那封記載著昂尼亞總統與法皇的信、還有那卷帶子。都肯定是真實無疑。

    「我們的人,原來都在幹著這種事……」

    每次想到這兒,哈根心中都相當不快。身為軍人,他一直恪守著軍人的規條和準則,也相信自己所服役的軍隊是毫無疑問的正義之師。可是在那些影像裡呢?殘忍地互相殺戮,猶如禽獸一般,令人難以相信畫面中人仍然懷有人類的心。最令他感到噁心的是,那些人全都穿著禁衛軍衛戍部隊地制服,換言之。也就是他們的同袍犯下如此惡行。哈根相信,只要是有良知的人,看到那種畫面,都絕對不會覺得好過,更不用說是身處其中了。但畫面中那些男男女女,無論是誰,都對這種殺戮不覺得有什麼不妥,相反,還鼓勵他人去實行。所以哈根心中,既對這些無恥地行為感到憤怒,同時也在他們與真正的軍人之間劃下了一道明顯的分界線。他就算死,也不會承認那些人是軍人。

    「當時知道我們外出到威汀薩的人,一定是營裡的。那天我們沒有通知總督府或是當地政府和警察局,而且他們也不知道那個齊諾尼神甫將東西放在銀行金庫的事情。能夠覺察到我們行為的,就只有這個推斷符合事實……」

    尤琛喃喃說著,其實也是在與哈根討論這個問題。這件事,已經成為他們二人間的秘密。每次要說起。都得先找個安全把他人隔離開的地方才能好好談。哈根在心悸地同時,也覺得有點好笑:堂堂奧登尼亞禁衛軍軍官。連討論個事情也不得不作出如此安排。但是一想到那個有可能潛藏在自己身邊的人,他就笑不出來。

    「當時我們將東西藏在房間的地板下,如果真的按我們之前推測的那樣,那個人一直在監視我們,那麼對方應該是在我們離開之後不久就進去找那些證據了。第二天,我們回去的時候,東西就不在了。這樣看來,那個人肯定知道那是什麼……對方很清楚……」

    「你覺得對方知道那一切,甚至有可能參與過那些事情?」

    不愧是與哈根在戰場並肩作戰數年之久的戰友,尤琛看出了朋友的顧慮。哈根點點頭,說:

    「就算沒參與過,但那麼著急要找回那些東西,表示他不僅在意那封信,也在意那個帶子。說不定,現在那玩意兒已經被毀了。這種事情一旦傳出去,對我軍、不,對整個帝國的聲譽而言,都有極壞地影響……」

    說到這裡,哈根突然吃了一驚,因為在剛才的交談中,他忽然想到了以前自己所忽略的一件事情。顯然,尤琛早已注意到了,他見哈根如此,便說:

    「是啊,這也正是我之前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說偷走證據的那個傢伙,真的是因為害怕自己的罪行被人得知,那也就罷了。不過在那些證據裡,卻有著那封關係重大的密信。所以我認為,偷走那些東西的人,不是想利用它們來做什麼;恰恰相反,那個人是要馬上將東西毀掉、將信帶走!」

    「那樣地話……」哈根發現,越是接近他們認為地事實,卻越無法輕鬆。「是帝國的密探嗎?」

    尤琛看著自己地副官。兩人誰都沒有說話。營部所在的小樓外,有幾輛吉普車將維修用的零件和少得可憐的燃料運過來,引來不少官兵圍觀。他們的聲音傳入尤琛的辦公室時,只剩下一點微弱地聲波,但也越發顯得這裡面安靜得可怕。

    「誰知道呢。」

    尤琛想起了自己在國內時調查勝利黨高官遇刺案以及後來那些案件時的經歷,當時他還認為。帝國應該要有自己的眼線,這樣才不會任由犯罪分子猖狂。沒想到,現在這些眼睛,已經來到他們身邊了,連軍隊之中也有他們的身影。

    「對方找到了信和帶子,多半知道我們已經看過裡面的東西了。如果真的是帝國的人,那麼那個傢伙為了保險起見,說不定會除掉我們,可是又沒這麼做……」

    「如果說是帝國的人。那比較有可能。因為我們到現在都一直沒被人盤問或是調查,也許是要請示上級?又或者是……」

    看似剛有點苗頭,哈根馬上又覺得自己陷入了思考的網中。對方到底是什麼人?為了什麼目地而拿走那些證據?那個人打算要怎麼對付我們?這一切一切。都沒有答案。這時,哈根聽到了尤琛冷靜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奧圖,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哪怕有人來問你,你也說沒見過這些東西。知道了嗎?」

    「這……」

    哈根一愣,他注意到營長的眼神,吃驚地說:

    「等等,難道你是要自己一個人扛起這些嗎?」

    「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那個偷東西地賊也是這麼想的吧。所以要是出了什麼事。你一概說自己不清楚就是了。」

    「少校!」

    哈根控制不了自己的嗓門,他知道,尤琛是打算萬一真的發生了調查,也將責任全背起來,讓哈根可以置身事外。意識到這點,哈根覺得氣不打一處來「你真當我是那種人嗎?況且現在事情也不至於到這種地步吧?!」

    「有備無患,奧圖,這次你得聽我的。」

    尤琛還是那樣冷靜,不過他看向哈根的眼神表明。他對這次決定是不會輕易讓步的。哈根知道現在無法說服對方,他沒有表態,但心裡肯定不會照辦。尤琛為了他著想,將未來有可能發生的意外事件都想好了,哈根怎麼會不明白,可他也絕不能眼睜睜看著尤琛出事。

    門外響起了腳步聲,兩人都不說話了。果然,有人敲門了,是副營長巴列茨。他一進來就說:

    「知道嗎?法皇死了!」

    「什麼?!」

    尤琛和哈根對望一眼。彼此都可以看見對方眼中的驚訝。3營營長看著擦掉額頭上汗水地巴列茨。問: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三天前,當時教廷隱瞞了消息。不過後來還是撐不住,對外宣佈說法皇去世了。什麼原因還不清楚,不過聽說是發病的緣故。」

    「生病嗎……以那種老人家的身體來說,也不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法皇庇護十一世那顫巍巍的衰老模樣,尤琛對這次突發事件也不怎麼意外了。在四年前,他曾經有幸近距離見過法皇一面。當時對方已經年過古稀,日益老邁,只是看不出身體哪裡有問題。沒想到,在這種多事之秋,又有人們意想不到而且很有可能是後果嚴重的事件再次發生了……

    「那國內現在有什麼反應嗎?」

    「政府本想派人去慰問的,不過聽說翁波裡尼亞的新政府拒絕我們地人進入他們的地盤,所以現在可能連教廷的葬禮也沒法出席。現在翁波裡尼亞的反對派說要調查這次事件,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可疑?」

    尤琛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那細微的不滿,濃眉打結。巴列茨不屑地一笑,說:

    「可能是看看這次法皇的死,會不會又與他們所憎惡的某些勢力或是國家有關吧。你知道,在兩國交惡的情況下,一方出了什麼事,為了轉移視線,往往會將事情推到別人頭上。自己躲在一邊裝無辜。」

    「還真符合麵條人地作風!」

    哈根恨恨地說,想起那時候在翁波裡尼亞國內駐軍,他們雖說是外**隊,但也保護了當地地治安,免受游擊隊的騷擾;可是在那些反對派人士地嘴裡,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好像是他們的來到,使得他們的家園變了樣,這種奇特地道理,讓當時參與了會面的哈根至今都在心中覺得又好笑又好氣。原本在奧翁兩國的蜜月期以及後來的合作期中,為了不使「盟友」感到受辱,在奧軍軍中,是禁止公開以言語或行動來抹黑翁軍以及他們的國家。不過現在好了,隨著對方換了掌權者,變成了對立的一方。這些原本就對翁軍作風頗有意見的奧軍軍人們。罵起來可真是毫不留情。

    「那這樣一來——我國的帝國稱號,會被剝奪嗎?」

    由於奧登尼亞「神聖帝國」之稱號,是由教廷以及法皇親自賜予的(也正因為如此帝國地稱號才會在大陸上得到廣泛承認)。如今曾經力挺奧登尼亞的庇護十一世已死。那麼教廷方面會不會見風使舵,變成被反對派政府意志所掌管的一個機構而與奧登尼亞疏遠,這是很難說地。尤琛想得更遠,他覺得要是這種情況真的發生,那麼在他們那個反對派新政府的授意下,全能教廷順從他們的意思,不再承認奧登尼亞擁有帝國稱號,那也是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只見巴列茨搖搖頭,說:

    「他們還不敢吧!如果真這樣。那麼我們的人就會馬上將教廷公國裡的所有建築通通毀掉!」

    「怎麼?我們的人已經進軍到洛莫一帶了嗎?」

    哈根有些吃驚,因為在他們來到曼尼亞之前,奧軍仍然只在翁波裡尼亞南部一帶,並沒有往北的打算。現在聽副營長地口氣,似乎奧軍隨時就可以佔領翁波裡尼亞的首都了。

    「正是如此。而且,就在洛莫城外。」巴列茨可能是想到了什麼,不禁笑了起來。「翁波裡尼亞那些聲音大、腰桿直的反對派,聽說現在已經不知溜到什麼地方躲起來,連影子也不見。所以。現在翁波裡尼亞首都成了座沒人管的空城,我軍要進去,完全是時間上的問題。只不過,可能還給教廷幾分薄面,所以才沒佔領它罷了。」

    說起翁波裡尼亞的軍隊與它那個新政府,這三個奧軍軍官無不搖頭冷笑。雖然曾經算是盟友,不過這並不意味著下面的人會打從心底裡承認對方是他們可靠的朋友。尤琛又想起什麼,忙問:

    「那個法爾洛呢?還是沒找到?」

    「還沒呢,不知道把他藏到什麼地方去了。也許不久之後。我們的人會在某個海水浴場地泳裝美女堆裡。發現這個傢伙的蹤影吧。」可能是跟尤琛共事久了,所以連巴列茨也變得語含譏嘲起來。「據說反對派政府逃到了西北邊。繼續在那裡組成臨時政府,繼續領導國家前行——哼,應該說是倒退才更準確吧——可能法爾洛現在的監禁地點,也還在他們掌握之中。不然那個傢伙一看到反對他的人倒台,肯定會馬上跳出來,對我們帝國和我們的首相閣下表示衷心的感激之情才對呀,哪有可能還當縮頭烏龜藏著呢!」

    的確,以法爾洛那種人的個性來說,這才是他的作風。哈根忍不住偷笑,可尤琛倒沒有像往常那樣也加入到嘲弄地行列中來。他默默地想著什麼,之後又對副營長說:

    「要是有什麼最新情況,馬上來報告。」

    巴列茨離開之後,哈根看看尤琛,說:

    「這一年可真夠嗆地。」

    對於奧登尼亞和它忠心的軍隊來說,確實是多事地一年——而且所發生的事情,往往只壞沒好的,這更加令人鬱悶。尤琛在沉默許久後,才說了一句:

    「如果真的是我們……」

    哈根注視著他,但尤琛沒有再往下說。他抬起頭,向對方一笑說:

    「沒什麼,只希望這些不好的事情,不要發生在我們的帝國裡!」

    「但願家鄉沒事,是吧……」

    哈根在心裡好像解釋著對方的話一樣重複想著這個念頭,對於這些久離家園的軍人們來說,所做的一切,不僅是為了他們的國家,更是為了他們身後那個重要的家。能夠在異國他鄉顛沛流離這麼久,如果沒有這種信念的堅持,恐怕誰也無法撐下去。

    而如今,距離他們家園的動亂與戰爭,還會有多遠呢?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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