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傷心畫不成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群馬鎮的天氣很古怪,早上起來明明是朗朗的大晴天,到了晌午就變天了。(小說~網看小說)先是狂風呼嘯,緊接著下一陣細密的雪子,之後空中便飄起了鵝毛大雪。

    到了晚上,天氣忽而地又變好了,抬頭望去儘是點點閃閃的星星,跟地上銀色的積雪遙相呼應,讓人覺得就像置身於神秘的冰雪王國之中。

    因為積雪反光的關係,即使是沒有月亮的晚上都亮入白晝。

    住在群馬鎮的人們到了晚上沒有什麼應酬,所以他們總是天黑透前就已經上床睡覺了,習慣凌晨就起來外出幹活,因為對於他們來說,嚴冬中的每一個晴朗的早晨都是應該珍惜的。

    群馬鎮裡住的百姓基本都是塔姆族人。

    巴圖告訴我說,群馬鎮離東煞很近,再往北走幾里路便是邊境了。群馬鎮的人跟東煞人講的方言非常相似,大概就是因為他們住的太近的關係。

    東煞人以前經常會冒犯邊境,燒殺搶掠無所不作,他們見到男人就殺,見到女子就搶,東煞人來一回,群馬鎮就受一回重創,等他們走後鎮子往往屍橫遍地,一片狼藉。

    我被他說得揪心,便問道:「既是如此,那你們怎麼還住在這裡,不找個地方搬走呢?」

    巴圖苦笑道:「搬走?搬去哪兒?我們雖然是大金的子民,卻不算漢人,如果搬去關內,語言不通交流起來有問題不說,我們跟漢人的生活方式也相差了十萬八千里,要搬談何容易。」

    「那……你們以後準備怎麼辦?」

    巴圖笑了笑,「不怎麼辦,我跟你說的那是以前,後來朝廷派了駐軍過來,跟東煞人交手了幾次,他們見佔不到什麼便宜,所以現在他們也收斂了些。」

    他伸了個懶腰,「天不早了,我該去睡覺了。」

    阿不瞪了他一眼,「天才黑呢。」

    巴圖也不反駁,笑了笑站起身來,「晚上出去小心些,雖然這個時候東煞人是不會來,不過外面偶爾會出現幾頭餓急了的野狼。」

    我笑道:「怕什麼,我們有大內高手保護。」我朝著盤腿坐在不遠處兩人努了努嘴巴。

    小青留下的兩個人據說都是朝廷的一品帶刀侍衛,一個叫玄武一個叫朱雀,年齡都在二十五歲上下。

    當時聽他們自我介紹的時候,我還開玩笑似地問他們,「那是不是還有青龍和白虎啊?」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然後說:「回公主殿下,確實有青龍和白虎。」

    於是,我由此而判斷,他們確實是高手中的高手。你看歷史上的四大金剛,四人幫,四阿哥,四啥啥的,不都是了不起的人物麼?

    於是我又問:「那你們用什麼樣的武器。」我心想既然是高手,用的兵器應該也很有個性才是。比如類似錦衣衛的劍盒,裡面除了一柄利劍還能發各種各樣的暗器;又比如飛碟狀的血滴子,一收一放就摘了人頭下來。

    但玄武和朱雀拿出來的兵器卻讓我覺得很失望,玄武用的是長彎刀—類似日本武士用的那種,而朱雀用的卻是兩把短劍。

    大概是小青跟臨走前跟巴圖打過招呼,因此巴圖不太願意我們白天出去小鎮晃蕩。他說:「你們跟塔姆族人的樣子差太遠了,一看就知道是漢人,何況最近天氣不好,有時候還會下冰雹呢,拳頭大的冰雹……」他用手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砸到這裡就死了。」他的眼睛往上翻地只剩下眼白。

    我說,是不是漢人有什麼關係,我們又不是在東煞國,至於冰雹我們會小心的,一看不行就往家裡跑。

    巴圖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出了事情我難以向陶大人交待。」

    「那晚上沒人,我們總可以出去一下吧,你老把我們關在小屋子裡,我們也會……」我也把眼睛往上翻地只剩下眼白。我拍拍他的肩膀,「這樣你也很難跟陶大人交待。」

    巴圖被我磨得實在沒辦法,只好答應我們等天黑透以後出去玩一會兒。然後又不放心地叮囑道:「北邊是駐紮的軍營,沒事情就不要過去了。」

    阿不又凶他:「你怎麼就這麼囉嗦,跟個老頭似的。」

    他便好脾氣地笑:「我是怕你們出事麼。」

    後來我跟阿不開玩笑地說:「沒想到巴圖這個虎頭虎腦的塔姆族小伙居然有這麼好的脾氣,你要是能嫁個這麼好的男人,我就放心了。」

    阿不的雙頰竟瞬間紅透了,就像喝多了酒。

    我們在晚上晃蕩的時候,玄武和朱雀便遠遠地跟在後面。我跟阿不都穿了塔姆族男人的衣服,衣服是用巴圖的衣服改小的。仁金大媽知道我們大晚上地要出去晃蕩,就把巴圖的衣服給剪掉了。巴圖很委屈地說,那兩套是他最喜歡的衣服。

    「小姐,今天晚上我們去哪兒?」

    「稍微走遠一點吧。」我說,周圍全都已經被我們給逛遍了。我想了想,「上次聽巴圖說,往北走有塔姆族人供奉保護神的廟宇,不然就上那兒看看去。」

    「可是巴圖讓我們別往北走的。」阿不說,「那邊都是駐軍。」

    「駐軍有什麼好怕的,都是大金的軍隊,何況我們不是有兩個保鏢麼,大家都是朝廷的人。」

    阿不撓撓頭,「說得也是。」

    我理了理衣服,將兩手攏在袖管裡,往前走了大約有半炷香的時間,遠遠地已經能望見夜色中有一座塔形的建築,要比群馬鎮的普通民宅高出許多,我猜應該就是巴圖口中的廟宇。心裡一喜,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夜很靜,耳邊只聽到腳踩在雪地上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阿不說,「小姐,這兒可真靜啊,靜得人心裡直發毛。」我看了她一眼,笑道:「說不定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哦,等下就……」

    我話音未落,玄武朱雀便突然竄上前來,一左一右地架起我的胳膊,拖著我就往回跑,他們兩個的個頭高出我一大截,我幾乎被他們拎著走,只剩下腳尖還沾點地。

    我憤怒地抗議了一路,但他們兩個竟似聾了一般,一聲不吭,只顧帶著我拚命往前跑。

    阿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使勁地在後面追,「撲哧撲哧」地喘著粗氣。跑到巴圖家門口,玄武和朱雀這才放了我下來。

    我回頭去看阿不,阿不卻離我還很遠。剛要喊她,驀地見空中突然出現了兩個大火球,在夜色中劃出猩紅的弧線。

    阿不大概是沒了力氣,跑得越來越慢。

    我見其中一個大火球直直地朝她砸了下來,嚇得大聲尖叫起來。

    一聲「轟隆」的巨響,火球掉在地上,將地面砸出了一個凹坑。將地上的積雪被震得四處飛揚,我呆呆地看著不遠處瀰漫的黑煙,腦子登時一片空白。

    我雙腳一軟癱倒在地,放聲痛哭,「阿不,阿不……」

    「小姐—我在這兒!」

    我淚眼朦朧地看到朱雀抱著阿不朝我飛快跑了過來,我擦了把眼淚破涕微笑,「阿不,你還活著!」

    巴圖和仁金大媽大概在裡面聽到了動靜,披了件衣服光著腳跑了出來,看到雪地上的燒得火紅的大圓石頭,面面相覷驚詫地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

    玄武催促道:「趕緊進去吧。」

    仁金大媽嘰裡呱啦地不知道衝我們嚷著什麼。巴圖翻譯說:「我母親讓你們趕緊去密室。」

    仁金大媽帶著我們走進自己的房間裡面,將釘在牆上的黑色突起物猛地往下一按,只聽見「卡卡」的幾聲,床邊的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方形的洞口。我探頭看了看,只見裡面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這時候,遠處隱隱傳來嘈雜混亂的聲音。仁金大媽神色焦急地跟巴圖說了幾句話,巴圖拿著馬燈先下去,又在下面叫:「快下來吧,各位。」

    我們逐個地爬到洞下,仁金大媽啟動機關封了洞口。

    馬燈昏暗的光照在各人的臉上,明滅不定地顯得有些恍惚。洞穴不大,裡面放置了一張方桌和幾條矮凳,我藉著燈光看到洞穴的角落堆了幾個袋子和盛水用的長頸瓦罐,想必是用來應急的乾糧和水。

    巴圖告訴我們,以前群馬鎮的人們經常受到東煞人的襲擊,所以就在自家的房子裡挖了洞穴,一旦有危險的情況就先會在洞穴中躲上一陣。

    「巴圖,你是說剛才是東煞人來了?」我問她。

    「對,是東煞人的鐵騎。」巴圖神色凝重,緩緩道:「不過東煞人以前不會在嚴冬季節侵擾邊扈的,看來這次他們突襲群馬鎮並不是想搶些東西殺些人那麼簡單。」

    「那他們想幹什麼?」阿不在邊上插嘴。

    「報仇!他們是想報仇!」巴圖看了看母親,吁了口氣道:「今年夏末,大金國派了一支精銳鐵騎過來,當時剛碰上東煞人侵擾群馬鎮,但他們遭到駐兵將士的奮勇反抗,並將他們擊退。當時鐵騎中有個年輕的副將,為了殺殺銳氣東煞人的銳氣,帶了一支小分隊趁著夜色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到東煞人的雄鷹部落,將東煞人殺了個措手不及,並一刀斬斷了部落的鷹旗,殺了部落首領英不丹。」

    「哇—那個副將真了不起。」阿不不由地感慨道,玄武朱雀的臉上也露出讚許之意。唯有我沉默不語,不知為何我心裡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巴圖口中所說的那個年輕副將就是林子昂。

    巴圖點頭道:「是啊,他真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他,「巴圖,那個副將是不是叫林子昂?」

    巴圖說:「是啊?難道公主殿下認識他?」

    我感覺自己心臟「怦怦」地狂跳起來,原來林子昂竟也在這裡,而且很有可能此時正跟東煞人浴血奮戰。

    想到這些,我之前的歡喜又轉成了焦急。

    時間在難捱中一點點過去,這期間我都沉默地坐著,閉上眼睛為林子昂默默祈禱。巴圖時不時地跑到洞口將耳朵貼上去靜靜地聽上一會兒,而其他人或坐或躺,各自想著心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外面沒什麼動靜了,東煞人可能已經走了。」巴圖站在洞口的小梯子上說,「我先出去看看。」他打開機關,先小心翼翼地探了半個身子出去看了看。

    「玄武朱雀,你們跟著巴圖去看看吧。」我說道,昨天晚上朱雀在我面前露了一手,令我對他們刮目相看。

    兩人應了一聲,拿了兵器就追上去了。

    過了一會兒,巴圖回來,趴在洞口叫我們上去,剛出到洞外,便聞到一股濃烈的硫磺和焦糊味。

    我管不了那麼多,快步朝屋外跑去,此時腦子裡想的只是要找到子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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