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冤新錄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游縣 第四十七章 灌顱取證物
    一行人押著何天福,剛要離開雙橋鎮。這時,忽然噹噹噹的銅鑼之聲傳來。包正又以為是王知縣去而復返,仔細一看,卻是胡知縣駕到了。

    於是連忙上前見禮。原來,胡知縣聽了衙役飛報,說是包正抓了何天福,於是再也坐不住了,就急匆匆地趕來。到了鎮子,撲了一個空,於是就在村民的引領下,直接來到了這裡。

    包正於是就把破案的經過詳細地稟報了一遍,胡知縣一看證據確鑿,犯人也低頭認罪,心裡這才安穩了一些,不過,他總是覺得此事難以善了,處理不好,丟官是小,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都不得而知。

    正在思量之際,忽然人群之中又是一片騷亂。只見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婦人,嚎啕著,撲倒在胡知縣的面前。

    胡知縣也嚇了一跳,以為對方是一個瘋子,連忙喝令兩名衙役架起水火棍,擋在身前。

    只見那婦人哭訴道:「大人,我丈夫被何天福陷害而死,求大人為他伸冤啊!」

    胡知縣見她言語清楚,才知道不是瘋婦。於是定下心來,出言問道:「你丈夫又有何冤屈?」同時心裡想道:「人都死了,還給本官找什麼麻煩!哼!」

    那婦人於是悲悲切切地說道:「我家丈夫名叫張良,奴家趙氏,我夫寒窗苦讀,卻未能進仕,所以就在有錢人家坐館授學。四年前,被那何天福聘去,教他的獨子讀書識字。不料想那孩童頑劣,掉到池塘,溺水而亡。何天福於是就誣告,說是我夫將那孩子掐死,然後推到水中,於是就將他扭送到縣衙。前任知縣不問青紅皂白,就定了我夫蓄意殺人之罪,被斬首示眾。大人,我丈夫死得冤啊,青天大老爺,你要為民婦做主啊!」

    聽了趙氏的一番血淚控訴,胡知縣心中不禁有些犯難:「案子早就結了,要想推翻重審,牽連甚廣。再說,都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如何查證,也是難題。」

    於是,他又目視了包正一下,現在,胡知縣感覺自己真的離不開這個小小的仵作了。什麼樣疑難的案子,到了他的手裡,都能迎刃而解,真彷彿有如神助一般。

    包正此刻也正在凝神靜思,不知不覺,嘴上又叼起了那個煙斗。胡知縣如今也揣摩出來了,這包正要是嘴上一叼起煙斗,基本就能解決問題。

    果然,包正在思考了一會後,對胡知縣說:「大人,本來我也沒有把握,但這個趙氏實在可憐,我願意一試!」

    旁邊的何天福聽了,卻嚎叫起來:「我那寶貝兒子早就入土為安,你們如今還要騷動他的屍骨,我——我一定要告你們!」

    包正怒視了他一眼:「開棺驗屍,與死者何損?張良雖死,趙氏卻難得清白,今日定要將你兒子的死因斷個明白!你連傷數命,還是好好考慮一下自己吧!」

    何天福聽了,只是冷笑,也不再言語。

    包正於是又吩咐一支梅準備應用之物。然後率領眾人,趕奔何天福家的墓地。何家的祖墳坐落在村東的山崗上,四周綠樹環合,碧草茵茵,山下一條溪流,蜿蜒而過。

    包正心中暗道:「好一塊風水寶地,不過怎麼出了如此不肖兒孫!」

    不一會,一支梅將應用之物準備停當。包正找了一個空地,燃起了一個銅盆,裡面加上木炭,在木炭之上,坐上一個瓦罐,罐內裝了白醋。

    等醋燒沸之後,又往裡面加入鹽和白梅。此時,空氣中瀰散著醋的酸香,聞著不由牙倒。

    另一邊,小黑則負責掘墓,不多時,墳墓掘開,露出了一副楠木棺,上面用上好的生漆漆得油亮。共上漆九道,堅固異常,就是樹根經此都得改道,所以整個棺木完好無損。

    包正先仔細檢查了一下棺釘,見都包裹在生漆的裡面,沒有破損的痕跡,足見下葬後並無人破壞。於是掃去棺蓋上的泥土,起出棺釘,個個都光亮如新。

    包正端了一壺白酒,然後吩咐小黑揭去棺蓋。小黑雙手運足了力氣,大喝一聲「開」,把楠木棺蓋就推了下去。這時,一股白氣從棺內直衝上來。包正見了,口含白酒,「噗噗噗」連噴數口,此法,意在消除污穢,起到消毒的作用。

    包正等棺中的穢氣散盡,這才口嚼生薑,上前驗屍。只見屍身早已腐爛,屍骨完好,臥於棺底的織錦之上,骨植弱小,一看就是孩童的骨骸。

    包正帶上了手套,俯身將棺中的顱骨取了出來,這一挪動,顱骨上的頭髮盡皆脫落,露出了一個白森森的骷髏頭。顱骨腐肉黏稠,散發出陣陣惡臭。旁邊的人都不禁掩起了鼻子。胡知縣更是乾嘔了幾下,險些當場嘔吐起來。

    包正事先早有準備,鼻孔中塞了沾了香油的棉球,所以神色如常。只見他一手托著顱骨,一手將一塊乾淨的紗布浸到煮沸的醋中,再取出放置在顱骨之上,然後輕輕擦拭。

    不一會,顱骨上的腐肉盡去,變成了一個白淨淨的脫脂人頭顱骨。包正把乾淨的顱骨放置在一個白瓷盆裡,放在旁邊的一塊青石上。

    然後,又取了一個細頸的花瓷膽瓶,裡面盛上清水。做好了這些準備工作,包正對眾人道:「大家都近前來觀看!」

    那胡知縣、趙氏還有一些好奇的差役都圍攏上來。包正又叫押解何天福的捕快也把他帶到面前,對他說道:「你兒子到底是被掐死入水,還是自己不慎落水溺死,馬上就可見分曉。」

    何天福滿臉不屑之色,心中暗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取證,難道你憑藉著一具顱骨,就能看出我兒是如何死的!」

    只見包正將膽瓶裡的清水,小心地從顱骨頂門的空隙內細細灌入,不一會,水就從顱骨的七竅慢慢流出。

    包正指著從鼻竅內流出的水說:「各位請看,鼻竅的水流之中,帶有細沙泥屑,清清楚楚地沉澱在白瓷盆的底部,各位想想,這是何故?」

    胡知縣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連連問道:「包正,這泥沙從何而來?」

    包正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大人,這個孩童絕非被張良掐死之後,投入水中的,大凡死後入水者,因其已經斷了呼吸,所以顱內斷無細沙之理。而生前落水者,攪動了水底的泥沙,從鼻腔而入。泥沙一旦嗆入,便不能出。多年之後,顱內之物全部腐爛,但是泥沙卻保留了下來。因此剛才我用灌顱之法,驗出了顱骨中存有泥沙,這就說明,這個孩童是活著入水的,被張良掐死後拋到水中之說,斷斷不會成立!」

    胡知縣這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其他的衙役也盡皆歎服,絲絲入扣的分析,巧妙的灌顱法,確實讓人歎為觀止。

    而何天福則不免有些垂頭喪氣,包正看著他笑道:「何員外,你朝中有人,斷不會輕易招供,我一定會把你的案子定得如鋼似鐵,就是打到皇上那裡,也叫你翻不了案!」

    何天福陰沉沉地說道:「好!那咱們就走著瞧吧!」

    那趙氏見包正為自己死去的丈夫雪清了冤屈,更是哭倒在包正的腳下,只是連連磕頭不已。包正將她扶到胡知縣面前說:「包某只是具體操作之人,你還是要感謝知縣大人不畏艱難,勇擔重擔,為民伸冤,不愧青天之名。」

    胡知縣經他一誇,頓時有些飄飄欲仙,心裡第一次感受到,除了陞官發財的快樂之外,原來還有如此美妙的感覺。

    包正有吩咐將顱骨重新放置在棺內,蓋上棺蓋,釘上棺釘,重新入土埋葬,忙碌完了,這才準備啟程。

    圍觀的百姓一日之內,有幸目睹了包正神奇的驗屍技法,更是把他當成了活神仙一般。在他們樸實而愚昧的心中,這個嘴裡喜歡叼著怪怪的煙斗的年輕人,絕對是上天派來為他們伸冤雪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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