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冤新錄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游縣 第九章 烈火烤乳豬
    胡知縣驚得一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什麼?你說是仇殺?」要知道,意外死亡和仇殺可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前者可以敷衍了事,後者要是處理不好,就會影響自己的政績。

    當時正是康王南渡不久,南宋剛剛成立,所以吏制非常嚴酷,每年吏部都要對地方官吏進行考核,稱為「歲考」或叫小考;每隔三到五年,又有一次「大考」。直接涉及到官吏的陞遷獎懲。所以一聽說是命案,胡知縣臉上的汗都連成一道一道的了。

    他轉了半天小眼珠,對包正喝道:「你憑什麼知道是焚屍滅跡的,此事干係重大,你若信口雌黃,小心狗頭!」

    包正道:「大人可上前一觀,屬下為您解疑。」

    胡知縣一看遠處那兩具焦糊糊的屍體,心裡就一個勁噁心,要是讓他上前觀看,估計能把早飯吐出來。

    包正一看這個情景,忽然想到了一個妙法。於是對胡知縣道:「大人,屬下可以為大人用活物演示。」

    旁邊眾人聽了,都大驚失色:「活物?這小子不會是要用活人來實驗吧?」小黑還以為他又犯暈了呢,也不由上前阻攔。

    包正苦笑道:「給我準備兩隻小豬,再弄一些柴草,今天也讓大家開開眼。」

    胡知縣也放下心來,同時也覺得奇怪:「這個混小子今天搞什麼名堂?不會是到了中午,知道我餓了,要給本大人來一份烤乳豬吧?」於是在好奇心的指使下,就吩咐裡正準備用品。

    幸好是在村子,所以豬仔和柴草都是現成的,裡正從自家的豬圈裡拽出了兩隻小豬,回到了火場。一邊走,心裡一邊琢磨著:「這得算成兩隻大豬的錢,年末一起算到村子的賦稅上。

    包正一見實驗品帶到,立刻吩咐把兩隻小豬四蹄朝天地綁了起來,然後對小黑說道:「先宰一頭。」

    小黑一聽,立刻抽出腰間的鋼刀,就要給小豬來個大抹脖。包正連忙把他攔住:「像你這樣,整個豬頭都下來了,還怎麼用?」

    小黑一聽也生氣了:「洒家這刀是用來殺人的,宰不了豬!」乾脆賭氣不管了。還是裡正比較機靈,喚來了村中的胡屠戶。只見他赤著上身,腰裡別著一把尖刀,先給胡知縣作了一個揖,然後走到小豬前面,一刀捅進了咽喉,頓時,鮮血直流,那小豬四蹄抽搐了幾下,然後就不動了。

    胡知縣捂著自己的脖子,看得心驚膽顫,彷彿那一刀要捅進自己的咽喉一般。

    這時,柴火也運來了,包正先把柴草點燃,然後命人把一死一活兩隻小豬扔到柴草之上。頓時,那只活的就發出了淒厲的嚎叫。

    包正聽了,也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胡知縣的嗓門比起豬來,還是略遜一籌啊!」

    不一會,兩隻小豬都被燒焦。包正吩咐人撤去柴草,把兩隻小豬平放在地上。然後請胡知縣上前觀看。

    胡知縣走到近前,用力抽動了兩下鼻子,一股烤肉的香味直透肺腑。他嚥了一口吐沫,對包正說:「你不會是讓本縣來品嚐烤乳豬吧?」

    包正用木棍先撬開一隻小豬的嘴,大聲說道:「大人請看,這隻小豬的口腔內乾乾淨淨,沒有灰燼,這只就是殺死後再燒的,因為入火的時候,它已經死了,所以口腔緊閉,灰燼就沒有進到口中。」

    「大人再看這一隻,它的嘴裡佈滿了草木的灰燼。它是活著被扔進火堆的,剛才的嚎叫大人想必也有所耳聞。因為它張嘴嚎叫,所以灰燼自然也就鑽進了口中。所以,兩隻小豬外表雖然一致,但是死因卻截然不同!」

    聽了包正的一番解釋,眾人也都恍然大悟,紛紛點頭稱是。就連平日非常古板的夏主薄也湊到前面,戴著老花鏡,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後也一個勁地點頭。

    胡知縣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稱讚道:「好!包正你今天確實為下面的衙役,上了色香味俱佳的一課。今後你們都要認真思考,為本縣出力!」

    下面的差役齊聲應和:「謹遵大人教誨!」

    胡知縣藉機進行了一番思想政治教育之後,又派了幾個膽大的,去查看了一下兩個死者的口腔,果然是比較乾淨,只有少量的灰燼入口,終於確定了先殺人、後放火的事實。

    這一定案之後,幾位苦主可就哭開了:「大人呀,我父日行一善,卻遭賊人殺害,請大人查明兇手,以慰我父母在天之靈!大人要為我們作主呀!」

    胡知縣看了包正一眼,心中想道:「怎麼說你好呢?是該誇你,還是該罵你呢?你要不弄清真相,是不是稀里糊塗就結案了。現在倒好,這人命關天的,誰來破案?」

    包正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本來想清閒一會,夏主薄卻拿出了幾張紙,讓他填寫「驗狀」(由當時的官府統一印製,官方名稱叫《正背人形檢驗格目》,大致類似現在的驗屍報告)。包正拿起毛筆,卻不知該如何下筆,這個東西沒用過啊!再說,那個時代都用繁體字,自己寫出來的簡體字,恐怕會被別人當成天書吧?!

    正在為難之際,忽聽小黑呼喚自己。於是急忙借坡下驢,對夏主薄說:「您老就幫我先寫了吧!」然後把筆塞到對方手裡,就急忙抽身而去。

    夏主薄朝著他的背影喊道:「小子,寫完了你自己一定要簽字,別回頭出了事,叫我給你背黑鍋。」

    包正也不回頭,隨口應了一聲,就來到小黑面前。原來,胡知縣在無計可施之下,就把麻煩下派,然後就跑到轎子裡乘涼去了。而這個大麻煩自然就落到小黑這個都頭的頭上了。小黑要說是上陣打仗、上山擒賊倒是一把好手,可要讓他動腦筋查案,可就有些勉為其難了,所以才把包正叫來,一起商量。

    包正聽小黑說明了緣由,不由心中暗喜:「這個破案就更是自己的特長了,怎麼說我也曾經是《三隻眼》偵探社的社長啊!」

    他叼著煙斗想了半天,一個大膽的設想漸漸在腦海中成型,於是把裡正喚到身前道:「白善人夫婦慘死,怨氣難消,難免以後要回來作祟,攪得村中不得安寧。」

    這類橫死之人,興妖作怪之事,在鄉民之中流傳甚廣。乃是茶餘飯後閒談時的話題,更是村婦嚇唬小兒的絕技,所以大家都是深信不疑的。

    裡正聽得連連點頭,愁眉苦臉地對包正說:「小哥,那如何解決?不如找幾個道士來村中做法如何?」

    包正搖頭道:「不必,我倒有一個辦法,可保平安。你去準備一些香燭供品,我們在這裡擺上香案,再叫村民逐一祈禱。白善人的魂魄就能得超脫,轉入輪迴。」

    裡正一聽,樂顛顛跑去準備了。少時,物品準備齊全,包正叫裡正去通知村民,然後自己親手佈置香案。等一切就緒之後,村民也都來了,吵吵鬧鬧的足有上百口,其中,還有幾個留著鼻涕、掛著屁股簾的頑童。

    包正先叫裡正把十歲以下的頑童都打發回去,別嚇著孩子,這個年齡,估計還沒有掌握殺人放火的技巧。

    然後又請出了胡知縣,和他低語了一番。胡知縣滿臉疑惑地聽完了,指著包正的鼻子說:「要是查不出兇手,你的屁股就等著開花吧!」

    胡知縣於是給村民訓話:「為防死者作祟,你們一會都到香案前祈禱,心裡有什麼話想對死者說的,就禱告幾句。反正別人離得遠遠的,也聽不見。說的時候,先報自己的名字,死者的在天之靈也好知道你是誰嘛。特別是那些平日和白善人有些過節的人,一定要好好懺悔,爭取求得死者的原諒,為村子祈福!」

    縣太爺的威儀果然不凡,這些村民都唯唯諾諾,排好了一字長蛇陣,老人在前,婦女在後,開始了漫長的拜祭。

    胡知縣望著這長長的一串人,心裡騰騰冒火,肚中咕咕直叫。還是裡正比較機靈,早就吩咐渾家(老婆)準備好了酒菜,請胡知縣賞臉,到家裡吃頓便飯。胡知縣的心裡這才暢快了不少,大搖大擺地領著夏主薄去了,其他人就只有大眼瞪小眼了,餓著肚皮辦案了。

    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眾衙役對包正的怨氣也越來越大:曬了一身大汗,都捂餿了!包正這小子出的什麼餿主意?真餿!比我身上這味還餿!

    包正也看出了苗頭不好,再這樣下去,就不用死者作怪了,大家的怨氣就能衝到天上了。於是趕緊吩咐村民加快節奏,每個人都和死者少嘮幾句,有什麼廢話,天黑了自己再回來說!

    這一招果然奏效,祭奠的隊伍迅速縮短,當胡知縣打著飽嗝、剔著牙齒從裡正家裡出來的時候,村民也都說完了。

    胡知縣用小眼睛掃視了一圈,對包正說:「村民都禱告完了,你說說誰是兇手吧。要是找不出來,我就第一個先把你塞到大牢裡!」

    包正不慌不忙地說道:「大人稍後,屬下還要請神作法,神明自然就會指點迷津!」說完,就走到香案旁邊,只聽他口中飛快地叨咕著:「天靈開,地靈開,諸天神佛快快來。」然後披散開頭上的髮髻,手舞足蹈,開始請神。

    其他人這下可開眼了,他們幸運地看到了近千年後的一場勁舞。包正使出了渾身解數,一會跳霹靂,一會耍街舞,一會又蹦迪。雖然服裝方面稍稍束縛了一些他水平的發揮。但在這些南宋子民的眼中,此時的包正,卻也狀如瘋魔一般了。

    只見他披頭散髮,身體奇異地扭曲著,在他們這些旁觀者看來,這種扭曲的程度,絕對不是一個人類所能達到的,漸漸的,人們都相信了,包正確實是被神靈附體了!

    包正熱身的過程中,偷眼觀瞧了一下,看到觀眾都滿臉的崇拜和畏懼,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於是口中大叫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然後用手在香案上啪地一拍,這時,一件驚世駭俗的怪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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