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欲 正文 第十章
    皇帝震怒本來只是李疆父子上演的一出雙簧。接著馬上就該輪到秦舒出場將被迫與慕容勝定盟的事情說成是李昌苦心孤詣的破敵策略借此來堵住百官的悠悠眾口。可是不知怎麼的禮部尚書褚良卻搶在秦舒前面出班為李昌說話。這不僅讓秦舒吃了一驚便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李疆也瞟了李昌一眼問道:「褚愛卿有什麼話要說?」

    一直沒有言的兵部尚書句郗突然出列道:「褚大人說的極是鮮卑內亂正是我大充出兵一舉蕩平塞外的良機。可是殿下卻私自做主與慕容勝定下三年停戰之盟豈不是大大的失策?」他以外將入朝只知道忠於皇帝一人。雖然剛才在外面與李昌十分客氣但卻並不刻意討好所以想到什麼便立刻說了出來也不怕得罪李昌。

    句郗從小小的裨將做起一直升任鎮東將軍又蒙受李疆寵愛入朝擔當兵部尚書一職。自然也是個明白人被褚良一點就透徹自言自語道:「外緊則內松外松則內緊楚王殿下好算計啊。」

    褚良便又接口道:「此時鮮卑雖然兄弟反目禍起蕭牆。但若是我大充兵威所至慕容勝兄弟二人必會念及部族家業摒棄恩怨攜手抵抗。這樣一來我大充將士又要面對鮮卑數十萬大軍得不償失。不如乘他兄弟二人相爭之時我大充養精蓄銳直等他們拼得你死我活再以逸待勞一舉擊敗他們。楚王殿下這三年之約表面上是在給慕容勝時間讓他平定慕容宏的叛亂但實際上卻是在給我大充三年時間休養生息以備日後大戰。不知微臣淺薄這些見解可是楚王殿下的心意?」

    李昌沒有想到平日張口禮儀、閉口聖人的褚良居然會主動幫自己說話當然比小小的秦舒更有份量。急忙點頭道:「褚大人說言正是本王心中所想。」說著便又轉對李昌道:「但兒臣未奉父皇之命便擅自與慕容勝定盟也有擅專之罪還請父皇降罪。」

    褚良卻道:「殿下雖未請旨但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殿下當機立斷非但無罪反而有功。微臣肯請陛下重賞楚王殿下。」句郗也跟在他後面下跪道:「楚王殿下深謀遠慮臣附議。」

    李疆再看了看百官又問道:「眾位愛卿可還有什麼意見?」百官互相望了幾眼便又有幾人出列都開口贊同褚良的話。

    李昌見這麼多人為自己說話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一樣只等著父皇開口把這件事揭過去。他倒沒有奢求再有什麼獎賞只希望沒有罪過便罷了。正打算開口說幾句漂亮話卻見尚書令馮鈺卻慢吞吞地出列對著他一禮道:「微臣斗膽有件事情想要請教殿下。」

    李昌只好道:「馮大人請問。」

    馮鈺慢悠悠地道:「慕容宏既然起兵造反而且又被其兄長所困。想來該是在千軍萬馬之中方才秦壯士和褚大人都把鮮卑軍士誇得神乎其神卻不知殿下是如何去的慕容宏軍中?」

    這話正好問中李昌的要害他自己都不清楚是怎麼到了段滎的軍中如何能夠回答的上來?偷偷瞟了皇帝一眼卻見李疆一雙龍目也正盯著自己心中不由暗暗吃驚。馮鈺能升任尚書令必然父皇的心腹他此時站出來當著百官的面質問自己看來也該是受了父皇的暗示。難道父皇對自己也起了疑心麼?想到這裡李昌只覺得背後涼一時倒不知該如何回答。

    秦舒見出李昌的窘迫急忙道:「回稟陛下慕容宏起兵造反之時曾分兵攻打殿下的營寨。草民猜測慕容宏是想抓住殿下為質迫使我大充助他一臂之力與其兄長爭奪天王之位。但在鎮北將軍徐錚帶領下我大充將士雖然人數不多還是勉強將慕容宏的部下阻擋在營寨之外。後來慕容宏呈現敗勢殿下當機立斷下令徐錚將軍詐敗退走自己卻只身前往慕容宏軍中為質。」

    「原來是這樣。」馮鈺漫不經心地答應了一聲忽然又道:「可是本官怎麼聽說殿下並不是在慕容宏的軍中而是在一個叫段滎的鮮卑將領手中這又是怎麼回事?」

    秦舒心裡頓時「咯登」一響噹日李昌被宇文婧所虜下落不明。秦舒與趙乾唯恐軍心大亂完全封鎖了消息除了他、趙乾、徐錚、江昀四人其餘將士一概不知。而且後來兩軍交換人質的時候江昀和大充將士又都在慕容威的營中根本不可能知曉其中細節。那麼就只有秦舒、趙乾、徐錚三人知道可是他們三人為了推卸掉保護不力的罪責已經都統一好了口徑都完全按照剛才秦舒商定的話說。這馮鈺身為尚書令足不出京卻是從何處知道這麼詳細的消息?

    「段滎?」李疆在龍椅上低念了這個名字問道:「他又是什麼人朕怎麼覺得這個名字在哪聽過?」說完抬眼看著李昌道:「莫非皇兒還有什麼事瞞著朕?」

    「兒臣不敢。」李昌急忙跪下伏身道:「兒臣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父皇。段滎乃是鮮卑段氏部族領段嵬長子但因與慕容勝有奪妻之恨所以背叛部族與慕容勝為敵。後來被慕容成所敗生擒至龍城。慕容宏既然有心作亂便覺得段滎是個好幫手故而派人將其營救出來。現在段滎已是慕容宏的左膀右臂當時慕容宏被慕容勝大軍團團圍困兒臣不能前往只好去了段滎軍中。」

    「原來是段嵬的兒子。」李疆突然笑道:「十餘年前朕巡視北疆與段嵬還有一面之緣。他那兒子生的十分機靈居然敢為了個女人與慕容勝為敵看來還有幾分血性啊。呵呵。」幾聲輕笑便將剛才的緊張氣氛一掃而空。

    馮鈺見皇帝展顏歡笑便退下道:「微臣的話已經問完了既然殿下肯隻身涉險為我大充著想。微臣也懇請陛下能重賞楚王殿下以彰其功。只是殿下與鮮卑私下定盟陛下非但不罪反而重重嘉獎若是傳到鮮卑人耳中豈不讓他們生疑?慕容家雖然是胡蠻但也多有智者若是被他們洞穿殿下的用心。殿下的這番功夫豈不是白廢了?所以微臣以為陛下暫時將殿下的功勞記下。等日後再賞不遲。」

    「嗯。」李疆點了點頭道:「愛卿所慮極為周全只是委屈了皇兒。」

    李昌這個時候哪裡還貪圖什麼賞賜急忙道:「兒臣只想為父皇分憂絕無貪圖賞賜之意。再者兒臣貴為皇子錦衣玉食還有何不知足?自北征之後朝廷國庫吃緊兒臣提議上自皇室宗親下到文武百官都需勤儉節約以蓄養國力日後與鮮卑決一死戰。兒臣非但不要父皇賞賜還請父皇將兒臣的年俸減半以為諸弟、百官之表率。」

    「哈哈……」李疆連聲大笑道:「難得皇兒有此苦心但我大充富有四海雖然北征失利還不至於拮据到這個地步。朕就依馮愛卿之意既不賞你也不會減你的俸銀。但這份功勞朕總還是要給你記下的。」

    「多謝父皇恩典。」李昌心裡終於長長地鬆了口氣暗道:這事好歹算是糊弄過去了。

    李疆示意眾人起身歸列然後又饒有興趣地看著秦舒道:「方纔秦壯士和褚愛卿都極力稱讚鮮卑兵強馬壯褚愛卿一介文士不通軍務又是第一次出使鮮卑所言未免有些不實。秦壯士卻是久居北疆以你看來難道我大充軍隊真不能與鮮卑相比麼?」

    秦舒剛才想說的話全被褚良搶著說完了正愁後面的話沒有機會說出來。現在聽到李疆垂問正中下懷卻又猜不透皇帝的心意只好道:「草民生於山野說話不知深淺。既蒙陛下垂詢草民只能斗膽直言還請陛下能恕草民之罪。」

    李疆聽他這樣說眉頭便有些皺了起來淡淡地道:「你但說無妨朕不怪你便是。」

    「草民謝陛下恩典。」秦舒得到皇帝這句許諾稍微整理下言詞便道:「草民此次跟隨殿下出塞有五百禁軍護衛到了北疆又有徐將軍麾下五百邊軍隨行。這一千兒郎無一不是我大充精銳若論武藝戰技、盔甲裝備都絲毫不在鮮卑之下。可是這一千將士能得返大充的卻只有區區百人其中固然有寡不敵眾的緣故。但草民還是覺得在戰陣之上我大充將士完全不能與鮮卑精銳相比……」

    句郗既掌兵部又在外領兵多年聽秦舒將大充軍隊貶的一文不值哪裡還忍耐得住?立刻出列道:「黃口孺子豈能信口雌黃?我大充將士精甲天下又豈是鮮卑胡蠻所能及……」

    「愛卿不必著急。」李疆打斷句郗的話道:「等秦壯士繼續將話說完。」李疆雖然不喜歡聽秦舒把大充的官軍說的一文不值但北伐失利是有目共睹的事實。若論人數戰力大充百萬將士似乎並不比鮮卑的軍隊差而且李疆素來重視軍備不論盔甲兵器都力求精良特別是禁軍三營更是他引以為傲的精銳。可是在北征一戰中禁軍三營損失慘重李疆也不得不仔細考慮究竟是什麼東西出了問題。現在既然秦舒能說出來他當然很樂意聽下去不管有沒有道理總能博個兼聽則明的好名聲吧。

    秦舒見皇帝雖然語氣冷淡卻並沒有責怪的意思便又繼續道:「草民久居北方對鮮卑多少有些瞭解。曾聽聞慕容勝遴選天狼營戰士的方法只有唯一的一個條件那就是赤手空拳與塞外的野狼搏鬥。陛下深居宮可能不知道狼群的凶殘。狼性凶殘嗜血乃是塞外野獸之。慕容勝以此來挑選精銳不僅要的是勇武的部下更要的是嗜血好殺的軍士。草民觀我大充軍隊訓練有素缺少的卻正是一股血性。禁軍三營乃我大充軍隊精銳中的精銳但都依仗的是精良的盔甲以及鋒利的武器。論起真正的男兒血性只怕非但遠遠不如慕容勝麾下的天狼營便是飛虎、雪豹二人也的多有不及。」

    「嗜血、血性。」李疆慢慢地回味著這幾個字片刻才道:「你是說朕的將士貪生怕死?」

    「草民不敢。」秦舒急忙道:「只是我大充安定多年軍隊少有征戰雖然平日操練起來似模似樣但卻不能與鮮卑軍隊相提並論。鮮卑人生在塞外苦寒之地缺衣少食若要生存便只有以武力掠奪一途。當初五胡混戰狼煙四起慕容啟能打敗各胡一統塞外留下來的都是百戰餘生的勇士這些將士是我大充軍隊萬萬不能及的。草民以為練兵一途非親歷戰陣不能激將士之血性。北征失利非我大充將士不如鮮卑實在是見得鮮血少了缺乏戰場上該有的那股子血性男兒氣。」

    「不錯。」李疆終於點了點頭道:「當初朕攻吳伐魏麾下都是身經百戰的將士所過之處才能百戰百勝。自從天下大定朕雖然注重軍備但這些將士卻都多年沒有經歷戰陣確實很少見過血腥難怪不是鮮卑人的敵手。不過鮮卑有五胡之亂而我大充國泰民安沒有戰事。難道就永不能遠訓練出足以與鮮卑匹敵的精銳之師麼?若真要去尋些野獸來殺我大充百萬軍隊卻哪裡能找到那麼多的豺狼虎豹?」

    秦舒卻想也不想便答道:「此事極為簡單。通常練兵之法都在軍營內操練並非實戰。若是能在操練時讓士兵真刀真槍的演練……」

    「不可。」句郗身為一員老將立刻開口反駁道:「刀槍無眼若是真的依照秦壯士的意思在演練的時候都換上真刀真槍誤傷之事怎麼避免?」

    「既然是當兵吃糧就該有隨時流血的準備。」秦舒淡淡地道:「訓練的時候多流些血總比到戰場上送命強。」

    李疆素來注重軍事對禁軍的訓練也極為上心經常親自到禁軍營中巡視。每次去的時候禁軍也都會安排些節目比如兩軍對陣演練但都拿的是木製刀槍作作樣子罷了。若當真是換成真刀真槍又該是副什麼景象?

    「句愛卿的擔心也很有道理。」李疆皺眉問道:「真刀真槍的訓練誤傷了同袍怎麼辦?」

    秦舒聽皇帝的口氣似乎有些意動便又繼續道:「草民的意思是先用木製刀槍再用未開鋒的刀槍最後才真刀真槍的演練。這樣循序漸進再加上些防護措施應該能減少誤傷。不過草民覺得讓士兵們流些血也未嘗不是件好事唯有鮮血才能激出他們的血性也唯有鮮血才能鑄就出一支百勝之師。古往今來縱橫天下的軍隊都是在腥風血雨中洗禮過的草民還未曾聽說只靠訓練便能有無敵於天下的軍隊。」

    「好。」李疆突然問道:「朕若是讓秦壯士這樣替朕練一支千人精兵秦壯士需要多少時間?」

    秦舒聞言大喜朗聲答道:「少則三月多則半載。草民一定能為陛下訓練出一支不怕流血、不怕死的精兵。」

    「傳旨。」李疆便立刻道:「擢升秦舒為禁軍校尉可在禁軍各營中任意挑選一千兵丁訓練以半年為期。若是真有成效朕便准了你的練兵法子。」

    「謝陛下隆恩。」秦舒急忙再拜謝恩。句郗雖然還是覺得有些不妥但既然皇帝已經開口只好閉口不言只是冷眼看著秦舒暗道: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練兵之事若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古之名將豈不都是嗜血魔王?

    秦舒所說的練兵方法確實有些震撼人心。不過別人都不明白他如果不是從小就被師尊地獄般的訓練怎麼能有今天的成就?在他看來練兵也就和傳授徒弟差不多不多流些血怎麼能成為真正的士兵?

    退朝之後李疆回到勤政殿武陵侯葉璇早已等候在內。見完大禮李疆呵呵一笑道:「葉卿今天沒有上朝不曾聽到秦舒練兵的法子還真是有些有趣。」不等葉璇開口詢問便又繼續道:「他說什麼要多讓士兵流血建議真刀真槍的操練。嘿嘿真若是能借此給朕訓練出一支不怕死的軍隊朕又何懼鮮卑慕容氏。」

    「真刀真槍?」葉璇愣了愣隨即道:「這樣練兵何其凶險?若是稍有不當我大充將士還不成與鮮卑開戰便要大多死在自己袍澤的刀下了。」

    「危言聳聽。」李疆皺眉道:「秦舒若是沒有把握怎麼會向朕這樣建議?朕已經給了他一千禁軍半年的時間到時候就能看到成效了。」

    葉璇知道皇帝自從北征失利之心一心想要整頓軍務以血前恥。既然已經下了旨意他也不便再勸便改換話題道:「不知今日早朝上陛下是如何處置楚王殿下的。」

    李疆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愛卿覺得該如何處置?治他個欺君之罪麼?」

    葉璇急忙道:「微臣不敢。但楚王殿下明明是被鮮卑所虜為保性命不得已而與慕容勝定下三年之盟。可是回京卻大言不慚生生將此大罪說成是蓄意安排的大功。陛下也聽之、任之不加斥責麼?」

    「那該怎麼辦?治他個欺君之罪然後撕毀與鮮卑盟約進兵征討麼?」李疆呵呵笑道:「昌兒說的不錯現在不是北伐鮮卑的最好時機。這三年的盟約不論昌兒是主動的還是被迫的總算不是什麼壞結果。再說當時他命懸一線便是朕在場也不會捨得讓他死在鮮卑人手中。雖然昌兒對朕有所隱瞞也不算是什麼大錯。今日在朝上朕已經借馮愛卿之口給了他些暗示相信他會明白朕的心意。」

    「陛下聖明。」既然皇帝都不打算治楚王的罪葉璇又何必當這個惡人?只好道:「希望楚王殿下不要辜負了陛下的這番苦心。」

    李疆哼了一聲語氣轉冷道:「這些小事上朕不會跟他計較。不過你的眼線卻不能放鬆給朕盯牢了。皇后臨終說的話朕還清楚地記得誰要是再敢生有爭儲之心而陷害兄弟。朕絕不會心慈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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