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欲 正文 第六章
    李昌終於還是被放回來了代價就是慕容宏以及麾下的兩千士兵。曾有人建議慕容勝派兵追殺慕容勝卻沒有答應。倒不是他不想殺掉這個討厭的四弟而是一諾千金的性格使然。鮮卑人讚的英雄講的是信用今日既然當著龍城數萬將士的面放過了慕容宏。慕容勝就不會私下派兵追殺否則事情敗露他將會成為整個鮮卑恥笑的對象。

    「殿下在裡面嗎?」一整天沒有見到人影的副使褚良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趕了過來。徐錚對這些文官向來沒有什麼好感見這個時候才現身便譏諷道:「原來是褚大人昨晚一直沒有見到大人不知大人在什麼地方享福呢?」

    徐錚見他身上的官服上果然有些血跡看來確實受了些傷頓時收起輕視之心道:「是本將錯怪大人了。殿下就在帳內只是不願接見任何人。請大人先回去休息過些時候再來請安如何?」

    褚良眉毛立刻皺到一起歎道:「實不相瞞本官此來雖然是向殿下問安但也是奉了天王之意來與殿下商量和約之事。」說著又轉向秦舒道:「本官聽天王說秦護衛已經擅自做主許諾三年之內我大充不加兵鮮卑。不知可有此事?」

    在當時的情況下秦舒要是不答應李昌的小命可就保不住。但是答應下來後秦舒肩上的罪名可就不輕了褚良這話就隱隱有指責之意。秦舒只好解釋道:「事急從權楚王殿下性命要緊在下也是無可奈何。」

    褚良卻並沒有為難而是點了點頭道:「秦護衛的苦心本官也是體諒。既然秦護衛已經向天王作了保證那麼殿下現在是不是該出面許諾呢?否則只憑秦護衛的一句話天王只怕是不會甘心放殿下南歸的。」

    徐錚聽到這句話又狠狠地瞪了秦舒一眼似乎在說:都是你出的餿主意。秦舒也只好搖頭苦笑這個辦法就算自己不說出來難道慕容勝就想不到麼?李昌若是不給點保證慕容勝怎麼可能輕易放他返回大充?倒不如自己說出來反而更顯得大充具有誠意。

    「誰在外面?」李昌終於話了。秦舒急忙道:「是褚大人求見。」

    「你們都進來吧。」聽到這句話後褚良、徐錚、秦舒三人才魚貫走入李昌帳內。李昌的心情看上去還是很不好坐在主位上陰沉著臉。三人見禮完畢後李昌才開口道:「褚大人來找孤莫非是為了鮮卑停戰之事?」

    褚良從北芒山回來就一直在王宮操辦大婚之事。剛才的宴席又因為處理傷口沒有能夠及時趕上。現在突然趕來求見李昌很自然就聯想到他的來意。褚良只好道:「天王催促的緊臣也是推無可推只好來請殿下拿個主意。」

    「還有什麼好拿的。」李昌平靜地答道:「既然秦護衛已經代孤答應了那就不必更改告訴慕容勝。孤一定信守諾言返回京城後必當向父皇請罪進言三年之內絕不加兵大燕。你去讓慕容勝安排盟誓孤明日還要趕回大充最好今晚就能定下盟約。」

    「那微臣這就去通知天王。」褚良再行了一禮便匆匆出帳而去。

    褚良離開後李昌又讓徐錚退下只把秦舒一人留在帳內。「秦舒你可知罪?」李昌突然一拍面前的木案大聲道:「三年不加兵?孤尚且沒有這個權力誰給你這麼大的膽量居然敢私下答應慕容勝?」

    秦舒知道李昌留下自己肯定會責問這件事只好如實答道:「殿下也該清楚當時的情況屬下若是不答應殿下現在只怕已經遭受不測。屬下擔心殿下安危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還望殿下恕罪。」

    「孤饒了你父皇哪裡又該怎麼交代?」李昌苦笑著道:「孤已經順著你的意思答應與慕容勝定盟以三年為期限。可是鮮卑適逢大亂正是我大充出兵一舉蕩平的良機父皇若是以此來責怪孤孤又該如何向父皇解釋?」秦舒救下他的性命李昌倒並不怪他可是回京之後該怎麼向皇帝解釋則成了李昌的頭等難題所以只好先拿話嚇嚇秦舒希望他能有個什麼好主意。

    秦舒頓時明白了他的心意笑答道:「殿下放心。屬下說的這三年之約也並非胡亂開口。我大充剛經歷北征之敗雖然將士死傷不多但錢糧耗費極大非得三五年之期不能再繼續力量大舉北伐。而且殿下親自出塞也當看出我大充禁軍雖然精銳但比起慕容勝的天狼諸營來還是很有差距。屬下以為若要擊敗慕容勝先還得操練出一支勁旅才行此事至少也需要三年時光。而慕容勝想要平定慕容宏以及段滎的叛亂屬下估計三年時間還未必夠用更何況就算三年內平定下來卻又多少時間能夠休養軍力?倒時候我大充兵精糧足北伐焉能不勝?陛下老於用兵屬下相信其中利害關係陛下也能體會殿下如此回復當能深得聖意。」

    「你這張嘴倒真是能說話。」李昌終於展顏擠出一絲笑容道:「孤也在想父皇短時間內可能沒有北伐的打算否則當初又怎麼會狠心將永寧妹妹遠嫁呢?可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老五也還在盯著孤。這次孤落入鮮卑人中為質在其淫威之下被迫簽訂盟約只怕滿朝的言官也不會輕易放過孤。」

    這確實是件麻煩的事情不論眼下的盟約是否訂得讓皇帝滿意可畢竟都是在慕容勝的脅迫下簽訂的。中原漢人素來講究的是氣節李昌如此屈服在鮮卑的淫威之下當真的難以向滿朝臣工交代。秦舒想了想道:「大丈夫能屈能伸陛下不還有赤城之盟麼?」

    「放肆。」李昌立刻呵斥道:「孤怎能與父皇相提並論?」隨即又歎道:「算啦只要父皇不怪孤其他百官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等到京城孤便繼續閉門讀書過段時間這事也就淡了。」

    李昌也想到的辦法也只有繼續韜光養晦。不過這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只要為人低調不引人注目百官中誰又會一天到晚盯著他不放?事情到了這一步後悔也沒有用只能是隨機應變。以李昌當初監國時在京城籠絡的人脈料來也不至於淪落到一個群起而攻之的地步。

    兩人又商量些時候褚良便帶著拓拔雄前來。定盟儀式已經準備妥當請李昌到王宮參加。李昌心中的石頭雖然暫時放下但還是裝出一副極不甘心情願的表情黑著一張臉前往王宮。龍城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原本不很繁華的街道更是蒙上了一層灰暗色彩四下裡傳出來的哭泣聲則平添了不少的淒涼。

    拓拔雄也沒有了往日的談興只是默默地帶著李昌等人入宮。定盟儀式還是安排在正殿焚香告拜、歃血為盟都只是走個過場。只要是明眼人都心裡清楚大充需要這三年時間休養生息而大燕也須要這幾年時間來平定內部只是究竟誰更快一些那就不得而知了。

    幾乎所有在龍城的鮮卑貴族都參加了這次定盟。慕容勝有意讓大家看到大充是支持他的這樣一來對他平定四弟叛亂會有極大的幫助。正殿內人頭簇動秦舒站在李昌的身後絲毫不敢大意。現在既然慕容宏已經和他大哥撕破了臉就什麼事都幹得出來誰能保證這些人中沒有慕容宏安排下的刺客?

    忽然秦舒看見殿角上有條人影一閃而過不由心中微動對趙乾交代幾句便匆匆跟了出來。鮮卑王宮侍衛還是比較多但大都安排在正殿左右負責警戒。秦舒輕易地躲開幾處崗哨在僻靜處追上前面那條纖細的人影。

    「站住。」秦舒低喝一聲前面的人影頓時停了下來咯咯嬌笑道:「想不到秦護衛真的敢跟過來。」說完邊轉過身體一身侍女打扮但卻是慕容勝身邊的寵姬宇文婧。

    聽到她嬌膩的聲音秦舒又不禁想起那晚的消魂身上頓時一陣燥熱。宇文婧卻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輕輕款款地靠上前低聲道:「是想我了嗎?」

    秦舒現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急忙退開一步沉聲道:「想你?我做夢都想殺了你!」

    宇文婧頓時兩眼紅眼淚汪汪地道:「妾身不知何處得罪了秦護衛竟如此狠心待我?」

    這突然的變臉竟讓秦舒的心裡沒來由的一痛急忙凝住心神冷道:「你不用在我面前裝了。難道那晚不是你虜走楚王殿下的麼?」

    「是我又怎麼樣?」宇文婧十分委屈地道:「妾身可是幫了秦護衛的大忙秦護衛非但不感激反而還要喊打喊殺又是什麼道理?」

    「幫我?」秦舒心道:李昌可是我最大的墊腳石差點就被你害死了居然還說是幫我?不由氣極而笑道:「我還該感激你?沒有讓楚王殿下死在段滎的手上嗎?」

    他本是譏諷的話那知道宇文婧居然正色道:「不錯如果不是妾身先把楚王虜走。萬一落在了慕容宏的手中後果又會怎樣?妾身知道慕容宏起兵的同時肯定會派兵去抓拿楚王殿下所以妾身才冒險將楚王殿下接了出來。」

    那天晚上慕容宏派麾下精兵圍攻李昌的營帳而大充護衛將士只有兩百來人確實很難保證李昌的安全。秦舒雖然明明知道對方是在狡辯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只好苦笑道:「那你怎麼不通知我們一聲豈不還是存心不良。」

    宇文婧抹去淚光笑盈盈地道:「妾身只是一介女流做事當然會存著私心。不過楚王殿下只是受了場虛驚卻換給慕容勝一個強敵換得鮮卑數年動亂難道吃虧嗎?」

    秦舒頓時心中雪亮看來宇文婧對慕容宏起兵失敗的結果早就預料好了。而且還在關鍵時刻用李昌換下慕容宏的性命。這樣的心計只可惜是個女人否則當真能與慕容勝等人一決高下。秦舒再次打量一番宇文婧心道:這個女人真不簡單。

    宇文婧見秦舒直愣愣地看著自己不由嫣然一笑道:「秦護衛還沒有看夠嗎?哦險些忘了那晚帳內沒有掌燈。」

    「住口。」秦舒現在最忌諱就的那天晚上的事情不由輕喝道:「我根本不記得那晚生了什麼你也休想以此來要挾我。」

    宇文婧的笑容漸漸有些苦澀淡淡地道:「在你心中我只是個淫蕩卑賤的女人是嗎?可是我要報仇還能有別的方法嗎?」頓了頓又道:「跟你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妾身請秦護衛來只是想送秦護衛一件禮物。」說完便從懷中掏出一份羊皮卷書道:「只是鮮卑各部的人口兵力圖譜秦護衛志向高遠想來此物對你應該有極大的幫助。」

    秦舒聽得怦然心動急忙拿在手中還未及細看。宇文婧便又道:「三年之期秦護衛應該在大充平步青雲妾身相信段滎一定能幫慕容宏多堅持些時候。希望數年之後大充北征軍中能有秦護衛為將方不負妾身今日贈圖之意。」

    秦舒看著宇文婧目光中的熱切期望不禁道:「怎麼會是我?」

    宇文婧嫣然笑道:「能馴服天馬之人又豈是凡品?」說著又苦笑道:「若是妾身看錯了人也不過是浪費張羊皮罷了。」

    秦舒打開手中的羊皮卷見上面繪著鮮卑地圖還密密麻麻寫不少小字都是介紹鮮卑各部以及各處地形。心想:這可不僅僅是一張羊皮日後若真能隨軍北伐這張地圖可就是大充獲勝的至寶。

    「秦護衛還是回去看吧。」宇文婧打斷道:「離席太久當心慕容勝起疑。妾身告辭了若是有緣日後再見妾身必當再侍奉將軍。」說完又對著秦舒一笑方才緩緩離去。

    最後的一笑又讓秦舒內心一陣騷動:果然是個絕世尤物上天安排這樣的女人莫非真就是為了克制慕容勝這樣的男人?秦舒微微一笑將羊皮卷放在懷中收好才返回正殿。

    「秦護衛原來在這。」剛走入殿內慕容成便撲面而來手裡拿著酒碗醉醺醺地道:「今晚本是為秦護衛等人送行秦護衛也無故離席來來該罰你三碗。」

    秦舒呵呵一笑道:「蒙殿下厚愛在下不過是去方便了一下。在下不勝酒量這酒還是免了吧?」他自從那晚飲酒誤事之後便不敢再多飲所以極力推辭。

    慕容成卻仗著酒力不依不饒地道:「一定要喝否則秦護衛今日回去哪裡還能再有機會?」秦舒笑道:「殿下哪裡話兩國今日定盟日後喝酒的機會還多得很。」

    慕容勝冷笑幾聲道:「秦護衛欺我粗人看不明白今日之事麼?定盟三年互不加兵。三年之後呢?那個時候若是我大燕內亂為平難道大充還會輕易錯失良機麼?」他嗓門極大這幾句話雖然是對秦舒說但整個大殿上都清晰可聞。

    這些事與宴的人大都心裡明白但誰也不能像慕容成這樣吼出來。慕容勝臉色數變冷然道:「三弟醉了。來人送三殿下回去休息。」

    慕容成卻大吼著道:「我沒有醉。今日這場盟誓大家都清楚。大充、大燕誓不兩立不過都是在爭取些時間罷了。秦護衛我敬是你個英雄今日才來與你暢飲一醉。三年之後不論是大充北征還是我大燕南下慕容成與你都難免沙場相見。到時候各為其主就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秦護衛這酒你喝還是不喝?」

    秦舒見滿殿的人都看著自己只好道:「既然殿下厚愛在下喝了便是。」說完便接過酒碗一飲而盡。

    「好再來。」慕容成又命人端來酒碗和秦舒拼起酒來。只是秦舒剛才沒有喝多少而慕容成已經有了七八分酒意只喝了一會兒便敗下陣來被親兵扶下去休息。經過他這一番胡鬧酒宴氣氛也顯得十分尷尬李昌等人又喝片刻便都起身告辭。

    還是拓拔雄負責送他們回到營中分別的時候徐錚才終於開口道:「拓拔兄弟保重啊。」他與拓拔雄短短相處幾日下來意氣相投剛才又被慕容成的那席話勾動不由語氣都有些傷感。

    拓拔雄何嘗又不是?但兩國交戰向來都是如此。只好爽朗一笑道:「徐大哥你本來就年長於我。小弟就叫你一聲大哥三年的時間還不算短若是有空小弟必到北平郡來向大哥討杯酒喝。」

    「歡迎之至。」說完這句話拓拔雄便拱手作別。徐錚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突然道:「鮮卑也多有英雄可惜啊可惜……」

    李昌和秦舒互望了一眼卻沒有說話心裡都明白徐錚究竟在可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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