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欲 正文 第八章
    「傅羽你可知罪?」皇宮勤政殿內皇帝李疆怒容滿面地喝道。

    「你當朕不敢麼?」李疆拍案道:「若不是看在傅王兄的面上朕早把你送到慕容昭那讓他處置了。」

    「還敢強嘴!」李疆長身而起怒喝道:「你是越來越不將朕放在眼中了。」

    楚王李昌在旁邊見火候已經差不多了便上前道:「父皇請息怒傅小千歲也是報仇心切才犯此大錯。不過好在只是殺了幾個隨從並沒有惹下什麼大禍。還請父皇念在他一片孝心從輕落吧。」

    李疆瞟了他一眼復坐下道:「傅羽。」

    「微臣在。」傅羽急忙答道。

    「不是朕要罰你。」李疆緩緩道:「但你行事也太魯莽了。稍有不慎兩國又要兵戎相見那你便闖下大禍了。朕就是想饒也饒不了你。你現在立刻回府閉門思過直到鮮卑使團離京才可出門。若是再有什麼作為朕不僅要罰你便是幽州你叔父那朕也要治他個管教不嚴之罪。」

    「微臣遵旨。」傅羽叩拜之後另行告退。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李疆突然感慨道:「有孫如此也不算是辱沒了傅氏家門。可惜終歸年輕了些若是再磨礪幾年或者能獨當一面。朕留他在京也許是錯了。」

    「父皇這也是因為愛護他。」李昌接口道:「但是抓不到兇手我朝怎麼向慕容昭交代?」

    李疆冷哼一聲道:「拓拔雄雖然嘴巴裡叫嚷的厲害不過是想逼朕早日將永寧下嫁吧了。那幾個隨從的生死哪裡會放在他的心上。」說著李疆又輕歎道:「只是你母后病情一直沒有好轉太醫說不能受刺激朕怎麼能忍心把這個消息告訴她?」

    「可是……」李昌遲疑片刻還是道:「可是鮮卑那邊給了底線一定不能耽誤慕容勝的登基大典。除非……」

    「除非什麼?」李疆見他猶猶豫豫便道:「你有什麼話說便是了朕不會怪你。」

    李昌遂道:「眼下馬上就是春正離慕容勝的登基大典只有兩個多月。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拖延除非父皇有意毀親。」

    「胡鬧。」李疆又站起身喝道:「朕乃堂堂天子怎麼能言而無信讓天下人恥笑?」

    「兒臣情急胡言請父皇恕罪。」李昌急忙拜倒在地連聲請罪。

    「你起來吧。」李疆歎息一聲道:「朕知道你不願意看著永寧嫁到鮮卑去朕又如何捨得?」忽而苦笑道:「只怪朕無能北征慘敗不得不倣傚兩漢和親之策。」

    「父皇……」李疆揮手打斷李昌的話道:「朕不能悔婚。這次北征國力大損若是再與鮮卑起了戰端北疆百姓便又要飽受戰亂之苦。朕不能因為一個女兒……唉找個時間還是你去給你母后說這事吧。」

    李昌雖然也不願意去但總不能違抗聖命只好道:「兒臣遵聖旨。」

    李疆見他回答的極不情願苦笑著道:「朕知道為難你了但朕愧對你母后實在開不了這口。」頓了頓又道:「你去告訴慕容昭、拓拔雄兩人說朕今晚在宮內設宴為他二人壓驚。傅羽這小子魯莽衝動朕要是再不接見他二人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了。」

    「兒臣遵旨。」李昌知道既然要接見此二人那麼和親之事也就要提上日程自己去向母后稟奏的苦差使也就等不了兩天了。到時候要是把母后激動出個三長兩短來就算父皇不怪罪自己李昌的心裡也不會好受。想著這些李昌只覺得口中苦向李疆告退後便轉身默默離開。

    李昌剛剛離開便有人從皇帝身後的屏風後走出來道:「陛下挺器重楚王殿下的。」正是武陵侯葉璇。整個大充王朝能這麼隨意在皇帝書房走動的人除了他還真難再找幾個出來。

    李疆點了點頭道:「老三辦事穩重又極有才幹。只是前些年朕把心思都花在那不爭氣的東西身上冷落了他。這些天看來老三確實可以擔當重任。」

    葉璇當然知道皇帝口中那個不爭氣的東西是指誰輕歎道:「陛下將齊王交給微臣微臣卻沒教導好有辜陛下聖恩。」

    「說這些沒有用的幹什麼。你常年為我大充奔波哪裡能有多少時間教導他?」齊王之死一直是李疆心中的隱痛若不是看到還有楚王李昌這個爭氣的兒子只怕早就和皇后一樣躺在病床上了。這件事能不提李疆還是盡量不會再提的遂問道:「你有什麼話還不能當著老三的面說非要躲著他?」

    葉璇看了看李疆終於還是道:「陛下請恕微臣直言。陛下處理齊王一事還是顯得輕率倉促了些。」

    李疆聞言眉頭緊皺臉色也跟著沉了下來緩緩道:「葉侯還是在怪朕沒有等你回京便毒殺了你的愛徒麼?」突然語氣一變喝道:「可那也是朕的兒子。你該知道朕為他付出了多少心血一心想要栽培他成為一國之君。別的事情不說便是當年為了讓他拜入你的門下朕就向你賠了多少好話?可是他呢他幹了些什麼?謀兄、淫嫂、殺妻、害子朕若是不殺他怎麼對得起李氏列祖列宗?」

    葉璇知道皇帝最疼愛的就是齊王所以一提到此事就會變得十分激動。他任由皇帝把話說完才不急不緩地道:「雖然微臣每年最多只在齊王府上住一個月但微臣死也不會相信齊王會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出來。微臣知道陛下對齊王寄予厚望所謂愛之深、責之切。所以在聽到齊王的罪行後亂了方寸根本沒有仔細調查便將齊王賜死。微臣聽說陛下連自辯的機會也沒有給齊王留一個陛下難道就不怕真的冤枉了齊王嗎?」

    「冤枉他?」李疆冷笑道:「你是說馬飛燕自污清白陷害他呢還是齊王妃體內的劇毒不是他所下?你調教出來的好徒兒還有臉想替他平反?」

    「這兩件事本就是一件事。」葉璇仍舊面不改色地道:「微臣回京之後見過齊王府的那個丫頭齊王妃的死應該與齊王逼姦皇嫂之事有關。整件事情看起來很合情合理但是很多細節陛下考慮過嗎?太子與齊王素來不合太子妃為什麼那晚要去齊王府?而齊王妃本來已經休息下了為什麼突然要去見齊王並且在途中失足摔跤?齊王口口聲聲說茶水裡有媚藥陛下不信微臣卻信。齊王要的是太子之位而不是太子妃他若只是個貪歡好色之徒那微臣這些年就算是白調教了。」

    說實話李疆在賜死齊王以後心裡確實有些後悔。但當時確實是很氣昏了頭而且太子建受刺激瘋太子妃投井自盡再加上齊王妃的流產和死亡都給李疆很大的衝擊。所以才會不經過審問不經過朝議直接將齊王賜死。草率是草率了些但李疆卻從來沒有想過會冤枉齊王直到現在葉璇說起才盯著他問道:「那你說這媚藥是誰所下?」

    「兩個可能。」葉璇踱開兩步才道:「其一太子妃。當時齊王奉命審理太子一案誰都知道太子是生、是死齊王的意見至關重要。也許太子妃會為了丈夫自污清白以此要挾齊王。不過微臣覺得太子妃出身書香門第應該還不至於幹出這樣卑鄙的事情。」

    李疆畢竟是個英明的皇帝先入為主地賜死齊王后他便不願意、也不敢再去仔細調查這件事情。此刻聽到葉璇這樣說也不禁問道:「那其二呢?」

    「這其二麼?」葉璇思索了片刻才考慮好措辭道:「陛下貴為天子當知皇室與百姓家不一樣。而且就算是尋常百姓家為了爭奪家業也有不少兄弟反目的事情。更何況身為皇子誰又會不對陛下身後的寶座動心呢?齊王在時微臣也時常告誡過他但別的事他都很順從微臣之意唯獨不肯放棄與太子奪嫡之心。既然太子被廢那麼在其他皇子心中齊王也就成了最大的障礙。若是連齊王也跨了豈不是大家都有了入主東宮的機會?」

    李疆冷眼看著葉璇把話說完才冷冷地道:「你是說還有別的皇子覬覦太子之位而此人正是陷害齊王暗中下媚藥之人?」

    葉璇剛一點頭李疆立刻拍案怒道:「大膽!」葉璇雖然身份然但終究是大充之臣見皇帝動怒還是急忙拜倒在地道:「微臣口無遮攔罪該萬死。」

    「你也知道自己口無遮攔?」李疆不是傻子當然知道葉璇所指的那人是誰。不由哼了一聲道:「朕知道你懷疑老三但你也應該明白。身為臣子謠言誣陷皇子是個什麼罪名。朕看你是在那個所謂的江湖上待久了連這些基本的禮節都忘了。」

    「微臣不敢。」葉璇知道皇帝在對齊王失望之餘已經將全部的心思又花在了楚王身上。自己現在公然懷疑楚王是陷害齊王的幕後主使也難怪他會這麼大的火。可是齊王之事太過蹊蹺葉璇對自己的這個弟子還是很瞭解的。就算平日有些驕橫但當時太子被廢爭奪嫡位多年終於有了結果齊王萬萬不可能在這關鍵的時候做出這樣「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情。

    只恨葉璇當時奉旨去了西南沒有留在京城否則事情哪會落到這個地步?齊王被賜死時百官中還是有些人想求情的。但皇十子梁王李霸求情的奏折剛上去就被杖責三十圈禁在府並且降為郡王爵。這樣一來誰還敢強出頭?葉璇趕回京城齊王都已經匆匆下葬了。葉璇仔細研究了整個事件覺得很有許多蹊蹺的地方才會冒死向皇帝進言。

    「你愛徒心切朕難道就不心痛兒子嗎?」李疆看著伏地請罪的葉璇突然道:「你起來吧。這份奏折是老三寫的你拿去瞧瞧。」

    「是。」葉璇雙手接過那份奏折就聽李疆道:「這是老三奏請改革官制的奏折其中大大的削弱相權集中皇權深得朕心確實不凡啊。」

    葉璇匆匆看了一遍聽出皇帝語氣中對楚王十分讚賞不禁又道:「楚王這些年來小心謹慎從不參與太子與齊王之爭在外人看來不僅碌碌無為而且顯得有些膽小怕事。可一旦得寵便能寫下這樣具有政略頭腦的奏折可見以前所作所為都是在故意偽裝。這樣豈不是更讓人生疑?」

    「你……」李疆本想是讓葉璇見識下楚王的才幹卻哪知道這老小子頑固不化居然還抓著不放而且說出這堆歪理。不禁氣極而笑道:「那你總不能就憑這些莫須有的懷疑便讓朕定楚王的罪吧?」

    「微臣不敢。」葉璇想了想還是道:「但微臣卻已經有了些線索楚王殿下身邊新招募名侍衛叫作秦舒……」

    「等等。」李疆揉了揉眉心盡量讓被葉璇攪亂的頭腦清醒起來問道:「這個名字朕好像在哪聽說過。」

    「是的。」葉璇又繼續道:「此人是傅羽的結義兄長在平定馬杲謀逆中也立了些微功。」

    「對對。」李疆恍然道:「傅羽曾向朕說過這個義兄但朕以為一介江湖人物不能登大雅之堂……」說到這裡突然覺得有些失言忙改口道:「朕不是在說葉侯你。當時朕還賞了他一些財物怎麼這個秦舒現在在老三府上效力麼?」

    「正是。」葉璇答道:「據微臣觀察秦舒不僅武藝高強而且頗有心計。微臣覺得他十分可疑……」接著便將自己如何設計想要引誘秦舒自投羅網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

    李疆聽完笑道:「他若是真有葉侯說的那般心計怎會不知道此計是在詐他?肯定不會去馬則小妾的宅院探查那個所謂的密道。」

    「不盡然。」葉璇道:「這樣的人雖然心計重但疑心也重。他怕微臣詐他但更怕微臣說的是實話。所以他如果心中有鬼肯定會去那間宅子探查一番。」

    「那他究竟去沒有?」李疆對葉璇還是相當瞭解的聽他如此費盡心機對付一個少年也不由起了幾分興趣道:「若是去了以葉侯膝下子女的武藝肯定能將他當場抓獲。」

    葉璇卻長歎一聲道:「可惜嘉兒兄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昨夜鮮卑使者遇刺禁軍在附近搜索刺客也進了那間宅子搜查。嘉兒兄妹見是禁軍怕現後有所誤會便暫時離開了一小會兒。若是微臣在必出手將那些禁軍全部制住看看可有人假扮……」

    李疆又重重地哼了一聲道:「朕看你是越來越大膽了堂堂禁軍也是你說制就可以隨便制住的?全是些江湖手段一點朝廷禮儀也沒有。」

    「但微臣真的懷疑秦舒就混在那些禁軍之中。」葉璇又繼續道:「刺殺鮮卑使者的是傅羽但傅羽早就被陛下軟禁在燕國公別居內如何知道鮮卑使者入京的消息呢?微臣問過禁軍蕭將軍昨日秦舒確實去找過傅羽。」

    「你先平身。」李疆站起身從御案後走到葉璇身前皺眉道:「如此說來那個秦舒確實有些可疑了?」

    葉璇見皇帝被自己說動急忙點頭道:「不錯。自從秦舒進入楚王府後經常與楚王殿下單獨密談行跡十分可疑。」

    「這樣啊!」李疆又轉身走到御案前猛然拍了一掌喝道:「葉璇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

    葉璇沒有想到又惹怒了皇帝剛剛站起來又不得不跪下道:「微臣知罪。」

    「你知什麼罪?」李疆轉身指著葉璇大聲道:「你身為臣子居然敢在楚王府中安插眼線究竟是什麼居心?」

    葉璇這才知道自己剛才一時情急說漏了嘴。秦舒與楚王密談之事應當極為隱秘自己卻能知曉那肯定是在楚王身邊有眼線。以皇帝之英明又怎麼能瞞得過他?葉璇只好道:「陛下聖明微臣覺無二意不過是為了皇室的安定。」

    「哼。」李疆根本不理他的解釋冷然道:「怕是為了你那寶貝徒弟吧?皇后一直說齊王近年來爭奪嫡位越來越驕橫不知收斂還以為是朕過分的寵愛。現在看來只怕你這個師傅在背後也出了不少力吧?」

    這話就可重可輕了葉璇急忙以頭觸地道:「微臣向來只唯陛下之命是從。就算曾經幫助齊王也是因為陛下有意立齊王為儲。若非陛下再三命微臣好生輔佐齊王微臣又怎麼會如此對他?」

    「你倒會狡辯。」李疆想想當初確實是自己帶頭給齊王造勢葉氏祖訓效忠皇室。葉璇既然將齊王當儲君看待那自然也會幫他做些不該做的事情。李疆示意葉璇起身緩緩道:「那你告訴朕老三府上誰是你的眼線?」

    「這……」葉璇正有些遲疑就聽李疆道:「你不說也罷。朕明日就將楚王府上的侍衛全部配到幽州充軍朕就不信你的眼線會是個丫鬟。」

    葉璇見皇帝把話說的這麼死只好道:「楚王府侍衛總管趙乾是微臣的記名弟子。當初微臣就覺得楚王處處示人以弱可能對齊王有所不利所以安排了一下。但微臣誓微臣這樣做絕對沒有私心只是怕奪嫡之爭會從太子與齊王上擴大到諸位皇子身上不得不小心謹慎些。」

    李疆眉頭又皺了皺道:「這樣說來幾個皇子府上是不是都有你的眼線?不妨一起說給朕聽聽。」

    事到如今葉璇知道想瞞也瞞不住只好一一說了出來。李疆聽完後卻覺有些不對問道:「怎麼老五的府上沒有?」

    葉璇苦笑一聲道:「微臣無能。微臣也曾嘗試著在晉王府安插人手但前後三次都失敗了。這三人至今下落不明微臣覺得可能是被晉王殿下現了再也不敢繼續。」

    「哦?」李疆像是聽到了天下間最奇怪的事一般怔了半響才笑著道:「老五還有這本事?」

    葉璇輕歎道:「這個微臣不知道。不過平日裡雖然只是見晉王殿下醉生夢死花天酒地。但微臣卻總隱隱覺得晉王殿下有些不簡單。」

    「那你再繼續試試。」李疆突然道:「繼續再派幾個人試試看能不能打入晉王府。」

    「陛下你這是……」葉璇不解地道:「陛下不怪罪微臣?」

    李疆伸手拍著他的肩膀笑道:「葉侯數次救朕於危難之中朕相信便是天下人謀反葉侯也不會背叛朕。」忽然又收斂笑容道:「太子和齊王之事以來朕覺得確實對這些孩子瞭解的不夠。以後就麻煩葉侯多為朕看著點不要再讓他們給朕添亂。」

    葉璇這才算是明白皇帝是想讓自己替他監視這些皇子。看來從太子、齊王之事後皇帝對這些皇子也起了戒心。不由問道:「那楚王……」

    李疆淡淡地道:「沒有真憑實據朕怎麼能相信葉侯的話?不過既然有趙乾在他身邊那葉侯就吩咐趙乾仔細盯著。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老三若真是那幕後兇手朕一定會還齊王一個公道。告訴趙乾他們好好為朕辦事朕不會虧待他們的。」

    「是。」葉璇本是一心想要為愛徒討還公道但接到皇帝這道旨意後卻又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只能老老實實地道:「微臣遵旨。」心裡卻覺得皇帝自從北征失敗後又連遭變故心性似乎變得更加讓人難以琢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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