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傳說 正文 第四部 風中勁節之相會
    網友上傳章節第四部風中勁節之相會整天的時間處理積案後盧東籬在書房裡翻看縣志對濟縣的瞭解。

    盧東覺可沒有自家大哥那麼好的養性功夫見他仿若沒事人一般以一個極舒服的姿式坐靠在書房的大椅子上秉燭夜讀得這麼有詩意他就暗中惡狠狠地磨牙。

    咱們兩兄弟到底誰還沒真正長大到底誰不知道事情輕重啊?

    盧東覺在書房裡面前後左右轉了四五圈見自家大哥也懶得理會他便只得憤憤然地跺跺腳出去了。

    剛出書房不久就見一個僕役快步而來在他面前施了一禮。

    盧東覺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信口問:「什麼事?」

    「風大官人前來拜謝大老爺了。」

    盧東覺腳步為之一頓想了想才道:「就告訴他說大老爺還有公事要忙讓他先等一會兒。」

    僕役應聲去了。

    盧東覺回過頭望望燈火通明的書房孩子般淘氣地笑一笑為了替那人伸冤大表哥擔當了這麼多讓那土財主多等一會子也算是勉強出氣了吧。

    盧東籬把一本縣志翻完大半書案上的紅燭已燒的只餘短短一截他淡淡一笑放下縣志熄了燭火漫步行到星月之下正待回房休息卻見一名僕役正畏畏縮縮在書房門前徘徊遲疑。

    盧東籬笑問:「有什麼事?」

    那僕役忙忙行禮:「大老爺風大官人已等了很久天也實在是太晚了小人斗膽問一問若是老爺沒空不如打了他回去。」

    盧東籬一怔:「風大官人?他什麼時候來的?」

    僕役也是一臉愕然:「風大官人特意來拜謝大人剛才表少爺讓通傳說大人正在辦公務請他多等一會兒可現在都等了一個時辰了……」

    盧東籬不待他說完便低斥一聲:「真是胡鬧。」

    那僕役也不知道這一聲是罵的誰只是立刻低頭後退。盧東籬也大步向客廳那邊去。

    照他看來辦案決斷全是依公而行原本也用不著拜謝。真拜起來拉拉扯扯客氣話一堆又趕著人又跪又拜又喊恩人外加著還有大堆的謝禮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他新來乍到又哪裡有那個閒工夫應付這種事。

    依他的性子若是一早知道風勁節來拜自是托口公務不肯相見最多說幾句秉公斷案無甚可謝的官話便讓人把客人擋回家去但現在盧東覺自作主張讓人家白白等了這麼久再若不見便十分無禮了。

    他只好極之心不甘情不願地行往客廳並下決心明天一定要好好考考某個混小子的功課背不出書來正可以名正言順打手心餓肚子外加罰站和關禁閉。

    遙遙望到客廳已見一個人影正往旁邊溜盧東籬低喝一聲;「盧東覺你給我滾過來。」

    盧東覺見逃不掉縮縮脖子慢吞吞過來臉上堆起笑容:「大表哥這麼晚了還沒睡?」

    盧東籬冷冷瞪著他:「我也正想問你了這麼晚了你怎麼還沒睡?」

    盧東覺一點也不慚愧地說:「睡不著啊剛四下轉了轉走了走沒事幹就跑來瞧瞧那個有錢的傢伙是個什麼樣的人……」說到這裡他臉上忽現憤憤之色「那人可真是沒什麼誠意啊救命的大恩啊他就這麼兩手空空得來而且還一點耐心也沒有我躲在後堂一碟瓜子還沒磕完呢他就三番五次要走要不是他身邊那個還算懂事的管家拚命攔著他早回去了。」

    盧東籬又好氣又好笑氣得罵一句:「你也知道什麼叫懂事。」就揪著他的衣領拖著走「給我去向客人道歉。」

    堪堪行到將近廳門處就聽到裡面那同樣又氣又無奈的聲音傳到耳邊:「公子爺你怎麼就這麼沒耐心呢人家對你那麼大的恩義也只不過是讓你等一等罷了你為什麼非要鬧著回去這不是讓人瞧著我們這麼大的人半點人事也不懂嗎?」

    一個清朗舒潤卻也同樣又氣又無奈的聲音應道:「福伯我要跟你說多少遍你才明白這人是個清官而且喜歡簡潔處事想來是討厭繁文縟節的他放過我只是秉公處事我們這樣緊趕著跑來謝他只會給他添麻煩你瞧人家把咱們干晾著這麼久不見我們可見就是不想見了咱們還是知趣些吧。」

    「見不見你和清不清官有什麼關係?」那老人猶自絮叨「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你又怎麼知道?」

    「他是清官從他不敲詐我一文錢就直接放我可以確定一大半了再看看這縣衙後堂一般來說每換一位主人都會跟據他們各自的喜好改變陳設另備裝飾還記得咱們前任縣太爺上任的時候大興土木了多久又藉機會往縣中各處富戶敲了多少?可是這一位上任都好多天了縣衙裡不但沒有任何動工的跡象連所有擺設不管大件小件都沒有一絲變化。可見其人處事是喜歡簡便省事的。還有縣衙裡的僕役按律是可以直接在當地徵調給不給工錢就看縣老爺高不高興了。劉銘在的時候這裡上下下下奔走的人有多少可現在呢這麼久了就一個下僕在四周打轉你剛才給他點好處讓他探探縣太爺還要忙多久這裡就連個添茶

    沒了這種人明不明如鏡還不知道清如水大概是沒送禮給他沒準還自討沒趣你來謝他他還嫌你煩呢。」

    聽著裡頭人長篇大論地同自己的管家解釋盧東籬不覺一笑如此主僕倒也有趣。

    盧東覺聽得卻是怒從心頭起什麼東西一個鄉下土財主竟敢這樣評價大表哥還說大表哥不知是不是明如鏡我呸要不是明如鏡你還在牢裡頭蹲著呢哪能上這來大放厥詞。

    顯然那老管家也不滿意語氣充滿質疑:「公子你真的不是因為等得太久心裡不自在胡亂找借口想脫身?」

    隔著牆都能聽到那人大叫撞天冤的聲音「福伯我是這種人嗎?」

    盧東籬幾乎可以想像那個完全沒有主人儀態與威嚴的男子此時此刻滿腹委屈的表情。

    然而老管家靜靜地沒有回答估計心裡是真的認為他是這種人。

    盧東籬也不覺自失地一笑隔牆而聞他人私語雖是無意終是有些小人行徑的。他不再耽誤邁步正要向前適時廳內傳來一句話。

    「福伯其實我覺得我根本沒欠他任何情原本是無需拜謝的。要不是你硬逼著我才不會來呢所以現在想走也完全不需要找借口。」

    盧東籬為之一怔步子竟是忘了邁出去。他清理冤案自覺是本份也不認為應該被感恩但第一次聽到被開釋者這樣說倒是讓他有點愣了。

    盧東覺眼睛都因為憤怒瞪得有若銅鈴了而廳裡那老管家顯然也經不起刺激聲音都顫抖了:「公子你你你怎麼能說這種話?」

    「有什麼不能說呢?盧東籬與我一無親二無故他不認識我他也不是故意要救我要放我。他只是一個合格而盡職的官員在履行他的職責。他現了一樁冤案於是把它糾正了過來。這是一個官員最基本的責任。也是他的本份。我做為無辜百姓無端受了冤屈官府為我昭雪是應該的這本來就是官府欠我的按理說他即代表官府還應該是賠償我因官府失誤而受到的一切名譽和身體傷害才對為什麼我這個受害的人反而還要拜謝呢?」

    「公子你你你這話這……」

    此等言辭根本聞所未聞那老管家基本上已經不能正常說話了而廳外的盧東籬卻是呆呆站在原處一時動彈不得。

    唯有那清朗的聲音仍在繼續說下去:「這話有什麼問題?公正公平地處理案件做到不枉不縱這是官員的本份就像廚師的本份是做好菜裁縫的本份是做好衣服一樣。你穿了好衣服吃了好菜會點頭讚賞這是個好廚子那是個好裁縫可是難道你會跑去找到他們跪下來千恩萬謝流著眼淚要替他們立長生牌下輩子還要給他們做牛做馬嗎?為什麼各行各業的人盡他們的本份我們覺得應該而官員們只不過是做他們職責之內的事我們就覺得這是天大的了不起天大的情份呢?」

    這問的明明是廳裡那固執的老人盧東籬卻覺得字字句句幾乎問進了自己的心中一時怔怔立在廳外不能動一指一聲。

    「因為廚師做不出好菜沒有人吃就會被解雇裁縫做不出好衣服沒有人光顧就會餓死。他們沒有盡到本份就無法生存他們無法為百姓做事就沒有收入然而官員卻正好相反無論他們多麼不盡責百姓都無可奈何即然如此又有誰還肯盡職。因為太多的官員不肯做應該做的事所以忽然有一個官只是簡單地做好了份內的事你們就把他當成神來拜。」那聲音帶些喟歎帶些悵然「有問題的也不知道是當官的為民的還是這個世界本身。」

    盧東籬站在廳外胸口有什麼在湧動卻又分辯不清手足為什麼冰涼而心頭為何卻感到溫熱。

    這等驚世駭俗的言論只不過出自於一個小縣城的富戶。

    那些問題他曾問過自己的多少次卻無法正確回答那些答案他曾隱約想過多少次卻不敢深思。

    一個小小縣城的普通富戶會有這種見識看得如此之深又會有這種膽識坦坦然在人前說出這等不為世所容的語言。

    風勁節他是誰?

    他這裡震動莫名盧東覺卻氣得怒火中燒他還年少處事哪會深思大表哥替你擔待下那麼多把你放出來你還敢說這種話?

    清天大老爺不該謝難道貪官該謝不成。

    一個鄉下土財主知道什麼還敢用這種口氣說話。

    他一怒之下憤然一掙恰好盧東籬正自失神手裡也沒抓住只覺手上一輕眼睜睜看那只沒輕沒重的野猴子直衝進廳去了。

    他心頭叫糟也只得大步行入口中笑道:「風公子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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