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傳說 正文 第四部 風中勁節之巡獄
    網友上傳章節第四部風中勁節之巡獄的一番大呼小叫令得全衙門的人都知道大老爺要去。

    牢房裡上下下下做足準備功夫。所有人把神經崩得緊緊個個做出全心全意勤勞工作的樣子準備以最佳的精神面貌迎接頂頭上司的巡視。

    然而盧東籬卻根本沒往牢裡去。這幾天他除了翻看整理舊公文就是讓自家小弟陪著閒閒出來滿縣城轉悠。

    逛逛大街上上茶館日子倒甚是悠閒。

    小小盧東覺摩拳擦掌得就想著做一番事業出來恨不得微服出遊馬上揪出幾個惡霸頑匪來以顯身揚名。

    偏偏盧東籬只是吃吃喝喝玩玩看看有時同茶館的客人酒樓的小二說點兒不著邊際的閒話關於民間疾苦竟是半點也不提及。

    急得這熱血少年整日上躥下跳如猴兒一般坐立不安。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盧東籬笑著叫他一同出門時他終是忍耐不住叫嚷了出來:「大表哥你不把公務當回事我還要看書呢明年科舉爹娘可是等著我一舉成名的沒空陪你閒逛。」

    盧東籬忍著笑問:「我什麼時候閒逛了我們新到此地自是要熟悉民情這才便於處理積壓的公務。」

    「你有在熟悉民情嗎?這幾天我就沒見你問過一個正經問題。」

    「什麼是正經問題你真當那些話本小說全是真是當官的扮個算命先生滿世界一轉所有人都掏出心窩子什麼話都對你說了。你自己走出去隨便抓個老百姓直接就問你們這裡生活如何法令還好嗎?以前縣太爺施政怎麼樣縣裡頭有多少有頭有臉的人家有多少無良惡霸那個聽說非常有錢的風勁節到底為人如何?你以為有幾個老百姓會對一個陌生人的這些問題毫無防備地坦然回答。」盧東籬從袖底掏出一把扇子姿式無比熟練地對著某人的腦袋打下去。

    盧東覺愕然抱頭:「那照你這麼說我們該怎麼辦?」

    「要瞭解民情很多時候不需要直接把所有問題都問出來用自己的眼睛仔細看自己的耳朵用心傾聽。看街市是否繁華看百姓臉上有多少笑容仔細看看市場上種種商品的價格看酒樓茶館裡一般會有多少人看百姓的衣著聽他們的閒話瞭解民風民俗從這一切之中就可以得出自己想要的結論了。」

    盧東覺連連點頭做受教狀跳起來就往外去:「那我們快走吧。」

    話還沒說完人已一溜煙跑出老遠。

    盧東籬在原地搖頭:「你去哪?」

    「去逛街瞭解民情啊。」盧東覺激動地喊。

    盧東籬仰面朝天欲歎無聲:「我們已經逛了兩天街了逛夠了該瞭解的已經瞭解得差不多了。」

    盧東覺瞪大眼:「可是我還什麼也沒瞭解到啊。」

    盧東籬用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瞪著他的小弟:「你和我誰是縣太爺。」

    盧東覺怔了一會子然後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低著頭慢慢走過來:「你是。」

    盧東籬點點頭從鼻子裡嗯出一聲然後才漫聲道:「走吧。」

    這才慢悠悠從盧東覺身旁走過。

    走出好幾步停步回身:「還不過來。」

    盧東覺垂頭喪氣地問:「去哪。」

    盧東籬再次歎氣:「當然是死牢。」然後猛然把眼一瞪難得一次用凶狠的眼神把盧家小弟眼看就要到嘴邊的大聲歡叫給瞪了回去。

    縱然如此盧東覺還是非常高興的巡視牢房啊清查積案啊肯定會碰到有人喊冤有人大叫清天大老爺的多麼刺激有趣的生活啊。

    然而盧東覺高興了牢裡的獄卒們可不高興了。

    他們整天防著大老爺來巡視工作一點也不敢鬆懈眼看著大爺天天在外頭亂晃一星半點來查看的意思也沒有他們也就漸漸怠慢了下來。

    這前兩天幹得頗為辛苦現在自然就七倒八歪辦公務的時候也都瞇著眼睡懶覺閒聊喝酒甚至兩三人湊一塊賭錢的。

    這時驚雷般聽到一聲大老爺巡獄真個是嚇得魂飛魄散一個個面如土色地跳起來。

    踏入死牢時對於將要看到的混亂和鬆散盧東籬其實還是有所預料的所以除了在心中輕輕歎息也沒有什麼大震怒。只是臉色略略肅穆一些在面青唇白的牢頭王大寶的引領上徐徐巡視牢房。這一巡視倒是對這牢裡上下人等有了些好感。

    他素來知道吃牢飯的無不是敲骨吸髓搾油水的主若是沒有孝敬的犯人在牢房裡頭多是要受苦楚的。

    而他查看案卷更知道大部份羈在監中的犯人都是沒有錢的窮苦人。原本以為這次突如

    一查會查出很多非刑苛酷之事。

    誰知道大大小小的牢房都極之乾淨整潔毫無監獄中最常見的陰森恐怖之感。

    沒有潮濕與陰沉沒有哀呼和慘叫囚犯們身上就連鎖鏈刑具都只有最輕的那種犯人們也沒有太多悲苦之色。這些出不起錢的人能在牢裡得到這種待遇不由他不頷以表對一眾獄卒的讚許。

    他心情很好盧東覺卻極不痛快監獄啊居然沒有陰慘慘恐怖一片居然沒有到處掛滿刑具到處喊叫呻吟居然沒有人搶著大喊冤枉這叫他一腔勢血一片壯志可如何表現才好。正焦急間他想起一人便問:「那個風勁節應該也押在死牢裡吧在哪呢?」

    王大寶點頭哈腰地道:「風勁節的案子大被押在最後一間牢裡。」一邊說一邊在前引路。

    盧東籬與盧東覺跟著他一路走進去直到王大寶停步二人卻不由一怔。

    這間牢房極大極乾淨牆上還開了幾處成*人無法鑽過的小窗子采光也是很不錯的。一人半躺半坐在牆角身上的囚衣乾淨得讓人懷凝是不是每天清洗手上隨便地戴了條細鐵鏈子一整本的詩集正蓋在他的臉上把整張面孔遮得嚴嚴實實竟是完全看不到。

    王大寶站在牢前叫了兩聲:「風勁節。」

    那人卻是動也不曾動一下竟是沒聽見一般。

    王大寶在臉上擠出笑容:「太爺這風勁節大概是看書看得累了睡著了。他常這樣一睡下去打雷也驚不醒。」

    盧東覺瞪大眼問:「怎麼會這樣?這裡是死牢吧?這個死囚還真是舒服一個人住這麼又大又乾淨的一間房平時居然還能讀書?」

    少年兩眼噴火地盯著牢頭眼睛裡分明在說「你受賄了你肯定收好處了。」

    王大寶低著頭道:「大人若是看看案卷就知道咱們縣裡沒什麼大案子真正的死囚就這一個其他的都只是小罪名關進來的自是不能和危險的死囚關在一起。至於牢房乾淨這個原是我們上下差役不願讓犯人太過受罪所以時時打掃牢房罷了。那風勁節是個愛讀書的人在牢裡關了這麼久百般無聊他的家人也恐他想不開尋了短見便拿了些好書進來讓他可以打時間我們瞧著也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就同意了若是大人覺得不妥咱們即刻就把這些書全扔出去。」

    盧東籬笑問:「他常讀書經常這樣讀到倦極而眠?」

    「是這個時候就是在他耳邊敲鑼他也醒不了。」

    盧東籬不覺失笑身在死牢還能這麼灑脫還有心情看書讀詩這人倒是頗為有趣的。

    王大寶恭敬地道:「大人若要問話小人這就進去叫醒他。」

    「不必了他即看書看得這麼辛苦就叫他多睡一會兒吧。」盧東籬輕笑兩聲連他也想不到這一番巡獄竟會看到這番情形。他卻也沒有多耽誤再在牢中四下走了走便與盧東覺回去了。

    盧東籬初遇風勁節是在森冷封閉的牢房裡他不曾看到風勁節的容貌而風勁節則根本不知道他的到來。

    盧東籬上任第一次巡獄對濟縣的獄卒留下了頗好的印象也覺得風勁節是個有趣的人。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牢房的整潔乾淨囚犯受到的善待與獄卒們的道德水準並無干係純粹是沾了風勁節的光是因為風勁節的要求牢房各處才能打掃乾淨囚犯們才得到較好的待遇。這其中風勁節沒少出錢獄卒們沒少拿好處。

    而後來傳遍濟縣關於風勁節身處死牢而不驚不亂依然讀書習詩的所謂佳話其實完全是個騙局。

    事實是自從幾天前與大家喝酒談過一些傳奇所謂英雄的事之後風勁節一直提不起精神總是懶洋洋的。新的縣太爺到任王大寶也好其他獄卒也好家裡的福伯也好都催了他許多次讓他快點交待怎麼討好新老爺他居然也只是愛理不理反正也不覺得在牢裡有什麼不好過幾天再說吧。這幾天他只是不斷喝酒。盧東籬到的時候他正好喝得大醉人事不知。

    王大寶急著去迎接大老爺忙著踢了別的獄卒在第一時間遮掩。

    那獄卒情急之下也沒別的辦法趕緊著把酒壺酒杯酒桌收了把風勁節拖到牆角手忙腳亂給他繫條鐵鏈子又用沾濕了水的布蓋在他臉上這樣可以遮掩掉很多酒氣再拿本風勁節平時用來教他們識字的詩集往他臉上一擋就此天衣無縫。基本上只要大老爺不打開牢門走近來看是瞧不出破綻的。

    讓大老爺看到囚犯在牢裡讀書最多罵一句監管不嚴可要是知道死囚居然可以在

    日日醉酒那上上下下這麼多人誰的屁股都逃不過

    盧東籬也算是個為官數年練達通透的人物了。奈何就連他也萬萬想不到會有這種事所以被輕易遮掩了過去。

    出了大牢盧東覺便又迫不及待跳將起來:「大表哥他們分明是收了姓風的好處否則怎會給這樣的優待你怎麼什麼也不說啊。」

    盧東籬輕輕搖頭:「東覺初為官時我也像你這般一絲不芶眼裡容不得半點灰塵如今卻知道這樣是做不了好官的。為官當不失方正卻不可固執若過於拘泥怕是什麼也難辦成了。」

    盧東覺喃喃道:「我不明白明明是他們收了犯人的錢啊……」

    盧東籬看看自己年少的小弟眼中也不知是悵然還是歎息良久方道:「若你真的有心官場那麼終有一日你會明白的。眼前你還小這些事不懂也是無妨咱們先回去吧。」

    盧東覺迷迷茫茫地問:「才出來半個時辰不到就回去做什麼?」

    盧東籬笑道:「當然回去辦公務還能做什麼積了這麼久的公事也該開始做了。」

    盧東籬來到濟縣不過六日第一日辦好交接第二日便應酬全縣仕紳名人民間長者以及舉縣有功名之書生宴席談話之間閒閒無事一般便將縣內很多情況摸清了不少於縣中大小人物勢力權位也就胸有成竹了。

    之後又用了一天的時間簡單地清查了文案書卷瞭解衙門諸般情況之後兩日便是在全縣上下行走玩看偶爾也出縣到鄉間走走以確保自己瞭解足夠民情處理公務不至有偏頗錯誤做下無心之惡政。

    第六天一大早他就巡看了一遍監獄之後便是回衙門處理公文。

    那堆積如山的文書公事他卻是手揮目送決斷極快處理極之迅。滿衙的差役都忙著奔上跑下地遞送公文辦理差事人人忙得團團轉這時才知道這位大老爺竟是個能人了。

    這一辦起公事來竟是從上午直做到深夜才把府裡積壓的公務處理了一大半。他忙碌得飯也沒顧得上吃差役們也是腳不沾地地沒怎麼休息。

    盧東覺卻是極之興奮他本來年少精力充沛不覺疲憊反感高興到了晚上猶自精神極佳纏著疲憊的盧東籬一個勁叫:「大表哥大表哥我現在才看到你的本事原來傳說中的奇才賢吏是真有的真有人可以一兩天之內就把大半年的公務辦完要是讓上官知道你這麼能幹還不趕緊把你上調免得你留在這小縣城裡屈才。」

    盧東籬神色一肅:「快莫有這種想法什麼奇才賢吏。這等行為不過是以國家公事百姓福為注做賭以顯示自己的才幹用整年嬉戲遊樂待上官下巡則一日理盡公務的方式來搏取他人的另眼相看罷了。」

    盧東覺愣愣地問:「怎麼會呢?這種故事不都是佳話美談嗎?「

    「什麼佳話美談半年前生的案子半年後再去查有幾成把握查出真相半年前失蹤的人半年後再去追尋只怕屍體都找不著了。半年前生的災情半年後再去處理災民全都死光了半年前要納的糧交的稅半年後再去催討國庫早空了半年前斷的橋塌的路半年後再去修百姓會添多少苦難。」盧東籬淡淡道「一方為官唯誠唯勤而不是靠什麼天才本領自己給我好好想想。」

    盧東覺悶悶地低下頭只覺心中說不出地煩燥為什麼他的想法不管什麼哥哥總說是錯的為什麼那麼多他所期待他所以為會生的事結果全被否定為什麼他所嚮往他所敬佩他所以為最了不起的事哥哥看來全都不過如此。

    年少的大男孩第一次覺現實的世界原來如此容易讓人失望。

    盧東籬見他神色黯淡也覺得自己這般打擊一個少年對未來對人世對官場上正義的美好嚮往太過份了便笑笑道:「快休息去吧養足精神明天還要處理案子呢?」

    「審案子?」盧東覺立刻激動地抬起頭少年的心容易沮喪卻也更容易激昂審案子啊審案子所有清天大老爺的故事都離不了審案子啊。

    「是啊今天處理了這麼多積壓的公務明天也該處理積壓的案子了咱們這小縣城可沒那麼多牢房安置那麼多沒審沒判的犯人也沒那麼多口糧養閒人啊。」盧東籬忍著笑看著小弟兩眼大放金光第一次覺得年少真是一件讓人無比羨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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