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異志 第三卷 天池迷局 第十四章 - 橫禍
    一見第二個賊跑得沒了蹤影我便將心中怒火撒到第一個身上只聽得我手心裡鼻息甚重一聲熟悉的聲音傳來:「郭公子饒命!」我一聽心中有異忙將手從他臉上拿下藉著昏黃的月光只見眼前之人正是此前在王府之中的鞏先生。

    我大驚失色忙點住他的穴道又找了一根繩子將他縛住放在八仙椅上。鞏先生的顴骨業已被我抓得塌陷順著鼻孔滴滴往下淌血他也顧不得疼痛接連低聲下氣地向我求饒。我亦搬了一張椅子坐到他的面前問道:「我且問你另外一個飛賊可是莫先生麼?」他點頭答道:「郭公子您猜得沒錯那人正是莫先生!」我又問道:「你二人因何跟蹤我?又因何設這毒計害我?」鞏先生苦笑道:「郭公子您可千萬不要誤會我和莫先生只是偶然經過於此不是跟蹤你倆至於害您這等事情則更是無稽之談啊!」我聽罷冷笑道:「你可真會胡編……也好!你既然跟我裝傻我就讓你把酒壺裡剩下的半壺酒喝盡在此之後我將你繫於房中你只需在原地獨自享受這美妙滋味就好了!」鞏先生一聽此言嚇得滿臉蒼白道:「郭公子饒命!」我笑道:「我請你喝酒你喊什麼饒命?」鞏先生一咧嘴道:「唉……事到如今我也不裝傻了這壺中乃是鹿鞭虎骨等原料所制的烈性**喝下的人倘若在三個時辰之內逼不出毒就會七竅流血而死而這三個時辰對於常人來說無異是生不如死的煎熬您若如此還不如將我一刀殺了!」我聽罷笑道:「你既然知道這東西如此歹毒又為何拿出來害人?」鞏先生歎道:「其實你與我無怨無仇我又何苦如此害你?其實這計策是隗掌櫃想出來的我們只是一個工具而已」我聽到如此心中暗道:「果然還是沒有逃出隗掌櫃的魔掌」為了考驗鞏先生所言真假我故作不知問道:「隗掌櫃?他亦與我無怨無仇為何要如此害我?」鞏先生冷笑道:「他亦與你無怨無仇?沒錯他的確是與你無怨無仇但是你不知道他這幅病秧的身子就是你爹郭沛天所害的。你之所以能從九門提督府被直接帶到攝政王府那是隗掌櫃在王爺面前對你大加舉薦的結果而舉薦的目的無非是想要讓你『父債子還』讓你郭家身敗名裂!而今你和郡主同行這自然是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倘若我們能將你們逮一個現行自然能將你搞得身敗名裂到時候隗掌櫃不僅能借王爺之手將你除掉還能讓天下人唾罵郭家實為一舉兩得的計策。於是我倆奉了他的命令在此候你我們自知你輕功非凡斷然不敢輕易進屋下藥只好在店房的柴垛內放了一把火……」聽到此處我氣得怒火中燒聯想此前我被白昱思陷害所經歷的種種磨難我不禁在心中暗道:「郭沛天所言果然沒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人若太善良了就總會扮倒霉角替別人去背黑鍋罷!罷!罷!既然世道如此不濟今後我不如就拋掉那個懦弱的『劉知焉』去當個快意恩仇的『郭鎮霖』」

    想到此處我自知莫先生詭異難尋再追絕難追上事情既然已經真相大白再留下鞏先生活著也是累贅。鞏先生見我滿臉殺氣自是知道大事不妙口中不住哀求我饒命我心中正在憤怒自然也聽不得他辯解之辭抬手一掌便擊在他的天靈蓋上鞏先生轉瞬斃命不提。我忙去床上將郡主抱起讓她坐在床沿之上我則坐在她的身後用真氣去逼她血中所存的瘀毒這時郡主身體微恙似是難以承受我的股股真氣而我只好放慢度用真氣緩緩地對之調理一番。

    過了有半個多時辰郡主的體溫驟然上升我知道:這是真氣在血中在與毒氣相鬥要從毛孔之中揮出來。而今郡主雖然裸了肩頭但是肚兜卻包裹著大半個身體絕不利於排毒。我思量許久終知性命遠多於尷尬只好萬般無奈之下將她腦後肚兜的繩扣解開『唰』的一聲粉紅的肚兜從她雪白的身子上滑下一襲比絲絹還細嫩的後背袒露在我眼前我趕緊將眼合上繼續功這時郡主渾身開始向外冒起一股白眼白眼斷斷續續冒了半個多時辰。她的體溫終於恢復了常態我長出了一口氣將她的穴道解開又拿大被將她的身子蓋住。

    我坐在八仙桌上喘了幾口氣倒了幾碗茶水喝了過了大約一刻我見郡主無異便想推門回屋休息。這時只聽郡主在被中說道:「霖哥……你先別走!」我忙答道:「郡主你醒了?」郡主轉頭朝我微笑說道:「其實這一個多時辰神智一直清楚……」說到此處她的小臉微微泛紅用大被埋住半個頭顱只剩下一雙眼睛看著我。我亦尷尬說道:「啊……嗯……這個……」醞釀了半天我也不知究竟要說什麼這時郡主又道:「霖哥不必尷尬你方才雖然摸了我的身子但卻是為我逼毒所迫我不僅不怪你而且還要感激你。那鞏先生的話我也都聽見了原來那隗掌櫃心地竟如此險惡。他在王府經營多年眼線耳目黨羽遍佈朝野你再回去徒然是送命依我所見這官職你也別再要了還是回塞北關東快快樂樂地當你的蓋世大俠為好!」我聽罷苦笑道:「郡主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官場如此險惡大清朝又朝不保夕我早想回塞北好好過活了。只是……我既然已將你帶了出來自然要將你毫無損地護送回王府才能安心!」郡主聽罷急忙搖頭道:「不可不可再回王府無異是重歸龍潭虎穴萬萬不可!」

    我亦歎了口氣道:「但是綠林險惡你若單身回去多半要遭人暗算我又很是放心不下!」郡主聽罷臉色緋紅輕聲說道:「霖哥這就是綠林人中的『俠義道』麼?」我微微一笑沒有作答。二人此後誰都不願打破這份沉寂屋中靜謐如空不知不覺地窗外的月光在飄渺的雲中穿行了幾寸月光照在我的身子之上在屋地上灑了一道銀白色的影子。這時我道:「郡主以後的事情就以後再議吧今日我就不叨擾了……有什麼事情你就隔牆喊我好了!」我剛要起身郡主從被中起身相攔她或許忘了——她的上身還裸著直到見我目瞪口呆的模樣才反應過來她趕緊從旁邊拽起肚兜一掩說道:「霖哥我想好了你不必送我回府我也……我也不想再回去當什麼郡主!」此言說罷我倆再次大驚對視我問道:「郡主你說……你說什麼?」長寧郡主再一次斬釘截鐵答道:「我說我再也不想回到王府去當什麼郡主了我要隨你回到塞北去過那種自由的生活!」

    「但是……但是……」我支吾道也不知該如何去勸郡主這時只見她臉色稍顯有些失落道:「郭公子儘管放心我會繼續女扮男裝不會讓你在相好面前難堪就是了到了塞北之後你若不想理我就儘管過自己的生活我身上帶著不少銀兩到時候只需要改名換姓也能安然過得一世!」我一見她這番神情心中甚是難受便道:「郡主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嫌棄你我是在想你乃金枝玉葉又是當世皇上的親姑姑放著榮華富貴的日子不過與我一齊去塞北受苦怕是……」「霖哥!我什麼都不怕」郡主堅毅地說道「但我就是不想回到那個讓人壓抑的王府我只想像個普通人似地自由一些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再……再找一個喜歡我同時也受我喜歡的人……」說到此處郡主再次臉色緋紅將頭埋在被中。

    我不是傻子即使是傻子也聽得出屋中的氣氛有些曖昧想到在江門苦苦等候我的靜玉我心一橫道:「郡主鞏先生的屍體還在屋內放著我先告辭下去找個地方將他掩埋!」此言說罷也不待郡主阻攔我一把抱起鞏先生的屍身便從窗口蕩了出去。甫出屋內深秋夜半的一股干冷空氣迎面吹來將我吹得猛然清醒我腳下加緊將鞏先生的屍身帶到十里之外的荒山下埋了才又匆匆返回我的小屋。伏在低矮的小床之上我始終無法入睡郡主、夢蓉、靜玉這幾個形象反覆在我眼前搖晃著讓我揮之不去、欲罷不能。待了許久只聽得鄰屋有人敲牆問道:「霖哥你回來了麼?」我在床上思考良多那邊等待不及又在一次問道:「霖哥你回來了麼?」我只好輕聲答道:「郡主我回來了你那邊怎麼樣了?」郡主答道:「霖哥我害怕得睡不著你能不能進我這屋來?」我聽罷遲疑片刻只好答了一聲「嗯!」才披上衣服自門外出去。

    這時郡主已將門打開了一個細縫他一見我前來喜的將門打開將我放了進去。我問道:「郡主你怕什麼?是怕隗掌櫃他們回來麼?」郡主此時早已將衣服穿好與我說道:「什麼都怕既怕隗掌櫃他們前來又怕鞏先生的屍身除此之外……我……我還怕你被那小屋裡的蜈蚣老鼠咬傷了身子……」我一見氣氛又要曖昧趕緊將話頭叉開打了個笑話說:「難道郡主就不怕我藥力復喪失了神智會對你不利麼?」郡主聽罷面上微有慍色但卻是慍中帶笑答道:「霖哥決不是那樣的人在我無力反抗之時你都沒佔我一絲便宜現在這個時候你就更不會那麼做了我既然敢召你來就是對你放心再者說了……霖哥對我有救命之恩就是……」說到這裡郡主不再說了坐在床沿之上擺弄她的梢。

    一見她這幅模樣我在心中暗道:「看來此前我估計錯了郡主雖然藥力已過但她年方二九正是少女懷春之際而她此前已多次表示出對綠林俠侶的憧憬弄不好……」想到此處我也不敢想了呆坐在八仙椅上與之對視。郡主道:「那小屋的床低矮濕潮今夜你就來這大床之上睡覺好了古有梁祝床間懸水以示清白今日我倆清者自清各執一邊我相信霖哥的品性」我聽罷體內血液再次賁張只好答道:「郡主你信得過我我都信不過我自己。我爹是『塞北邪神』他和我說過他糟蹋過的黃花閨女每個如一顆豆大怕是都要裝滿一車由此可見我也不甚保險你還是上床去睡我是習武之人哪怕席地而坐閉目養神都無大礙!」

    郡主一見我這般拒絕滿含失落喃喃自語道:「難道是我太……醜陋惹得你生厭?」我趕忙答道:「非也非也郡主生得美麗華貴是花中之魁我只是不想由此壞了郡主的名節想坐在此處一夜也無妨!」郡主聽罷稍顯寬慰道:「那霖哥可否給我講講你在塞北的那個相好?」「這個……」我被他窘得不知如何應答想在一個對你曖昧的女子之前去說另一個女子那氣氛定然十分怪異語氣也不知如何拿捏待了片刻只聽得郡主笑道:「怎麼?霖哥?你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我支吾著道:「她……她叫文靜玉我倆結識與六七年前她有一個脾氣火爆、武藝高強的爹爹但她卻連一招一式也不會使是個十足柔弱的女子」郡主又道:「那她一定是個非常溫柔的人吧?」我點頭應道:「嗯……她的確是個溫柔的人不愛說話身體也非常柔弱她有頭疼病遇到急事便要作輕則會神志不清重則會昏迷數天危及性命為了給他尋藥我才去了雲南」郡主又插道:「原來霖哥是如此重情重義之人唉真是讓人羨慕!對了霖哥那藥最終找到了麼?」我歎了口氣道:「沒有那藥引極難獲得即使是傾人力之極也獲得不到。在此過程之中我遭到歹人陷害被人陷害誣我強暴少女之後兩年多來我和她一直顛沛流離難以相聚縱然如此她依舊為我守節令我十分感動所以無論如何我……我也不能再辜負她」郡主聽罷眼中含淚道:「想不到霖哥你武功如此高強卻也過得這麼坎坷曲折唉……你倆真是一對兒苦命鴛鴦」我見郡主理解我心中苦衷便道:「郡主時候已然不早了明天我們還要趕路你趕快上床安歇去吧我就這守護你」郡主聽罷點頭上床和衣而臥見她安然入睡我也屏息聚氣盤腿在八仙凳上閉目養神。一夜無話次日平明郡主早早起來我二人也來不及去吃早飯趕緊下樓結了賬出去跨上白紅兩匹大馬我二人掀起兩股濃煙便向東奔去。

    日子就這麼不鹹不淡地過了三四天我二人喬裝打扮曉行夜宿甚是不惹人注意這一日便來到遼東重鎮奉天城。一入城門只見城內人流湧動異常繁華絲毫不啻於京畿天津的程度想來隗掌櫃他們想要在這天高皇帝遠之地也是鞭長莫及。郡主經過幾日的奔波逐漸忘記之前的傷心往事又換上了女裝像只歡快的雨燕般地穿梭在人群當中我看著她天真無邪的背影心中暗道:「怎麼滿天下這樣的女子都被我碰上了?靜玉、含琢、夢蓉和郡主每人各有不同可她們內心之中又都是相同的那就是真誠的、不雜糅一點市儈的、有沒有銀子有沒有房子都要跟你到底的純真感情!」

    這一日我二人正在城北閒遊由於我倆業已出關並不擔心被人識別出來故而郡主又換上了女裝和我同行忽然一座別緻的建築映入我的眼簾——這是典型的外國建築:高拱頂、細塔尖、拱形門、紅地毯在顯眼處有一塊兒牌匾上面分別用英、法、德、日四國文字寫著說明就在我倆疑惑之時我忽然在大門底下現了一個寫著中文的木牌兒:「本店經營的均是貴重物品謝絕一切中國人進入如有違反者則當作響馬處置一切後果自負!」郡主看罷問我道:「霖哥響馬是什麼?」我回道:「響馬……就是土匪盜賊」郡主一聽氣得滿臉通紅道:「什麼道理!在中國人的地皮上開店卻如此羞辱國人也虧得他這店能開下去」我短歎一口氣道:「郡主關東不必皇城!遼、吉、黑、蒙四省現在被日俄兩國僅僅把持著莫要說他不讓你進去就是他出來肆意凌辱虐待國人怕是也沒人敢管!」郡主聽罷氣道:「我叫我哥哥……」說到一半兒她突然反應過來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唉可惜我現在已經不是那個長寧郡主了……」我拽了拽她的衣角道:「走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現在這種局勢不是王爺能改變的更不是你我可以改變的」拽了三拽郡主竟一動不動道:「我還是嚥不下這口惡氣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如何對待我這個女子?」此言說罷郡主健步如飛邁入那間大廳我阻攔不住也只好隨在她身後一同進入。

    一進廳堂我二人立刻被這大廳內的恢宏氣勢深深打動:只見這大廳之內長寬均有三四十丈穹頂也有三丈多高巨大的空間感和十幾個小小的櫃檯將整個屋子顯得異常空曠寬闊我們腳下所踩的既不是地毯更不是泥土地那是像琉璃一樣光滑可鑒的亮地郡主歎道:「這地叫做『瓷磚』在北京的英國使館中就有此物」二人正在驚歎之時只聽得不遠處櫃檯中一個高個紅女人恭恭敬敬地問道:「exnetIhe1pyou?」我二人聽罷俱是茫然那女人一見我倆不動旋即又換了一種語言她說了一通我一聽甚覺熟悉正是日語。女人見我們不答轉過頭來接連問了我幾次我被逼的窘迫便依據往日對日語的印象隨口胡勒勒了一句:「仨辣椒炒一馬勺!」那女人聽罷似有所懂又撓了撓頭答了一句:「ohthedamnJapanese!」便指著身下的玻璃櫃檯再不答話了郡主見罷樂得笑彎了腰衝我伸出大拇指稱讚我也笑著衝她搖了搖頭二人便一起伏在櫃檯頂上觀看下面的東西。

    待二人定睛觀瞧一圈兒之後我倆才現原來在玻璃櫃檯之內乃是一片金光閃閃:其中有女人的飾、男人的煙斗、甚至日常用的挖耳勺、剔牙籤等等而一切的一切都是由足金所製的在大廳內燈光的照射之下甚是惹人喜愛。郡主十分中意其中的一根項鏈紅女人用鑰匙打開櫃檯小心翼翼將項鏈拿出郡主接過項鏈亦是小心翼翼地讓我幫她戴上——她本身著女裝此刻戴上這根項鏈之後整個人又平添了幾分華貴霎時間變得光彩照人。郡主戴著項鏈旋轉著舞蹈著引得廳中許多人側目而視她一見此心中更是欣喜低聲問我:「霖哥我戴它好不好看?」我亦低聲答道:「好看非常好看!」這時一對同樣長著黃皮膚、黑眼睛的夫婦被郡主吸引過來他們與紅女子哇啦哇啦地交談一番我側耳傾聽後斷定那對夫婦正是兩個日本人。只見紅女人比比劃劃地和那日本男人交涉著很顯然她的日語說得很差當說到急處卡住時時不時還要冒出幾句英語那日本男子一聽立刻說起了英語我一聽他的英語說得倒是非常地道紅女子終於長舒了一口氣與日本男子流利地交流著。

    這時郡主掏出幾張銀票來到櫃檯跟前指了指脖子上的項鏈又把幾張銀票都遞給紅女人女人一見嚇了一跳經過簡單計算之後她又退給郡主兩張。我和郡主二人一見交易完成也就不想久留正在此時那個日本女人急了抓住男人的袖子就撒嬌地往回拽男人歎了口氣衝著我又說了一通日語我心裡明白他是想求我將項鏈讓給他。正當我想繼續拿『仨辣椒炒一馬勺』糊弄那個男人的時候郡主彷彿亦受了日本女人的啟也用雙手拽住我的袖口撒嬌道:「霖哥我們走!」她這一句話不要緊日本男人臉色大變只聽他朝廳外大喊了一通霎時間門廳大開從門外闖進二三十號拿著長槍的日本兵將我倆團團圍住。廳內的其他外國人一見此景均嚇得不清日本男人朝他們敬了個禮用流利的英文朝他們解釋了一番那些人聽罷長出一口氣繼續在其他櫃檯前挑選。這時男人又返回我的面前伸手朝我道:「中國人快把項鏈還給我!」我一聽此言反問道:「幹什麼都要講究個先後而且項鏈是我們花錢買的怎麼能說給就給?」他一聽奸笑道:「你沒看到這大廳外面寫的『中國人與狗不得入內』的告示麼?這家店根本就不對中國人營業所以你們的購買是無效的!」我聽罷心中狂怒想要作卻礙於郡主被包圍在其中只能轉頭與郡主說道:「凌妹好漢不吃眼前虧待我去咱們中國人自己開的金店之時你想要多少我都給你買回來」日本男子一見我這麼說臉上顯得十分高興笑道:「沒錯!這本來就不是你們這些劣等人種該來的地方!」郡主一聽柳眉倒立迅伸手抓住項鏈只見她牙關緊咬稍一用力那根精美的項鏈立刻化為幾百顆碎金屑灑落了一地日本女人一見氣得用手撕扯著男人的衣袖、衣領嚎啕大哭那日本男人一見鼻子都快氣得歪了朝幾十個日本兵喊了一句幾名士兵撂下長槍從褲腰裡拽下兩根繩子便將我和郡主二人牢牢縛住。

    我在心中暗暗叫苦道:「郡主啊郡主你雖在從小有養成個受不得委屈的嬌脾氣但世易時移如今你我儘是凡人你也須審時度勢才行唉……」想到此處我轉頭去看郡主表情——但見她將頭昂得筆直雖然被縛亦是一副雄赳赳氣昂昂的鐵骨模樣我不禁在心中暗歎:「想來這郡主也決非一個事前逞能事後躲避的孬種這點他倒是承了他祖宗愛新覺羅————————努爾哈赤的烈性」正在想著那對日本夫婦登上一輛純黑色的小汽車而我倆則被帶進一輛奇大的綠色汽車在此過程之中我倆的腦後均頂著七八把長槍令我想動亦不敢輕舉妄動。汽車顛簸了好一陣也不知究竟走了幾里還是幾十里汽車終於在一座土城之中停下。我藉著車後的一絲空隙看見這土城的外圍乃被日本軍兵緊緊包圍著而城內來來往往的也均是插著日本軍旗的汽車和踩著木屐閒遊的人活脫脫就是一座日本人的圍城。我和郡主兩人被日本軍兵一齊押著出了車外這時那日本夫婦也從小車裡走了出來我偷眼觀看:只見那女人的眼圈兒都哭得紅腫了正用惡毒的眼神盯著我和郡主這時那日本男人過來衝著我惡狠狠說:「中國人事情不能就這麼完了你就等著吧!」我聽罷將頭歪至一側也不理他這根鬍子心中兀自盤算如何才能攜著郡主逃出這龍潭虎穴日本男人衝著軍兵們一揮手十幾人在我們身後拿槍頂著我倆的腦袋將我們押到一間大廳之內。

    日本夫婦甫一落座一個五十左右的人趕快蹬著木屐迎了出來——不得不說他走路的樣子極為滑稽走上一步都要晃上三晃終於他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日本軍士『哄』的一聲全都樂了老者卻依舊是一副笑面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只見日本男人一皺眉道:「李管家你本來就不是日本人幹嘛要穿這木屐出洋相?」老者媚笑道:「齋籐大佐您不老訓導我們要『共繁共榮、文化交流』麼?我穿木屐這就是交流文化的一部分啊!」齋籐大佐一聽白了他一眼哪知日本女人一見他的洋相倒是破涕為笑這倒讓齋籐大佐心情稍微好了點吩咐他道:「你快去給夫人泡一杯咖啡過來一會兒我倆要當堂審審這兩個中國人!」李管家一聽忙驚道:「大佐這兩個中國人怎麼了?」齋籐大佐氣道:「他倆身份如此卑賤卻敢到『聖勞倫』去買珠寶最可氣的是他們搶了夫人喜愛的一副項鏈我好言相勸他們讓給夫人沒想到這個中國女人竟然……竟然把項鏈給抓毀了!」李管家一聽大驚失色過來就衝著我罵道:「小子給你點兒臉你就不要臉了!那『聖勞倫』是什麼地方?是你這樣的身份能去的麼?就是當今的攝政王載灃領著郡主來買他也要給齋籐大佐幾分薄面你算個什嘛東西?」他越說越氣儼然就像教訓自己的子女一般說罷他伸出手來要扇我的耳光我心中暗笑也不躲不閃運了一分真氣迎他再看李管家手掌甫一挨到我的臉上即被強大的反彈力震得全身麻痺他本來年老體弱腳上還踏著兩只可笑的木屐一個站立不穩又摔了一個仰面朝天周圍的幾十個軍兵又是哄堂大笑就連日本女人也笑出聲來。齋籐大佐微微有些氣憤與李管家道:「這裡不是馬戲團你可不要再現醜了趕快把鞋換了去給夫人泡咖啡去」李管家接令歪歪扭扭地下去了只聽得齋籐大佐說道:「剛才我看得清清楚楚你有功夫在身又出手如此闊綽我懷疑你就是這附近的強盜響馬!」我聽罷斥道:「扯淡!你就是沒得到項鏈因此懷恨在心才誣陷我的!想一直以儒雅自稱的日本人也是這般貨色!」齋籐大佐聽罷臉上肌肉跳了幾跳道:「那你說你是幹什麼的?你今天若無法自圓其說就別怪我拿你們當強盜處置了!」我聽罷眼珠一轉答道:「我……我是抬棒槌的!」「棒槌……棒槌是什麼?」齋籐大佐也鬧得糊塗又問我道。我一見他迷糊心中甚是高興就答:「棒槌就是人參!我是山中的採參人因為要防禦虎狼猛獸的攻擊所以我學了些武功因為人參價高所以我多賺了些銀子難道這也犯法麼?」齋籐大佐一聽『人參』二字臉色陡然一變又問一遍道:「你說的可是真的?亂講可是要殺頭的!」我定然自若道:「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隨便提問只要關於抬參有一件事我答不上殺剮存留任憑你落!」這時李管家正端著一方托盤進來齋籐大佐令道:「李管家這人說他是個會挖人參的我也不知他說的是真是假你不常說你也是半個山裡人快給我提幾個問題考考他!」「遵命!」李管家忙答應一聲將茶盤放下問道:「我且問你你說你會挖人參那你都常在哪兒挖?」我正色答道:「先我糾正你一個錯誤:山裡人將人參視為老把頭的恩賜故尊稱為『抬』而不是『挖』」李管家點頭我又繼續說道:「其次人參被山裡人稱為棒槌你們所說的『挖人參』實際上應稱為『抬棒槌』至於我們的活動地點當然是吉林省撫松鎮旁的不鹹山了!」

    李管家聽罷不住咂嘴道:「大佐沒錯!這果然是個山人不是常年泡在山裡的人是說不出這種話的」我聽罷心中暗笑道:「看來此番形勢轉好既然了卻齋籐大佐的懷疑呆會兒我說些好話再給夫人陪個不是興許他就能將我們釋放了」哪知齋籐大佐一聽李管家所言朝外面大喊一聲竟又湧進十幾個持槍的大漢只聽得他與李管家道:「這下我可立下奇功了!趕快給我往司令部撥電話!」李管家亦是一副欣喜若狂的姿態拿起電話撥了幾個號碼齋籐大佐接過電話一副立正的軍姿朝那邊恭恭敬敬地說了半刻鐘末了他臉上一副興奮的神色撂下電話。只聽得他與李管家道:「趕快將這二人關押在大牢之內萬萬不能讓他跑了倘若生出些什麼差池我就把你腦袋揪下來」李管家身板一挺朝齋籐大佐靜了個軍姿道:「大佐只管放心!屬下自當辦得妥帖!」他一言已畢齋籐大佐竟忍不住心中的狂喜拽起端坐的夫人在廳中舞蹈起來我心中愈加起疑暗道:「這棒槌雖然金貴但卻是可以拿錢買到的東西縱然有一個會抬棒槌的人出現又有什麼理由這麼高興呢?」不待我思考完畢腦後冰冷的槍口頂著我和郡主的腦後我倆無奈只好跟在李管家身後慢步前行。

    出了門後外面的警戒愈加嚴密幾十條槍在我身前身後指著即使沒有郡主在場我怕也難以全身而退。不消多時我們被帶進一間石獄我抬眼觀看:只見這監牢制得異常牢固每間牢房的三個側面都是奇厚的石牆進出犯人的入口被雞蛋粗細的鐵欄杆橫著顯然不是對待普通犯人用的。李管家一指欄杆令軍兵把門打開將我倆推了進去而後一把人腦袋大小的巨鎖被緊緊扣在門上。門外正對著我們的乃是一張方桌典獄長的前身正對著我們若想在牢內有什麼動作可謂勢比登天。郡主此時顯然有些沮喪抽泣道:「霖哥!我不知道事情竟然能走到這步要不……要不我乾脆公開自己身份想這些日本人如何刁蠻起碼也要給我哥哥一點面子!」我忙阻道:「不可不可!你之前已鐵了心不再回到王府倘若此事驚動了王爺不就等於再入樊籠麼?再者說了我現在對日本人的反應十分感興趣我倒要看看他們的葫蘆裡頭究竟賣的是什麼藥!你放心以霖哥的武藝終會遁逃出這裡的到時候我自會給你一個自由自在的生活的!」郡主聽罷默不做聲依舊坐在牆角自責哭泣。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響起一陣腳步聲我抬眼一看來者正是之前的李管家在他身後跟著兩個青衣小廝每人手中都提著一個食盒只聽得他邊走邊道:「***你被拘在裡頭反而過得如天上人間一般這他娘的又是何道理?」我忙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李管家答:「爺爺平日一餐也只是一葷一素搭配著吃你看大佐欽令給你們做的……」說罷他抬手讓兩個小廝將食盒放下甫一掀蓋只聞得一股香氣從中溢出我低頭一看食盒中正擺著四樣葷菜分別是:青椒牛肉、紅烤整雞、溜肥腸和武昌魚。李管家閉眼提鼻子一聞顯得甚是陶醉朝我罵道:「老子在這兒混了數十年也未受過如此款待倒是你這個毛頭小子……娘的氣死老子了老子非要你吃剩的」說到此處李管家伸手將烤雞的一條大腿兒拽下來塞入嘴中又在青椒牛肉中的牛肉撿了兩塊兒嫩的細細品味待他將每盤菜都品過之後才吩咐兩個小廝將四個盤子從牢底的縫隙裡塞了進來之後又揚長而去了。

    待李管家走遠我和郡主對視一眼郡主將頭歪至一側故意不看那些餐盤我心裡知道:她經過這一番折騰肚腹之中早已飢餓難耐於是便將四盤菜端進勸道:「郡主和這種小人鬥氣犯不上快來吃些東西吧!」「我不吃!」郡主依舊嘴硬眼神卻開始有些動搖我見罷忙抓了一塊兒牛肉塞到口中讚道:「這牛肉炒得真好火急肉也香應該是關東獨有的野犛牛!」郡主一聽嚥了一口吐沫依舊將臉扭到一旁說道:「我自打降生還從未吃過別人剩食這些東西無論如何我也不能吃!」我長歎一聲說道:「唉……郡主看來你頭腦之中還是保留那些害死人的觀念!」郡主忙問:「霖哥你說什麼『害死人的觀念』?」我一屁股坐在草蓆之上道:「其實按照『民主』的觀念來說每個人生來都是平等的不論是你還是剛才送飯的兩個小廝全都平等」郡主驚道:「但我皇阿瑪、皇額娘可不是這麼說的其他人也不是這麼說的。他們告訴我道天下是我們的其他人都是奴才!」我又搖頭問道:「奴才?倘若你下世投胎成了一個漢人難道你也甘願自打生來就被人稱為『奴才』麼?」郡主聽完將頭低下不言此後屋中氣氛變得有些沉悶良久我與郡主說:「倘若你不覺得我這個漢人也是個奴才的話就過來一起吃飯吧」郡主聽罷身子一顫將身子探過來和我一起抓起魚和牛肉一同狼吞虎嚥起來。

    日子就這麼過了三四天每天李管家都會給我們送飯他每次也要先羞辱我們一番之後再把殘羹冷炙順著門縫遞進來。我心裡一直懸著一直不知齋籐大佐那日大驚失色的原因更不知他整日拿著這樣的好菜好飯地供著我們所為何故。當日子過到第六天日的下午門外突然傳來一陣皮靴的走步之聲。不消片刻遠處的囚門開了齋籐大佐陪著一個穿著土黃色軍裝的日本軍人走近廳內齋籐大佐一揮手將獄中所有無關人等全都打出去只留下我們四人。只聽得日本軍人指著我問道:「齋籐大佐你說的那個人就是他麼?」齋籐大佐畢恭畢敬地答道:「櫻井閣下您說得沒錯就是這個男人!」那個叫櫻井的人臉色突然變得有些興奮將神情緩和地道:「年輕人你叫什麼名字?」我答道:「我叫郭鎮霖」櫻井又問:「你家住在哪裡?」我答:「吉林省撫松鎮」櫻井聽罷臉色更悅笑問道:「撫松?哈哈沒錯。這麼說和那個叫做文景鴻的是同鄉嘍?」我心中大驚暗道:「我聽說四爺乃是被江門之內的名門正派所縛走怎麼竟會被這個叫做櫻井的知道」想到此處我忙追問道:「他現在人在何處?」櫻井見我這副模樣心中甚是歡喜拍著齋籐大佐的肩膀稱讚道:「齋籐這次你算達了回頭我要和司令向你請功!」齋籐大佐聽罷將身子挺的筆直朝櫻井行了一個軍禮道:「多謝閣下提拔!」櫻井滿意地點了點頭道:「將他們兩人押入我的軍車注意!這些山裡人的武功都很厲害每個人都要撥十個人時刻不離的看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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