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異志 第三卷 天池迷局 第十三章 - 長寧
    三人言罷正欲飲酒忽然門外腳步聲漸近只聽得一聲嬌嗔之音早於人先進門:「王兄!你就騙我吧!看來我不親自找上門來你還要嘴硬到底呢!」人聲響罷門外人影一閃一個粉衣少女從外面進來。我急忙向外觀看:只見她長著一副細瘦臉、修長眉、丹鳳眼、花葉嘴搭配著雍容華貴的衣服自然有幾絲嫵媚的感覺。再觀他的身材雖然瘦削但走起路來卻是步步生風甚是英姿颯爽。載灃一看連忙起身陪笑道:「長寧妹妹言重了為兄哪裡騙你了?」這時隗掌櫃也從凳上站起向她恭恭敬敬地說道:「老臣參見郡主!」這粉衣少女見罷隗掌櫃臉上甚是不悅將小嘴撅起圍著桌子走了三圈兒。她上下左右將每人從頭到腳打量了六十三遍才指著對載灃說道:「王兄你說這是誰?」載灃彷彿見慣了這位粉衣少女的刁蠻尷尬答道:「這……這就是你要見的那位英雄為兄是怕你在席上胡鬧丟了愛新覺羅家的風儀才……」說到此處載灃愈加尷尬後面的話竟然卡住說不出來。粉衣少女聽罷彷彿受了許多屈辱厲聲道:「我胡鬧?王兄我胡鬧?」載灃一見她動了真氣神情中有些後悔但是礙於我與隗掌櫃在旁又不能失了面子便斥道:「可不是麼?放著你的郡主不當一個女孩子家家的拜什麼師?學什麼武?我看你是走火入魔、鬼迷心竅了!」粉衣少女一聽載灃訓斥鼻子一抽幾滴眼淚驚從眼角滴落下來載灃一見忙起身相勸道:「妹妹你別生氣方才是為兄言重了待會兒宴席散了為兄親自到後宅給你賠罪送你那件紫金釵!」粉衣少女聽罷將肩膀一甩掙脫了載灃的胳臂——她的力道可能稍猛了一些竟把載灃這個七尺男人甩得一歪只聽她嬌蠻地哭道:「載灃!誰稀罕你的什麼紫金釵!誰稀罕你的什麼郡主王位!我就是想像個普通女子那樣生活想做什麼就能去做什麼!」載灃聽罷歎氣道:「你這蠻丫頭也不在眾人面前給為兄留些面子唉……既然如此郭愛卿本王就再勞煩你一件事情……」

    我聽罷忙答:「王爺您儘管說無論小人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都要努力為您去做!」載灃邊搖頭邊歎氣說:「這蠻丫頭是我的親妹妹長寧郡主因為自小被人寵慣了所以現在想一出就是一出。她放著好好的郡主不當非要練什麼武功玩兒普通的武師他還瞧不上眼兒非要天下絕頂的。以前隗掌櫃曾經當過她的師父最後活活被她氣得不能動彈。這不自從你空手鬥敗松本之後這事情就被她知道了。這鬼丫頭也不知道從哪裡得來了消息非要纏著我帶她來拜師學藝……」我一見載灃這份窘態心中暗笑道:「想來堂堂的攝政王竟然也被一個女子治得無可奈何反正我也要逃出王府了與其拒絕讓大家面子都不好看還不如賣個人情討個皆大歡喜」主意打定我答道:「王爺!拜師我不敢當最多只能算互相切磋郡主要找我切磋這是看得起我我又怎敢不識抬舉?」載灃聽罷釋然大笑道:「郭愛卿那就好那就好!」他又轉過臉朝粉衣少女道:「長寧郭公子修為極高人又十分謙和你可得好好珍惜千萬不要再藉著郡主的身份欺負他把他給氣跑嘍啊!」長寧郡主聽罷將嘴一撅答道:「王兄你休要在外人面前這麼講究於我把人家的名聲都給毀壞了!」說罷她也不客氣在旁邊拽過一條凳子就坐在席上載灃忙道:「你……你……這是成何體統?」長寧答道:「郭公子既然答應收我我自然要敬他三杯酒才是!」載灃將雙手攤開斥道:「你這丫頭怎麼這般猴急?我說答應你了這事情自然就不會泡湯你只需好好回內宅呆著待日後為兄再和你從長計議。況且郭公子家在塞北這兩個月我特批他回家整理瑣事你再怎麼著急也得等他回來再說吧!」

    載灃之所以說出此言本欲讓長寧郡主停止胡攪蠻纏哪知長寧聽罷之後兩眼放光道:「塞北?那不正是我們滿洲人的祥地麼?母妃去世前已經多次叮囑我去拜謁祖宗這一次可是個絕難遇到的機會!以前我之所以不去是因為害怕路途危險如今有個這麼厲害的高手保護著我王兄你也可以將心放下了!」載灃聽罷臉色有些彷徨似在回憶母妃究竟有未說過此話又似在想著如何勸服長寧想了片刻載灃道:「丫頭你別鬧郭公子是回鄉遷居哪有那麼多時間保護你況且人家的心上人還在家中等著他呢萬一讓她瞧見了你你讓郭公子如何解釋?是不是呢?」載灃自知和長寧郡主難以說通便將臉扭到隗掌櫃一側假意和他商議。這時隗掌櫃開口應道:「王爺恕老奴多言:對於郡主出遊一事老奴倒覺得郡主說得有幾分道理」載灃聽罷氣得把嘴張開指著隗掌櫃道:「你……你……怎麼?」隗掌櫃繼續答道:「王爺您先不要生氣且聽我分析一遍您再繼續批評老奴——郡主之所以還對練武有所幻想那是因為她尚未吃過練武的苦總把那勞什子當成一件美事。我們之前只是盡量壓制、壓抑她的願望豈不知這種事愈是壓迫就愈能激郡主的好奇」載灃聽罷點頭說道:「細細想來隗愛卿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可惜這丫頭從小就是不碰南牆不回頭的主兒……」「那不妨就讓郡主碰次南牆」隗掌櫃道「老子曾有言曰:『物極必反』王爺若想讓郡主徹底忘掉習武這個念頭最好的辦法就是遂她心願讓她自己去經歷此中的苦楚磨難待她自己知道不是件好玩兒的事她也就會從內心中討厭它到那時不用你勸我勸她就會在閣樓之中乖乖做她的郡主了!」載灃聽罷拍案笑道:「妙招!不愧是隗愛卿!」長寧郡主聽罷也向隗掌櫃投去笑臉道:「你這次說的話倒是蠻中聽」。

    我見幾人心中喜悅自知是捅到馬蜂窩上於是便道:「保護郡主去塞北遊玩倒是我的榮幸不過塞北匪幫眾多紛亂異常郡主如此美貌怕是會遭賊惦記到時候惹出亂子來小人可承擔不起」長寧郡主忙道:「郭師父!這你卻不需擔心我一路上女扮男裝咱倆扮作兄弟同行倒也無甚危險」隗掌櫃也道:「是啊郭公子神功蓋世威名遠揚京城塞北再怎麼說也是你郭家的地盤有『塞北邪神』在那立著我倒要看看誰敢動你們一根毫毛!」長寧郡主聽罷蹦蹦跳跳躍到隗掌櫃面前捂嘴笑道:「隗師父以前我沒少難為你怎麼今天你這麼幫著我說話?」隗掌櫃笑道:「郡主若能吃得一路辛苦老奴自是替您高興;但您若堅持不了斷了這個念頭老奴也算幫助王爺了卻一樁心事!」

    我聽罷幾人說笑心中暗暗叫苦道:「這隗掌櫃心懷叵測此番不知又醞釀出什麼計策出來對付我!我二人男女有別雖然郡主此番化裝出遊但若一起出行在數月的路程之中不免有同處一室的機會孤男寡女在一起始終是好說不好聽萬一被靜玉知道了則更是糟心……唉……真是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正在這時載灃笑道:「郭愛卿你看……是不是……?」我忙答道:「王爺請放心這事就包在我身上吧塞北一行我肯定將郡主完好帶回少一根毫毛您都拿我治罪!」長寧郡主聽罷喜得活蹦亂跳她那欣喜若狂的姿態將她映襯得愈天真可愛。載灃心中也十分高興就同我說:「郭愛卿你算替本王了卻了一件心事本王要大大的賞你要賞你!」說罷他朝身的一個將官道:「傳周公公!」將官小跑至『菊花廳』外高喊道:「傳周公公!」不多時自打外面小跑進來一個白面老頭——我是第一次見到閹人因為以前聽評書總聽人說閹黨專權將天下攪和得昏天暗地所以從心眼裡對宦官就懷著一股極其生厭的態度不過細細想來其實這也不全怪宦官:那宦官因為自己最重要的東西被皇帝奪去心裡面自然要對皇帝有一種奇特的態度這種態度是怨恨的、惱怒的、卑躬屈膝的、敢怒不敢言的、被人戳脊樑骨嘲笑的多種感情雜糅在一起鑄就了宦官厚積薄、深藏不露的個性一旦得勢他就要以百倍千倍的力量去報復皇帝去禍害皇帝的朝廷社稷!

    載灃見周公公進來急急忙忙地和他說道:「你趕快去擬一道聖旨本王要擢升英雄郭鎮霖以四品帶刀御前護衛之職再預支一年俸祿!」周公公聽罷道:「遵旨!」便小跑著出了『菊花廳』。一見此景我心頭開始七上八下起來:「一來如果不計我身上擔負的重任少年期盼回京飛黃騰達的夢想今日已經成為現實不過現在的情勢正應了那句老話『侯門深似海』以我謙和的性格恐怕最終難以在王府之內立足那隗掌櫃恐怕也要算計我;二來我心雖然已經歸附孫武黃旺但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摸索我卻並不以為像王鎮冥那樣宰一個載灃、溥儀就能給天下帶來民主自由中國現在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關鍵時候各國列強均虎視眈眈地瞅著王室的動靜倘若載灃倒下溥儀被人操縱那列強們很可能就將最後的一層窗戶紙也捅破公然在中國境內大肆開戰明搶到時候只能將時局引得更糟這就是荊軻最終為何沒對秦王下手孔明為何在華容道放走孟德的原因吧!我認為:革命的到來應該是自然的、水到渠成的和民心所向的絕非靠暗殺和刺殺這些伎倆可以達成的!」想道此處我對載灃殺意漸輕對救王鎮冥一事也有些漠不關心起來現在我的心裡只想著如何能從江門救出靜玉如何能找到四爺。

    長寧郡主一見目的達到也不久留喜滋滋地從與眾人告別。三人又在席上飲了近一個時辰這時載灃略微有些醉意道:「郭愛卿!你不知我今日有多高興呢!這些天來本王心中的苦悶又有誰能夠理解?本王自從攝政就貪了一個壞世道外要受列強欺凌內要受革命黨起義團的壓力除此之外總有綠林刺客想借我之命揚名天下……我成什麼了?我成什麼了?我還是這個天下的王爺麼?其實我就是一個被人推來、揉去、捏扁、抻長的面疙瘩啊!」說到此處載灃打了一個酒嗝自嘴角吐出些噁心的東西出來他的滿臉也憋得緋紅眼眶裡顯得異常濕潤也不知是因為吐還是因為委屈。

    一見此景我在心中竟醞釀出一絲可憐載灃的意味出來:載灃的確盛行柔弱、難堪重任但他起碼不是商紂、周幽那樣的暴君昏君生在亂世只有孟德、嬴政這樣的梟雄才能如魚得水君子反倒因為仁慈施展不開。想到此處我安慰載灃道:「王爺您不要傷心在世人心裡您一直都是那個好王爺趕上了壞世道是誰都沒有辦法的事……」載灃聽罷甚覺受用拍了拍我的肩膀自肺腑說道:「好愛卿啊!你都不知道前兩個月那王鎮冥行刺之時本王都被嚇成什麼樣那情景我現在還歷歷在目只要我閉上眼睛他的形象就在我面前開始晃啊!」我握住載灃的手道:「王爺莫驚王爺莫驚!以後有我了這些事就全不怕了!」這時隗掌櫃也道:「是啊王爺!今日您太過動情怕是會傷了身子酒已經喝了不少您看今天是不是就點到為止?」載灃點了點頭道:「好吧待郭公子回來咱們再在一起痛飲!」

    一席人散去不提。一夜無話次日平明梳洗已畢之後門外有人送來早飯我昨日陪伴載灃自不敢狼吞虎嚥所以腹中飢餓難耐自要拿這些豆漿油條、豆汁焦圈兒撒氣不消片刻那一籃子的早點就全被我消滅。正在這時只聽得送飯來的人歎道:「不愧是驚天蓋世的英雄就連吃飯也有一番霸氣!」我聽罷心中甚是高興欣喜之餘又覺得這聲音有些熟悉抬頭一看:只見前來送飯的哪是什麼差役分明就是昨日大鬧『菊花廳』的長寧郡主她穿著一身下人衣服長挽成一條鞭子頭頂戴著一頂小帽顯得甚是滑稽這嬌蠻的神態不羈的舉止甚有些夢蓉的影子。郡主一見我愣住盯著她臉色竟有些緋紅問道:「你……你盯著我看做什麼?」我連忙將眼光落下緊張地答:「郡主……郡主長的有點像我一位朋友」她聽罷起先高興旋即臉色又開始陰沉撅起小嘴兒道:「不是你那個相好吧?你可休要把我當成她胡思亂想本郡主是來和你學武藝的可不是給哪個女人當影子的!」我聽罷心中一驚深知道她甚是嬌蠻無禮倘若將她惹怒自是吃不了兜著走於是趕忙抱拳答道:「郡主您誤會了那個人是我在雲南結識的一個摯友為了保護我的安全她為我……搭上了自己的性命」長寧一聽甚為吃驚便央求我道:「我在府中甚為無聊你且給我講講其中的經過!」說罷她倒也不和我見外一屁股坐在床上仰頭等著。我一咧嘴深知此番捅了個大馬蜂窩就只好將雲南歷險簡要和她敘述一遍——當然在敘述途中我著重去講經過將目的和五行八卦全數避過。

    待我講完日頭已上三桿。這時外面有人叩門我將木門打開只見從外來了三個人他們一人手中捧著一頂朱紅色的紗帽、一人手中端著一身艷紅色的官袍在第三個人手中捧著一個朱紅色的木盒也不知當中裝的到底是什麼。三人進屋捧木盒的先宣旨我連忙跪倒在地接旨而郡主卻不以為然依然坐在床上回味方纔的故事。這時捧旨的宦官過去伸手就要扇郡主的嘴巴哪知郡主伸手一格就勢一推竟把宦官推了個趔趄聖旨也被重重地摔在地上。旁邊兒的兩個小官兒怒斥道:「放肆!你知不知道你這是犯了死罪?」郡主聽罷將小帽一摘斥道:「笑話皇上是我侄子攝政王是我哥哥你當我是誰呢?」三人仔細一打量才現眼前的是長寧郡主均是一副笑臉相陪。那宦官又重新將聖旨撿回也顧不上她跪還是不跪打開聖旨就開始宣讀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比武英雄郭鎮霖大壯國人志氣甚讓朕心中喜歡。為彰其成就特封其為『四品帶刀御前護衛』之職預支一年俸祿!欽此……」待他說罷我將頂戴官袍恭恭敬敬接了過來又聽宣旨的宦官說道:「恭喜郭公子了年紀輕輕就獲得了『四品帶刀御前護衛』的官職真是羨煞旁人啊!除此之外還未及上任就提前得了一年薪俸這也是從未有過之事!以上諸項都說明王爺對你的萬分重視!」我忙朝幾位抱拳道:「還謝過幾位一大早晨就前來宣紙倘我日後飛黃騰達了一定不會忘記諸位的!」

    幾人聽罷甚覺滿意那宦官將紅木盒子往前一遞道:「這裡面裝的是你一年的薪俸既然旨意已宣讀完畢我們也不再叨擾了」我假意挽留了一下便將他們送走。待再回到屋裡只見郡主已將紅盒打開道:「我哥不免也太過摳門兒了吧『四品帶刀御前護衛』每年只給一千五百兩銀子的俸祿是你不值錢還是他的命不值錢呢?」我忙道:「郡主一千五百兩銀子還少?你不知道滿天下的老百姓的苦難日子是怎麼過的一兩銀子就能讓個五口之家生活一整月您想我這一千五百兩還算少麼?夠了夠了!」郡主卻道:「不夠不夠。塞北一行我須要買許多東西回來區區一千多兩銀子夠什麼的?你放心吧這些銀票你只管收著我的私房錢每年都有幾萬兩呢到時候吃喝玩樂一切用度全由我支付!」

    時間過得飛快不消一會兒日頭就轉到正午長寧郡主回內宅取了銀票依然穿著這身下人的衣服趕回到我的住處我心中暗道:「這丫頭也不知是誰慣出來的做事一條道跑到黑她這樣一根筋的性格日後必然要吃虧的!」想到此處我不禁微微搖頭長寧郡主一見笑道:「師父原來你也等得迫不及待想要回家去見那相好的既然如此咱們現在就起身吧!」我忙伸手搖頭道:「哪能說走就走?起碼要拜謁了王爺之後才行」這時卻聽見門外有人咳嗽道:「拜謁倒不用拜謁了看這丫頭急得如火上房似地我這個當哥哥的心裡也跟著她難受郭公子宴我就不設了你且早去早回吧待你回來之時本王好好給你操辦一場歡迎宴會讓滿京城的官員都來給你賀喜!」我聽罷心中正求之不得就道:「多謝王爺恩典小的自要早去早回!」

    幾人說罷下人從馬圈裡牽過兩匹寶馬我定睛一看只見二馬血統純正毛色艷麗一匹血紅一匹皓白煞是惹人喜愛。載灃說道:「郭愛卿這是去年進貢得來的血統純正的大宛馬京城距離塞北路程遙遠本王就將這兩匹馬賜給你們了」說到此處他又將臉轉到長寧郡主這邊道:「長寧啊長寧!其實最讓本王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額娘無暇顧你自小也沒誰教給你這些宮中規矩長兄寵多於訓把你慣成今天這般嬌蠻!你且聽好為了不讓你胡鬧本王暫且將你的王位剝除封你從四品的官職。郭愛卿是正四品你是從四品凡事你都不准任性要聽郭愛卿的安排你聽見了麼?」「嗯……」長寧郡主不情願地答應一聲跨上白馬就向前奔去載灃向我說道:「郭愛卿這一路就靠你了快去快回!」我在馬上朝載灃一抱拳也拍馬出了王府。

    行在路上我心花怒放有一種久違的自由感覺——總算不用為載灃是否該殺愁了也總算不用對著城府頗深的隗掌櫃了。高興之餘我不禁在心中暗道:「待再將長寧郡主騙走這日子就更加輕鬆:我只需先將靜玉從江門救出再循著江門人的蹤跡將四爺的行蹤探聽出來那時我們三人隱於江南也不用管外面的世界安安穩穩地過幾年消停日子」長寧郡主當然不知我心中怎樣想的兀自在前面騎馬撒歡轉眼之間我二人就從朝陽門內縱馬奔出。

    此時天氣已過中秋愈往東北方向走天氣就愈加寒冷起來我倆縱馬來至京畿草原我又想起此前在此戲弄白昱思的種種情景甚覺做夢一般。草甸上已經有許多青草轉蔫疾風刮過一些爛根的枯草樹葉圍著人形成一股一股的旋風使人感到有些蕭瑟。不過長寧郡主卻絲毫沒被這情景感懷她在馬上談笑風生、問這問那活像個從未出門的小孩子。在這一路我不住地引導郡主回憶想讓她想起什麼東西落在王府那樣我就能藉機從她身邊遁逃她也能夠安然回到王府兩不相干;倘若我將她扔至半途她一無經驗、二又招風倘若被惡人識得是女兒真身恐怕後果將不堪設想……此事若載灃會將所有賬目都算在我的身上到時候滿大清國自然也不會有我的容身之地。想到此處我心中焦急忙與郡主開始攀談並逐一詢問。

    長寧郡主見我不停問不禁有些不悅道:「師父你怎麼如此絮叨?我什麼都沒有忘只要人出來了錢帶出來了還有什麼非帶不可的呢?」我笑答道:「郡主不是我絮叨你居於深宮自是不知民間習俗女人家的都有這個毛病:每次上街都是女人張羅的最早但每次出門卻又是她們出的最晚」郡主忙問:「這是為什麼?」我答道:「因為她們總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帶到街上給外人看所以化妝時間很長而且女人天生喜歡丟三落四剛一出門就又想起什麼東西忘在家中正是如此我才和你多說幾句怕咱們走了幾百里後你再憶起什麼沒拿」郡主聽罷若有所得地說道:「哦原來民間的女人還有這樣的習慣有趣有趣!」說到此處她的神色旋即變得吃驚又問:「我看你年紀也張不了我幾歲怎麼這麼懂女人的心思?」我尷尬道:「其實也不是很懂了因為從小有一個青梅竹馬的知己……」郡主問道:「難道是紅顏知己?」我尷尬地點了點頭。郡主歎了口氣又道:「我真羨慕你們這些凡人我們這些皇族雖然享有榮華富貴卻不能主宰自己的婚姻……」我忙安慰道:「郡主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滿天下的女子們哪一個不是做夢都想當郡主?再說了上你門前求親的哪一個不是家門顯赫對你呵護有加?這樣的日子你還有何挑剔呢?」「你不知道!」郡主打斷我說「你不知道那種寂寞居於深宮每日聽到的除了女人們間的勾心鬥角、互相詆毀之外其餘就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人若久居於此正常的都會被熏染得扭曲。我大哥他自幼疼我先是想讓我讀書給我請了許多教書先生但這些人死板木訥都叫本郡主轟了出去後來直到有一位姓邵的先生前來他這人十分精明摸透了我的性格就趁人不在時給我講武林傳說今古傳奇。自此之後我才對練武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想當一個自由自在的蓋世女俠」

    我聽罷笑道:「郡主想得太簡單了想當女俠可絕非一件容易的事我們練武之人講究『冬練三九、夏練三伏』除了過人的天賦之外持續不斷的修行努力也是不可或缺的你從小被嬌慣著長大細皮嫩肉的恐怕不到一天你的小手就會磨得全是繭子」郡主答道:「師父不怕你看我……」說罷我二馬橫行她伸手抓過我的大手將她一雙粉嫩的小手擺在上面說道:「你看看我手掌頂端並不是像尋常女人那樣弱不禁風的。隗掌櫃此前也是和你一樣的說辭我氣得把他辭退了自此之後我沒短了練習現在我的手上也是有些老繭的」說罷她伸出右手指著她左掌上的一小塊兒硬皮。我的大手被他抓著心裡狂跳不止——說實話自從三年以前我被郭沛天半路劫走

    伊始整整三年我幾乎都是與他和獸魚為伴如今我已二十四五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這長寧郡主乃是生於王室的金枝玉葉除了幾分雍容華貴之外她的神情之中也小了幾分市井女人的功利多了幾分少女的天真爛漫。一隻這樣的嫩手就擺在我的手上難免讓我臉紅心跳。我為了掩飾尷尬忙假意正經地答道:「哎呀!郡主的手果然是有些老繭果然是有!」長寧一見我誇獎臉上甚覺滿足將手抽回道:「以後這一路你就不要叫我『郡主』了你我二人就兄弟相稱你為長兄我為弟弟」我答:「甚妙!」郡主又問:「我大名叫做*愛新覺羅————————月凌你又叫什麼?」我道:「我大名叫做郭鎮霖」郡主答道:「那以後我就叫你霖哥你叫我凌弟好了」我點頭稱是二人繼續拍馬前行。不得不說這大宛寶馬果然名不虛傳不到半天的工夫已經跑出百里的路程這時日頭已有些偏西好在京畿左右集鎮林立我就找了一間排場中等的定了兩套客房掌櫃一見我如此便道:「二位是一起來的麼?」我道:「沒錯!」掌櫃又道:「那只有二位住店?」我又答:「沒錯!」掌櫃答道:「既然如此二位為何不訂一間大房同住?」我被掌櫃一語問住便答:「我……我這個弟弟他從小單獨睡慣了二人在一起居住反而睡不踏實……」掌櫃點頭回道:「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我說怎麼兩個男人還要分開來住」郡主聽罷臉上一紅斥道:「你做買賣只管賺錢就好了哪還用固挑三管四的?」掌櫃一聽尷尬說道:「客官您別誤會倘若有兩間大屋我巴不得你們一人租一間呢只是今天是趕集日二位客官又來得較晚整個集鎮只有小店有一間大屋和四間小室只要你們不怕房中的老鼠蜈蚣只管去住無妨!」郡主一聽『老鼠蜈蚣』四字誇張地蹦起來說:「霖哥我不住那間屋子咱們換一家店房換一家店房……」掌櫃笑道:「這位小公子老夫絕不是誑你:別說你要換間店房就是你出了這個門兒再回來這幾間不好的小室也都得被搶空」郡主急得欲哭問我道:「霖哥!怎麼辦?」我歎了口氣答道:「算了掌櫃的我們租下一大一小好了這大的給我弟弟住小的給我住」掌櫃一聽自是喜笑顏開朝郡主翹起大指道:「你瞧瞧有這樣一位哥哥照料真是你的福分呢!老夫我照顧你們給你們調一套臨近的你哥哥就住在你隔壁」我聽罷自是謝過掌櫃的報了『郭鎮霖』和『郭鎮凌』兩個名字又交了定錢這才算罷。

    不消一會兒小二拎著兩把鑰匙將我們領至樓上只見走廊中旅人絡繹不絕的確是佔滿了靠西邊兒的一趟客房小二在靠東邊角落裡停了下來用鑰匙捅開鐵鎖先將我們領入大屋之內。只見大屋正中擺著一張八仙桌子靠北面鋪著一張木床不得不說那木床雖然簡陋但床單和毯子洗得異常整潔可謂是一塵不染。因為我倆並沒拿著什麼行李所以小二並不好開口索要小費我卻看出小二心思伸手從腰中掏出十多個老錢塞入他手心道:「這一路引路還辛苦你了快拿著去買包茶喝吧」小二收了老錢心中自是高興便又喜滋滋地領我進了那間小屋。小屋由於貼近房山故而屋中稍顯濕潮一進屋內一股霉味兒飄至鼻中使人心中不太舒服不過此時也計較不了這些了我也只能作罷。待一切安頓好了天色已經全黑我喘了口氣去大屋叫郡主出來吃飯。她第一次出離王府這麼遠興奮之情早已沖淡了對環境的挑剔牽著我的手就下了樓。我二人出了店房來到街上只見華燈初現街上人頭攢動甚是熱鬧我突然想起掌櫃所說——今天乃是一個旺日在白天趕集完成之後晚上還有一個夜市相隨。郡主顯然是沒見過如此熱鬧的場面她就像一隻雨燕穿行在人群當中又是烤玉米又是吹糖人玩得不亦樂乎。

    看著她活潑頑皮的身影我愈來愈覺得她身上存有許多夢蓉的影子憶起幾年之前的往事我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懷和惆悵的意味。按照原計劃:我本應在這附近不辭而別讓郡主找不到我繼而再讓她自己回到攝政王府。如此辦來我既脫離了隗掌櫃的掌控又能不得罪載灃真可謂是一舉兩得。不過自從我把郡主的音容笑貌當成夢蓉心中竟萌生出一絲不忍——幾年之前我已經辜負夢蓉一次了冥冥之中我內心中已背負了極大的愧疚。倘若再騙郡主那感覺就像欺騙夢蓉一般。這使得每當我的眼光遇見郡主無邪的眼光時臉上都被灼得火辣辣的。

    我站在原地內心當中不住盤算著今後的計劃:靜玉是必須救的了但倘若帶著郡主走她在出關之後委實是一個累贅;如果現在將郡主留在市場來個不辭而別我又對她的安危隱隱有些掛念如何去辦才好呢……?就在我猶豫不決之時只見郡主手中持著兩支糖人朝我奔過來他邊跑邊喊將一支糖人塞在我的手中笑道:「呆子什麼愣呢?」我心中驀然一驚——她說話的神態、語氣真的與夢蓉一般無二莫非是殞命的夢蓉捨不得我藉著郡主的身體在向我陰陽辭別?郡主見我繼續愣又道:「霖哥說你呆你還真呆上了這是我讓糖人兒師父特意給你做的」我聽罷恍然甦醒將視線轉移到手中的糖人上但見我手中小小的竹籤頂上插著一隻栩栩如生的人參娃娃也不知那糖人師傅究竟是怎麼吹的這娃娃不僅眼耳鼻口惟妙惟肖而且臉蘆頭和鬚子等細節竟也一處不落可謂是巧奪天工。郡主道:「霖哥我們滿人起源於關東關東有『人參、貂皮、鹿茸角』三件寶貝其中尤以人參最為珍貴我聽人說這人參百年就能成精變成這娃娃形態凡人吃了可以成仙的。我還聽人說:塞北黃沙萬里日子過得甚是清苦霖哥可能並沒吃過人參所以就叫糖人師傅給你吹了個人參娃娃……」我聽罷自心底溢出一股暖流暗道:「傻丫頭我就是抬參的參客怎麼會對人參陌生呢?不過你這份情誼至真至純絲毫沒有任何心機藏在裡面倒讓人從心底感到安全和牢靠」想到此處我甚覺之前的想法齷齪無比心頭漸生悔意也不該如何是好。

    與郡主又在夜市中閒逛了近半個時辰二人身體均感到乏累腹中亦有些飢餓。於是我在酒樓之中叫了四個菜雇店中的活計用食盒送到店房之中。待我倆回到大屋將那八仙桌拾掇乾淨擺上佳餚四盤美酒兩杯二人便在席前推杯換盞起來。郡主邊喝邊笑道:「我終於體味道一絲綠林人的氣氛了這大碗喝酒、大塊兒吃肉的豪爽事情在王府之內是絕對辦不到的今天真是過癮過癮!」我笑答道:「郡……不凌弟綠林就是一個世界它險惡的很絕非你想像得這麼簡單尤其你還是個女子之身危險比我們這些男人更增了許多」郡主又喝了幾口面色紅潤道:「我聽那個師父給我講綠林之事不乏有什麼『鴛鴦雙俠』、『絕代雙驕』這樣的羨人俠侶那時我心裡就在想:如果我以後也像故事當中的女俠身旁有個值得依靠的男子我們二人在江湖之中縱橫馳騁、鋤強扶弱贏得一世美名那該有多好……」說到此處郡主臉色愈加紅潤看表情似是有些澀意。我心中暗道:「可憐的郡主你不知道故事終究是故事大多數都是人為杜撰出來的」這樣想著我又不忍說出破壞她的夢想就在此時屋外突然有人突然大喊道:「起火了快出來救火啊!」

    我聞聽此言趕緊將窗戶推開只見十丈開外的柴禾堆上濃煙四起火苗子就像是大蟒吐信將前來救火的人燎得不敢上前店掌櫃一見這情勢都要瘋了店小二和雜工們一邊提水一邊疏散著下樓逃跑的客人們。郡主一見忙道:「霖哥咱倆快去救火吧遲一些那大火恐怕就要噬人!」我瞧著郡主滿臉通紅走路都有些搖搖欲墜便答道:「你酒喝得多謝乖乖躺在房中安歇一會兒這火交給我便行了」說罷也不待郡主答應我躍上窗台雙腳一飄便跳下二樓。這時夥計們不知在哪兒拉來一推車沙子幾人配合著沙子的掩埋和水的滅熄火勢漸漸被控制住又過一刻柴禾垛只剩下幾點沒有燃盡的火星兒老闆和小二忙組織客人回房我一見無礙便也繞到後面飄身上房。我身子剛上房去恍惚見只見前面黑影一閃便遁逃得無影無蹤了。我心中起疑道:「難道這店老闆與人結仇是仇人雇了綠林人放火害他不成?」我俯身剛想去追又搖了搖頭暗道:「不好綠林恩仇太多我縱使想管也管不過來此行我帶著郡主而來還是隱藏自己的身份不去招惹是非為妙」想到此處我又繞回郡主的那間大屋從房上一蕩便躍入屋內。

    郡主果然有些累了正用雙手為枕伏在八仙桌邊小憩我飄身進屋她也渾然不覺。我一見她睏倦便想起身告辭於是我來到郡主跟前輕聲道:「凌弟凌弟……」郡主張開一雙紅眼問道:「霖哥你回來了?火撲滅了麼?」我答道:「火已經撲滅了好像是掌櫃的得罪了綠林人所致」郡主一聽稍稍來了精神道:「是尋仇麼?」我道:「應該是尋仇……哦對了我見你已有些倦了還是早早休息才好。倘若沒別的事我也回小屋去了如果有任何異樣你只需隔牆喊話便可」郡主點頭說道:「的確是有些倦了不過我聽師父和我講過綠林人吃飯是不許剩酒的這酒壺之中還剩一點底子我倆將它飲盡再睡吧」我點頭答道:「行!」便來到桌前將酒壺中的酒水平分到兩隻酒碗裡與郡主一飲而盡。喝畢我剛欲邁步離去卻覺得身體內的血液倒流賁張看郡主的眼光裡多了幾分邪惡我心中暗道:「不好!怕是中了歹人的暗算」於是趕快屏息聚氣去逼這毒酒。抬眼望去只見郡主躺在床上也是奇癢無比只是因為不勝酒力的關係所以只在床上翻滾。就在此時我只聽得房上屋瓦有輕微響動似是風吹又似有人踩踏片刻之後響動聲連成一片我側耳傾聽只聽得在屋上行的乃是兩人他們的動作極輕聽他們所行的軌跡分明就是衝著郡主這屋而來的。

    此時我使用內力理氣幾乎已將體內的殘毒理清剛欲出窗去截屋外二人又想:「不妥!現在月黑風高聽這二人的輕功又絕非是泛泛水平倘若這麼冒失出去恐怕會遭到歹人暗算」想到此處我心生一計又道:「你們不是想看我狂麼?那我就狂一次給你們看看待你們潛進屋來那便是我的天下了」於是我又假意一搖三晃奔著郡主的床前緩慢前行。此時郡主在床上已經被折磨的不行她渾身奇癢又是極燥熱也顧不得我在場便開始一件一件地脫衣裳我一見連忙上前握住她的小手名義是幫她來脫實際卻是減慢她的度。這時房上二人已經使用『倒掛金鉤』將窗欞紙點破偷偷向內觀看。我一見計劃得手便趕緊上床與郡主摟在一起翻滾只聽得一人低聲笑道:「藥力上來了一會兒怕是有一場鴛鴦弄水的好戲看了……」

    這時郡主已經掙脫我的胳臂將最後一件外衣拽破藉著月光她的肚兜泛著粉紅色的暈光粉嫩的肩頭也『唰』的一聲露了出來。我一見不妙忙用手掐住她的雙手又伸腳將床頭的帷帳踢開這時郡主在我的擁抱之下用雙膝緊緊地夾著我的雙腿開始嬌喘道:「霖哥……霖哥……我……」我一見她這副姿態心中亦升起一絲激動——自己在血氣方剛之年已經三年多沒有碰過一個女人而郡主雖女扮男裝卻是一個天生的尤物於是便與他一起在床上翻滾起來。屋外二人被那帷帳所礙心中甚是不爽只聽得一人說道:「兄弟在這兒恐怕是看不得活春宮了如今她二人藥力已經入血沒有一兩個時辰不可退散既然如此咱倆不如進屋去觀賞」此話說罷窗戶敞開二人輕蕩了進來我一見趕緊繼續抱著郡主加大力度翻滾。二人一見我沒有現也甚膽大竟然一遠一近站在帷帳之外探頭縮腦地嬉笑觀看。

    就在這可貴的一霎那我用單手制住郡主雙手騰出一隻閒出手來向近處的人頭一抓說來也巧我的手指正扣進那人的顴骨裡去此人哀嚎一聲想要掙脫卻是越掙越疼而另一人反應非常之快也顧不得去救朋友腳尖兒一縱便經由窗戶飄落到外面逃跑。一見此景我忙伸指將郡主的睡穴點住一手拎著那人的顴骨去床前追趕只見此人藉著夜幕三縱兩躍便沒了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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