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異志 正文 第八十七章 逼毒(一)
    再明白事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了。雲南火辣辣的太陽光透過我眼皮子的縫隙使勁兒往眼睛裡頭鑽山風卻在身子周圍嗡嗡地吹著弄得我臉上熱身上冷渾身好不自在。我只覺著嗓子有點兒干迷迷糊糊地嚥了一口吐沫也沒過癮就想撐著坐起找點兒水喝這一動彈可了不得原來我那雙手和雙腳全被綁了個結結實實。我急忙把胳膊舉到頭頂瞧了一瞧嘿!巧了這不就是我背囊裡那束栓棒槌的紅繩麼。

    我吧嗒吧嗒嘴兒還行舌頭還在嘴裡也沒塞著裹腳布。再抬眼往遠處一瞧誒呀?燕叔仍竟坐在不遠處嘩啦嘩啦地翻書而夢蓉卻在另一邊叮叮噹噹地敲著什麼。眼瞅著他倆這般悠閒我心裡不禁畫起渾兒來瞅這樣兒也不像是讓鬍子給劫了啊咋就我一人被綁在一邊兒呢?這裡邊一定有事兒不行我可得問清楚了。

    「燕叔這是咋了?你倆中邪了還是怎地了?怎麼把我給綁起來啦?」

    「我倆沒中邪中邪的是你我和夢蓉把你綁起來那是幫你」燕叔平靜地說道他那眸子裡沒了往日的詼諧而是透著一絲執拗。

    「救我?」

    「對救你活命」

    「救我……那為啥還要將我綁上」

    「不綁上你一會不還得犯瘋啊?」

    「犯瘋?燕叔你說這話是啥意思?」

    「你昨晚做了啥你不知道?」

    「這我哪兒知道啊?我昨天中午躺氈子裡睡了個午覺不知不覺就睡到今天中午了要不是喉嚨渴得冒煙兒我還醒不了呢這到底是咋了我還以為鬧鬍子了呢」

    「你當真不知道?」

    「我對天誓我啥也不知道要撒謊我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我信誓旦旦地說道。

    「事情是這麼回事兒」燕叔聽我說完臉上的氣色好了點兒「昨天傍晚的時候我又出去看了看山夢蓉就趁這時候就在營地生火做飯等我回來的時候你猜怎麼著?」

    「怎麼著?」

    「你小子從夢蓉後身攔腰保住要糟蹋姑娘幸虧夢蓉有金蠶防身才沒讓你得逞我當時差點兒讓你氣死。那心裡還納悶兒呢尋思知焉這小子跟我混了半年舉手投足滿是公子的謙謙之態絲毫沒有奸盜邪淫之流的那股邪氣難道是太長時間沒碰女人忍受不住啦?我剛想質問你你卻倒下睡去了叫也叫不醒我還以為你是裝的不好意思與我對質呢。後來吧我終於尋思明白了這裡面一定有事兒所以今天我和夢蓉準備了一下等會兒徹底把你這毒根兒給切去……」

    「切去?燕叔你倆可別胡來啊切完我不就成太監了我爹還等著我傳宗接代呢!」一聽燕叔說這話又一瞅夢蓉在後邊端著個小皿子我差點被嚇尿了。

    「傻小子你想哪兒去了」燕叔給我氣樂了「我說的這個『毒根兒』不是你想的那根玩意兒。夢蓉你過來讓你傻哥看看這裡面裝的都是些啥」

    夢蓉紅著臉上前一步把小皿子端了過來我低頭一看:皿頂上有幾道黃符底下是雪白的江米面兒。

    「我還以為你倆要閹了我呢」我眼睛緊閉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兒。

    「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剛才要敢糊弄我我我……我就騸了你」夢蓉一鼓小嘴兒右手拎著錘子比劃了一下。

    「好姑奶奶我咋敢呢你趕快把那東西放下咱都是文明人兒咱有話好好說行不?」

    「你即使有那個心諒你也沒這個膽兒!」夢蓉一甩辮兒頭飾撞得嘩啦啦亂響。

    「燕叔既然誤會都解除了你倆幫我鬆開唄?」

    「不行要是誤會我就更不能給你鬆綁」燕叔說道。

    「啊?這又是哪國的道理」

    「你想啊干昨晚那檔子事兒的若不是你你就肯定被啥邪物上了身。我若不捆著你等那個孽障再把你控制住你還不得捅我一刀啊?」

    「說來也對……不過你也不能總捆著我呀?」

    「所以我才和夢蓉磨江米救你啊。你想想你之前好好的自從碰見了那個綠棉襖的小妖孩兒之後才被上身。我猜呀就是你肚臍眼上的那股綠氣惹的鬼倘若把它醫好了啥也都好了。這不咱乾糧裡邊還有哦好幾樣糧食我就讓夢蓉舂了點兒江米……」

    「江米?」我大聲問道「江米不是殺殭屍的麼?」

    「沒錯不過江米不僅可以殺殭屍還能把屍毒清滅掉但這過程很疼我怕你受不住亂跑所以才把你綁起來」

    「原來是這樣……」燕叔這麼一說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總算是連接起來。

    「屍毒最怕江米要是屍氣尚未擴散到全身一把江米扔進去屍毒就能全給抵沒了不過要想去根兒還必須得把屍毒上附著的怨氣逼出來」

    「那就逼啊」我迫不及待地說。

    「哪有那麼容易!逼怨氣不是打嗝更不是放屁你沒經過你不知道那滋味才難受呢怨氣一與江米接觸就在你肉裡拱啊拱的直到把你皮肉拱開它才能散到外面。你想想皮都被氣兒拱爆了那滋味兒還能好受麼?癩癩嘟嘟的不僅難看而且還特疼」

    「行了燕叔你可別嚇唬我了你再說我雞皮疙瘩都能掉落一地了」

    「挺住小子。姑娘就站你旁邊兒瞅著你呢你裝也得裝出個爺們兒的相來要不你可丟不起那砢磣」

    「行您就瞧好吧。說啥這病也得給治好了要不我哪天要真一鑄成大錯了三妻四妾的我也養活不起」

    「行了別貧了」夢蓉又把那錘子揚起對準我那私處晃了晃我趕緊縮了縮舌頭做祈求狀。再看夢蓉雙腿盤地氣運單田像是武林高手運氣似的擺弄了一會兒竟然一張嘴唰一下從嗓子眼兒裡拎出條金黃色的小蛇兒出來。

    「誒呀媽呀人家都說『口吐蓮花』你怎麼還吐出一條毒蛇來」

    「這就是金蠶」夢蓉喘了口氣說道「等我會兒我讓它在江米皿裡打幾個滾兒渾身都沾上江米的粉子」

    「妹子你別鬧了行不?」我擺了擺手「你要不願意跟我有肌膚之親你大可讓燕叔來幫我逼毒幹啥還整條毒蛇在我肚臍上蛄蛹o1?哥我從小就俱蛇呀……」

    「沒臉沒皮」夢蓉鼻子都快被我氣歪了「你想的美還肌膚之親。我明告訴你這條金蠶可不是在你肚皮外面蛄蛹而是進到你的肚子裡頭吃你的腸挖你的心喝你的血啥時候把你治理得服服帖帖了啥時候再幫你逼毒。你麻溜的預備好了趕快讓金蠶進到你的肚裡治病」

    「啥這蛇還要進我肚裡去?」我嚇得倒吸了兩口冷氣。「這絕對不行我自小就畏蛇這我天天吃飯之前要是想起這事兒來我以後還不得噁心死啊?」

    「你要不讓它進去。以後你就再也不用吃飯了」別看夢蓉的小嘴兒得理不饒人但這句話講得還蠻有份量。

    我瞅了瞅那邊兒的燕叔燕叔微笑地點了點頭我一看夢蓉不是在鬧笑話才不情願地說道:「那那行……不過你可趕快的啊可別藉著這蛇公報私仇」

    「你想讓金蠶從哪兒進去?」夢蓉問道。

    「還能從哪兒進?不就嘴一個地方麼」

    「也不全是凡是有眼兒的地方像嘴、肚臍眼兒還有屁股全行你可想好了從嘴進去可是要經過嗓子和腸子你得多受不少折磨」

    「你都是從嘴拎出來的我還能從屁股裡再塞進去?那以後你還含不含了?再說了這蛇從你嘴裡出來了又進了我的嘴裡這來來去去的也講得通嘛……說完我壞笑起來」

    「知焉哥你怎麼越來越貧了?以前我記著你不這樣啊」

    「以前是以前咱現在不熟了麼?而且我一半兒身子都擱在閻王爺那報道了再不開開玩笑的話你說我死了有多冤?行了就從嘴裡送出去吧你知焉哥好歹是條漢子疼我不怕我就怕丟了砢磣o2

    「這還像句人話你要還像剛才那樣胡說八道我就讓你另一半兒身子也去閻王那報道」

    「行啦你們倆就別掐了趕緊的弄吧」燕叔在旁邊催了起來。

    夢蓉理了理辮兒盤腿兒坐在地上又是一副運功的姿態。只見那條金蠶飛也似地奔向皿子裡口裡銜住一道黃符身子沒命地在裡面翻滾著。

    這時燕叔突然開了口:「知焉」。

    我沒反應過來轉頭應了一聲:「啊?」嘴巴一張的間隙夢蓉突然睜開雙眼倆手往前一推大喊一聲「開」那金蠶像一陣風似的撲奔而來我只覺得面前金光耀眼嗓子裡頭嗖嗖冒著一股涼風接著肚裡像火燎了一般開始鑽心地疼起來。

    「誒呀媽呀疼啊」我雙手雙腳雖被拴住可還是忍不住滿地滿地打起滾兒來。

    註:o1蛄蛹音gūyong北方土話指蟲子或爬行動物的蠕動狀。

    o2丟了砢磣北方土話意為沒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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