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東異志 正文 第六十章 轉意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我緊閉雙眼等待噩耗降臨的間隙裡耳輪中只聽見身子底下「砰砰」傳來了兩聲清脆的槍響我下意識地用雙手緊抱緊身前的大樹心中暗想:「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燕叔縱然有再大的本事也斷然難逃躲在背後的偷襲除非那矬子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吃貨否則燕叔的老命就真要交待在這兒了」。

    僥倖驅使我睜開雙眼把腦袋轉向燕叔所在的方位。這不看則可一看下面的狀況我著實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瞠目結舌:只見燕叔的右臂仍然架著禿子的半隻膀子巋然站立著而他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也在一直緊扣絲毫沒有離開過李文昌喉結一寸。我左左右右仔細打量一番他渾身上下都沒有一絲中彈的痕跡。

    正胡思亂想著我身子底下傳來一聲女人的呼喊聲:「李老前輩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否?」。

    這聲音我再熟悉不過了:聲線粗中帶細腔調溫婉陰柔略帶魅惑而又不乏英氣如果沒有意外來者應該是我的法妻方含琢無疑了。我激動得俯下身子撥開樹葉向下觀瞧事實果真如此。含琢此刻正舉著一支黑亮黑亮的駁殼槍指著就地打滾兒的矬子那裊裊的絲絲絡絡黃煙還在槍口處慢慢的向外逸著。

    「含琢!」危難之時見到親人我這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趕緊撥開樹葉子使勁兒朝地下揮著手。

    「焉郎!」含琢循喊聲向樹上望去。由於她的頭抬得太快罩在臉上的頭此刻全都如絲線一般順著面頰滑落肩上把她那張斑駁的、佈滿傷口的小臉兒完全展現在我的面前——這猛然讓我憶起初進水寨的情形。

    那時候含琢還不知我的真實身份對我失手打掉頭盔一事懷恨在心差一點兒就把我扔進池子裡餵魚。自此之後那張可怕的臉孔儼然成了魔鬼的代名詞以至她想要改邪歸正之時我仍然無法化解自己心中的芥蒂給予她一絲男人的體諒和關懷。今日她救人心切並無暇顧及其他倉促之間不經意把滿臉的傷痕再次暴露在我面前。這一次我不再覺得那傷臉有多醜陋反而感覺含琢全身正由內向外散著一股自然而又真誠的美麗。

    我一時愣住忘記自己還站在白楊樹上手上一鬆差點兒從大樹上跌了下來含琢見我的窘相忙上前關切地說道:「焉郎你想什麼呢怎麼這樣不小心?」

    我驀地回過神來溫柔的對她說道:「含琢……」

    「怎麼?」她的神情有些奇怪。

    「你剛才真好看」

    含琢的臉「騰」一下就紅了羞得她趕快低下了頭。我說完這句話自己也愣住了沒想到在這樣的危險環境下我竟能說出這樣肉麻的話來。

    「唔……剛才我聽到這邊兒響槍就從車裡出來找你。一見你和鄧老前輩不在營地我別提有多擔心了。你沒事兒我就放心了剩下的一切就都交給我來處理吧」為了避免在眾人面前尷尬含琢趕緊把話題轉到了眼前。

    我點頭同意這裡離方唯清的老巢還有一二百里按說已經進了方家的勢力範圍而且聽含琢的語氣她與那禿頭也似曾相識既然如此方家人結下的恩怨就留下方家人去擺平吧。

    含琢邁步來到燕叔的近前示意燕叔放開禿子李文昌。燕叔是幹什麼吃的一見含琢的眼神就估計出方李兩家之前必然有著密切的聯繫。見身旁的環境已然沒有危險他索性解開右手所施的力道把禿子李文昌撂倒在地。

    李文昌用左手狠狠地揉了揉右邊的膀子緩了好一會兒才有力氣開口說話:「含琢侄女……怎麼是你?你這兩年你跑去哪裡了?我們家金根兒可一直等著你呢!」

    含琢微微一笑指著在那邊兒的矬子說道:「李老前輩敢問這就是你家金根兒麼?」

    李文昌轉頭一看自己的兒子正在邊上打滾他的身下已然是鮮血一片忙呵斥下人道:「你們還愣著做什麼?趕快給少爺止血啊」

    幾個下人如夢方醒連忙從身上扯下幾塊布條給矬子的胳膊包紮起來。

    含琢冷笑道:「李老前輩你家金根兒這兩年身材沒長幾寸這壞毛病倒是長了不少想來是受了你不少熏染吧」

    李文昌老臉一紅連連說道:「怪老夫教子不嚴含琢侄女你不要多想你不在金根兒身邊你不知道他的心中至今為止也只有你一個人」。

    「李老前輩您可不要再說笑了你說金根兒心中只有我一個人那他剛才公然搶男霸女的惡行您又要作何解釋?我知道您老人家用心良苦想要與我家結成親家壯大漢族在滇中的勢力。但我在六年前就與劉家訂立了婚約此生斷然無法再與令公子成婚了我勸您就死了這份兒心吧。想壯大漢族的勢力有很多個途徑我爹之前沒少了叮嚀過您我們漢族要想在雲南立住跟腳就一定要和其他民族搞好關係貴公子剛才明目張膽地欺負傣族居民難道您就不怕他激怒了傣族的土司?」

    「含琢侄女你說的是這一切後果都是我教子不嚴所致老夫願意與你一起回猛馬找方老爺子賠罪。而且這一路兵荒馬亂的你也需要一隊人馬護送不如我們一起啟程去猛馬吧」李文昌連忙點頭稱是窘的沒有一點兒作為長者的尊嚴。

    含琢一擺手笑道:「李老前輩的美意我心領了說帶您回去賠罪這我可不敢當。按我的意思今天的事情就算一筆勾銷您領著您的寶貝兒子去走陽關大道我帶著我的人馬去過獨木小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從此兩不相干不知老前輩意下如何?」

    「這……」李文昌沒想到含琢會駁了他的請求一時間愣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爹您別和那臭娘們兒低聲下氣的這些年來咱們李家對他方家如何?幾乎事事全都依著方唯清的部署我們滿以為忠心耿耿地受他擺佈可以換回一絲回報可沒想到方含琢她卻是個徹頭徹尾的冷血不僅不念及兩家的舊情反倒痛下毒手要將咱們趕盡殺絕今天這口氣是委實難以嚥下賠罪的事愛去你去反正我是不去」矬子在那邊包紮好了傷口一邊捂著傷臂一邊惡狠狠地瞅著含琢。

    「你這兒不肖的畜生凡是皆因你而起大伙都在幫你化解的時候你卻竟敢在那胡說狡辯我看你是短了家法的管教來人把這個逆子給我捆起來」。

    「且慢……」含琢忙止住李文昌。

    「怎麼?」李文昌不解地望著含琢。

    「當面教子背後勸妻這本是您的家事我作為外人沒有資格插嘴但這方圓幾十里畢竟是我方家的地界你在我家裡打兒子這傳出去恐怕好說不好聽吧?知道詳情的會稱讚你家法嚴明大義滅親;這不知道的還以為您在掌我爹的嘴巴呢?」

    李文昌聽罷忙抱拳說道:「方姑娘千萬不要誤會老夫怎敢對方老爺子有所不敬呢既然你不想與我一起回猛馬那老夫就依著你的意思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好了」。言畢他又轉過臉來怒氣沖沖地指著矬子的鼻子說:「你看看人家方小姐待人接物的本領那才叫一個大家閨秀呢你再看看你整天不學無術我這一生的基業指不定哪天就要葬送在你的手裡」。

    矬子還想爭辯被李文昌一個手勢把他塞進帶來的馬車裡頭待一切全都安排妥當李文昌來到燕叔跟前朝他施了個禮說道:「老英雄身手如此矯健但不知您是否肯賞臉報一報您的大號?」

    燕叔聽後也一抱拳:「大號不敢當小老兒姓鄧名寵在江湖上屬於默默無聞的角色」。

    「鄧……寵莫非您就是江湖人尊稱為『一隻燕』的鄧寵鄧老前輩?」

    「不敢當不敢當你就是喜歡就叫一聲老兄好了你這一叫前輩你的兒子不就成了我的孫子輩兒了他還得管含琢姑娘叫姑姑這一來二去豈不是亂了人倫?」燕叔到現在還不忘詼諧的本性臨走調侃了禿頭一番。

    禿頭紅了紅臉說道:「我在雲南早就聽說過您的種種義行了挖掘古墓把裡面的金銀財寶散給窮苦的老百姓『盜墓俠』的威名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今日能夠親見實在是我李某人的幸事。老英雄青山不老綠水長流他年相見咱們後會有期」。

    「好但願咱們能夠後會有期」。燕叔也一抱拳。

    兩方互施了禮節就各自遣人馬向不同的方向回去大家誰都沒有料到燕叔剛才那一句隨便講的「後會有期」還真的在不久之後實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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