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南錄 第七卷 逐鹿 第四章 驚雷(九)
    敵騎相距兩百五十步陳吊眼手中的長刀快向下一劈。五千騎兵同時跳上馬背按編制分為四列橫隊山洪般衝了下去。

    滾滾煙塵跟在騎兵馬蹄後騰空就像一頭掙脫了枷鎖的怒龍。

    前衝的蒙古騎兵見對手猛然動心下大驚他們皆是馬戰老手知道彼此之間因為地勢不同會造成很大度差異。但攻到此時以後退便是送死只得拚命磕打馬腹將坐騎的最後一絲潛能壓軋出來。

    馬匹吃痛出一連串咆哮幾個梯隊蒙古騎兵驟然加煙塵遮天蔽日在半空中幻化成只只蒼狼。

    就在巨龍和狼群即將相撞的當口變故突生兩軍之間的地面上突然冒出了數百根鐵管子接下來只聞一聲霹靂鐵管口冒出股股青煙然後一股巨大的力量將迎面將蒙古武士們撞下戰馬。

    破虜軍火槍手三人一組爬在戰壕裡輪番射擊。馬蹄濺起的泥土幾乎能打到他們的臉上卻沒有人爬出戰壕逃走。

    突如其來的變化把蒙古武士打糟了。剛拼湊整齊的攻擊隊列再次散亂握過三輪齊射後馬隊向前推進了不到四十步路上卻留下了上百具屍體。

    還沒等蒙古武士們從突然而來的打擊中回過神來數百個冒著青煙的手雷迎著蒙古戰馬擲了下來。

    「啊!」蒙古武士喉嚨裡出驚恐的叫喊卻無法閃避只能由戰馬載著衝向死亡。

    「轟!」幾百股黑色的煙塵扶搖直上衝過了虎蹲炮封鎖的蒙古武士再次承受了滅頂之災火槍和手雷在他們的攻擊隊列中間撕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缺口內人和戰馬的屍體倒了滿地。

    參加攻擊的蒙古武士不由自主地放慢了前進度有人帶住戰馬試圖拿出弓箭還擊。

    就在這致命的一瞬間第一梯隊破虜軍騎兵帶馬躍過戰壕直撞進了蒙古人的攻擊序列。

    「乒」兩股不同方向的洪流對撞在一起。

    第一梯隊破虜軍鐵騎直接穿透了對手向下一波蒙古騎兵撞將過去。在他們身後殘破的蒙古騎兵攻擊線被切成了無數段轉眼被下一梯隊的破虜軍鐵騎吞沒。

    風風裡面夾雜著血噴出身體的聲音傳遍原野。

    上千戶孟和目瞪口呆他眼前的世界剎那間被血色充滿。火器打亂了蒙古武士的攻擊梯隊而破虜軍鐵騎卻如海浪般一浪浪砸了下來。

    一招輸招招輸。騎兵攻擊全憑隊形和度失去了度且混亂了隊形的騎兵只能任對手宰割。

    第二梯隊蒙古武士全軍覆沒第三梯隊與破虜軍第一梯隊相撞又被撞出了一個大口子。緊接著後續的破虜軍騎兵依序從口子中衝進來把血色缺口擴得越來越大。突然蒙古武士的第三攻擊梯隊土崩瓦解敗兵被破虜軍鐵騎追趕著撞上自己的第四梯隊。

    第四梯隊轉眼間被衝散。

    「衝上去衝上去後退也是死!」在目睹了接連三個梯隊覆滅後上千戶孟和終於從突如其來的打擊醒過神絕望地喊道。

    「後退也是死!」這句大實話比什麼鼓舞士氣的說辭都管用騎兵交鋒度極快往往是在二馬一錯蹬間己經決出生死。在對攻之時轉身回撤戰馬的度加不起來等於把生命交給對手宰割。

    死亡威脅面前被打傻了的蒙古武士重新振作。孟和帶著所有武士加入了戰團僥倖從破虜軍刀下逃生的和正打算打馬撤離的武士也狂呼著湧了上去。

    混戰隊形整齊的破虜軍如犁樺。擠成一團團的蒙古軍如田間硬石塊。

    大多數蒙古武士身材矮粗橫向展。他們的武器也與體形相稱為一種重心偏前三尺左右長的彎刀。這種從西域流傳過來的彎刀在馬背揮舞起來非常流暢砍殺瞬間依靠重心偏移的效果能將威力揮到最大。

    破虜軍騎兵現在所用馬刀與步兵所用的雙環斷寇刃不同刀身修長略向外彎曲刀背輕薄。看上去渾不著力根本不適合正面砍殺。(酒徒註:雪楓刀八路軍師長彭雪楓明)舞動起來卻非常方便就像馬鞭一樣輕巧。

    上千戶朝魯不知道破虜軍騎兵馬刀是這個時代冶金與金屬鍛造的顛峰產物憑借經驗他快調整了戰術。命令幾個身材粗壯的百夫長帶領騎兵小隊分頭迎敵以勇力破壞破虜軍陣型。

    這是一條不錯的應變之策此刻破虜軍騎兵己經佔盡了度上的優勢蒙古武士若想達道預定作戰目標只能犧牲掉大部分弟兄依靠蠻力纏住對手拖延時間握到北側擔任主攻那個萬人隊的加入。

    「呀」百夫長朝魯大喝一聲彎刀筆直向衝過來的破虜軍騎兵劈去。他的身材魁梧臀力強勁這一刀憋足了勁兒要將對面的破虜軍騎兵連人帶刀砍成兩段。

    迎面衝來的破虜軍騎兵卻不肯與他硬碰在千鈞一之際身體偏了偏避開了蒙古武士的彎刀人和戰馬度毫不停滯直接從蒙古武士身邊掠過。在二人身材交錯的一瞬間馬刀的刀鋒滑過了蒙古武士的皮甲。

    可抵擋羽箭遠距離攢射的皮甲如同敗絮般被切出了條尺餘長的口子血呼地一下噴射出來。百夫長朝魯無法相信眼前的事實扔下彎刀伸手去捂傷口卻看到血越湧越急頃刻間己經染紅了整匹戰馬。

    朝魯心裡感到一陣輕鬆身體暖洋洋的整個人都飄了起來飄了到天空中。周圍的水泊、荒野剎那間變成了草場和泡子(湖)無數只潔白的綿羊在草海中遊蕩。

    他的身體落下了馬背幾十匹戰馬疾馳而過將他的血肉踩進了泥土。

    無名小山坡上破虜軍鐵騎就像突然爆的洪水般席捲對手橫掃面前一切活物。同樣是五個千人隊組成的蒙古武士漸漸變成一塊塊洪水中滾動的石頭變成洪水中的浮木變成枯枝敗葉變成塵沙沉沒到水下。

    五個蒙古千人隊轉眼之間就崩潰了武士們打了半輩子仗從來沒遇到過敢於和自己在馬背上對攻的宋軍也沒想到過騎兵和步兵之間還有這種詭異的配合。更沒想到的是敵軍手中那看似窄而薄的馬刀居然有如此大的攻擊力。

    那種比劍還窄的馬刀的確不適合用來硬砍但配合上戰馬的度就是一架收割生命的巨鑲。只要被它碰上就能割出一條尺餘長的大口子再厚的皮甲也擋不住。受了傷的人幾乎沒機會感到疼痛全身的血就會從傷口中流乾。

    破虜軍鐵騎揮刃切、削、抽肆無忌憚地分割屠戮著敵軍。根本不在乎正北方有一個萬人隊在快朝自己靠近。

    擔任遷回攻擊的老將塔賴被徹底激怒了族人在破虜軍刀下哀告、翻滾的景象讓他失去了一名武將應有的冷靜。瘋狂地揮舞著令旗他命令自己的萬人隊全軍押上。

    「把南蠻子殺死衝上去一個不要留!」搭賴怒吼著就像一頭被人捅爛了腸子的狗熊般瘋狂。

    蒙古鐵騎不可戰勝行伍幾十年他還從來沒見過蒙古軍在自己面前被人向砧板上的a魚一樣屠殺。萬餘蒙古騎兵衝向破虜軍騎兵的最後一道屏障野樹林。稀疏的樹木無法遲緩騎兵的腳步那些急紅了眼的蒙古武士越衝越快越衝越快。

    馬蹄聲如悶雷由遠而進。大地在顫抖樹木、稗草如遭遇了暴風雨般來回搖擺。

    破虜軍鐵騎絲毫不為蒙古軍的聲威所動繼續有條不紊地對己成潰軍的孟和殘部進行屠殺。步兵戰壕內火槍手們跳出來收槍整理好子彈火藥跑向自己的戰馬。

    「加別讓他們逃了!」遠處塔賴怒吼著他終於明白了破虜軍是用了什麼「卑鄙」手段一口吃掉了與自己數量幾乎相等的蒙古騎兵。

    「嗚哦一一嗚哦一一一!」蒙古武士放聲長號。胯下戰馬四蹄騰空將度加到了極限突然衝在最前方的幾個蒙古武士不再呼喝。他們的身體停了停然後繼續向前。頭顱和半截脖子卻飛了起來竄向了半空中。

    十幾個蒙古武士被同時割去了頭顱半空中彷彿有一把無形的刀殘忍地收割著生命。

    沒有頭的屍體狂奔二十餘步方才倒下。後繼的騎兵弄不清前方的情況拚命勒住戰馬戰馬卻無法在剎那間停下來嘶鳴著載著他們衝向死亡。

    有人衝到同樣的位置被割掉了頭顱有人卻僥倖衝過了樹林。有人跳下了戰馬逃避死神之手的撫摸卻被自己的同伴用馬蹄活活踏死。

    前仆後繼上百名武士死於非命騎兵隊的度才稍微遲緩了下來。

    正前方沒有敵人各處的無頭屍體加起來有幾十具蒙古馬在地面上不安地打著響鼻馬背上的騎兵蒼白著臉望著眼前的詭異現象一股寒意從頭頂直衝腳下。

    「鬼!」有人恐慌地摀住胸口。南來前在喇嘛哪裡求來的護身符依然在卻沒給大伙提供任何保佑。

    難道連長生天也厭倦了殺戮不肯再保佑蒙古人了麼?

    樹林嘩嘩啦啦地響著沒有風樹木卻像被暴風捲過般來回亂搖。終於有一棵碗口粗的小樹耐不住振動咯嚓一聲斷了。上半截樹幹飛出老遠卻像被人拉了一把又飛了回來砸向蒙古武士。

    武士們本能地躲向兩邊殺人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可怕。但與神鬼作戰沒有能提得起勇氣。

    塔賴縱馬上前一刀飛來的樹幹砍斷。半截樹幹失去動力砸傷了幾個武士後落到人群中餘下的尺把長樹幹卻又倒著飛了回去盤旋了樹圈「啪」地一聲掉在地下。

    說時遲那時快樹林外突然湧起數百名破虜軍士兵端起鋼弩就是一通亂射。驚魂未定的蒙古軍促不及防陣腳大亂。

    己經衝過樹林的蒙古武士立刻成了箭下亡魂破虜軍弩兵再此己經埋伏了很久落單的他們是最佳射擊對象。

    沒等塔賴作出任何反應幾十穎手雷冒著煙扔到停滯的馬隊中蒙古軍大驚互相推操卻無處閃避。過於密集的隊形讓手雷揮了最大威力一瞬間幾百名武士受傷落馬。

    「後退後退!」老塔賴大聲喊道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上當了。先前阻擊自己的破虜軍根本就是在示弱眼前這片樹林隱藏著一個極大的陷阱就像惡魔張開的大口等著他的萬人隊落進去。

    這種愚蠢的事情他不會幹。冒著被同僚奚落的尷尬塔賴指揮萬人隊快退下。林中的樹葉紛紛揚揚彷彿在嘲笑著塔賴的膽怯。

    「擲彈器!」張博目測著敵軍的距離冷靜地命令。

    擔任阻擊的破虜軍士兵將用樹枝臨時綁紮的擲彈器架起來點燃手雷以最快的度拋射。

    手雷炸死數十個蒙古騎兵爆炸濺起的煙塵同時將樹林籠罩住吃了大虧的蒙古騎兵試圖用騎弓反擊卻看不見目標的方位只能對著樹林亂射。

    戰馬一匹接一匹被手雷放倒蒙古武士互相擁擠著越退越遠漸漸退出了擲彈器的射程。擔任阻擊的破虜軍士兵放下擲彈器打著火折子點燃了收集到一起的枯草。

    林中雜草都燃燒了起來很快串連成了一條火龍。樹林外老將塔賴無計可施只能繞開這片樹林到更遠的地方去遷回。通往山坡的路很多他不能讓一整個萬人隊莫名其妙地去送死。

    至於上於戶孟和與他摩下的五個千人隊塔賴只能祈求長生天保佑他們堅持到援兵的到來了。

    林子外擔任阻擊任務的第三團團長張博冷笑一聲跳上戰馬帶著騎兵徐徐後退。山坡上重新跨上戰馬的火槍手和他們彙集到一處撤出戰場。

    他們沒有去支援陳吊眼事實上此刻陳吊眼己經不需要任何支援。

    上千戶孟和己經成了籠中的困獸身邊的蒙古武士不足二十個且個個帶傷。山坡外圍零星散落著被衝垮隊伍的幾小股蒙古武士每股都有百餘人卻像失去了魂魄般徘徊於戰團之外根本不敢上前救援自己的主帥。

    「命令弟兄們停止追殺一團和近衛營清理戰場尋找咱們落馬的兄弟。二團和輻重營收集能用的戰馬。陳雙帶一隊騎兵把那個傢伙的腦袋給我提過來!」陳吊眼在戰圈外趾高氣揚地喝道。

    傳令兵用pa吶和旗語將陳吊眼的命令送了出去。戰場上各隊騎兵停止了對蒙古殘兵一邊倒的屠戮有條不紊地向陳吊眼的帥旗飄搖處靠攏。

    一些騎兵在距離蒙古武士不到一百步遠的地方牽走無主戰馬一些人跳下馬挨個翻看地上的屍體和重傷號。現穿著破虜軍鎖甲的就抬起來放到戰馬的背上拉走。看見活著的蒙古武士則在大腿和肩窩處補上一刀。

    戰場上的蒙古殘兵眼睜睜看著他們這樣做根本不敢做出任何阻攔。一旦有破虜軍將士靠近殘兵們還本能地向遠方跑去。

    破虜軍士兵搖搖頭根本不再把蒙古殘兵當作活物。他們敢保證經此一役那些殘兵數年內再無法重新面對破虜軍戰旗。

    陳雙帶著三十餘騎圍著孟和的親兵一圈圈旋轉。像剝綜子般每一圈都將數個蒙古騎兵剝到馬下。

    「嗚一嗚嗚一嗚嗚一嗚嗚!」上千戶孟和再次吹響號角向北側擔任主攻的萬人隊還有遠處趕來的另一個萬人隊求援。這一刻他的眼中充滿了絕望。

    陳吊眼不耐煩地揮了揮馬刀悍將陳雙結束遊戲揮舞著雙鐵銅向孟和殺來。

    上千戶孟和扔掉號角揮刀迎向陳雙。

    彎刀與鐵銅相撞出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孟和覺得虎口處一熱兵器便飛上了藍天。

    緊接著他看到一根鐵銅掃向自己胸口。

    身邊的幾個蒙古武士試圖上前救援被破虜軍戰士一一切下了戰馬。孟和本能地伸手護在胸前手腕處卻傳來一陣劇痛。然後是肺是心。他感到自己喘不過氣來張開的嘴巴試圖呼吸卻看到血水如噴泉般從嘴裡噴了出來。

    接著他就被陳雙用鐵銅掃到了馬下。幾匹戰馬跑過後山坡上不見了他的蹤影只有死裡逃生的坐騎孤零零地哀鳴著低下頭去嗅那一具具面目全非的屍休。

    「向南向南掃蕩殘兵行進間整理隊伍!」陳吊眼在馬背上大聲呼喝帶著騎兵調轉馬頭捲向戰場上倖存下來的蒙古武士。那些蒙古武士早己成了驚弓之鳥見大隊人馬殺來忘記了此刻自己己經佔據了地形優勢也忘記了己經近在咫尺的援軍拚命打著馬向遠方潰逃。

    破虜軍將士們哈哈大笑攙扶著傷者馬背上放著戰死的同伴快向南方撤退。

    戰場上殘餘的蒙古武士呆呆地看著破虜軍從圈套中逃離不敢阻攔也不敢追趕一個個失魂落魄地站在馬上。

    這千餘名失去了魂魄的殘軍附近還有一地蒙古騎兵的屍體。

    濃煙滾滾野火在繼續燃燒風吹過樹林幾根細細的鐵線出嗚咽的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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