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盡梨花 正文 十九、難堪,一場亂夢(上)
    希源一進院子,一眼看見她住的那間西屋還亮著燈。

    他這樣從一片漆黑的寒夜裡走來,猛然看見一扇窗子裡透著一團黃黃的燈光,該是溫暖的。根本對周媽跟前跟後的攔阻不予理睬,他直接闖進了裡屋去,三兩步跨到了床邊,坐了下去。一切來得太突然,韻柳不及反應,已經被他摟進了懷裡。

    他的兩隻胳膊死死的勒緊了她,她手中不及放下的書猝然從手中一落,擦過床沿,『嘩啦』一聲,掉到了地上去。

    屋外的周媽從還未落定、依然晃動著的門簾後也隱約看到了屋裡那一幕,沒敢跟進去,一顆心卻也是亂跳了一陣,搞不懂這些少爺小姐們之間是怎麼一回事。

    韻柳自己也呆了一下。她記得的,他抱過她一次,但這一次與那一回卻感覺完全不同,不知為什麼……她愣愣的有一會兒,幡然醒悟過來,才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氣。

    「你喝酒了嗎?」韻柳的心不禁提了一提,隨即便去推他。韻柳不喜歡聞見酒氣,之前,她的父親就常在喝醉酒後欺負她母親。不過,這時候他身上的酒味好像還多出了一種味道,像是迷藥似的,多聞一會兒,她真害怕自己也醉了。

    她害怕,就拚命去推他。

    「不要亂動!」他不耐煩地命令她。

    他強橫的口氣讓韻柳呆了一下,這才感覺是真的他了。可是,他這又算什麼?難道是不甘心她被收作乾女兒,讓他白費了一番心機。又想耍什麼新花樣?……她似乎是有意的要把他往外出去想。不這樣,她怕管不住自己那顆心。

    他卻是安靜了下去,一動也不動,只是抱著她。許久許久,他都沒有動靜。她懷疑他是不是盹著了。只聽見他濃重的鼻息聲在她耳邊起起伏伏,熱氣不斷噴在她的脖頸上,炙烤著她敏感的肌膚。那熱熱癢癢的感覺,簡直就像是一隻陌生的手在輕柔的撫摸著她。

    韻柳漸漸覺得自己的忍耐到達了極限,再往下,自己都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她竭力定住心神,冷聲道:

    「喝醉了,怎麼不直接回去睡覺,跑來這裡做什麼?」

    「這樣抱著你,我才能覺得安心。」他忽然低語說,喃喃的聲音像是在說著夢話。

    「真的是醉了!」韻柳顫抖著心想,「他竟然說出這種不著邊際的話,或者,他是把我當成了他的哪一個相好了吧。」這樣一想,韻柳忽然就覺得這樣被他抱著真是一種羞辱。非常不能忍受。

    「你把我當成了誰?發酒瘋不要跑到這裡來發!放開我!」她又竭力去掙了掙。

    可是他卻像是條棉被子裹緊了她,讓她動也動不得,同時暖烘烘的,熱得厲害。

    「難道不是你嗎?」他喃喃說著,一隻手忽然開始在她的身上摩挲著,從她的頭髮緩緩到她的脊背,就像是在一點點確定她的真實。在他的撫摸下,韻柳覺得自己的每一寸肌膚都活了起來,每一寸肌膚下都像是有一顆心在怦怦怦亂跳著。

    「我真是後悔把你弄來肖府,」他忽然低沉著嗓子道。

    韻柳愣了一下,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難道,他真的是在跟自己說話……

    「真的是後悔……」他又喃喃重複著,低啞的聲音透著一種黯然的酸慘,「要是你沒有來肖府,我沒有認識你……」

    韻柳身上忽冷忽熱起來。聽他這麼一說,彷彿他並沒有把她當做什麼別的女人,根本就知道他抱著的是她,這些話也根本就是對她說的。她呆呆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她不願讓自己胡思亂想,可是,忍不住還是會想:他這是什麼意思?

    「你這個女人,讓我放不掉,拋不開,折磨著我。」他把她更緊的往身上摟了摟,醉中的聲音透著一種無所顧忌的宣洩:「你在折磨我,你知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不會知道。女人都是冷心腸,沒心肝。」

    在他的緊擁下,韻柳覺得她整個縮小了,縮進了他的懷裡去;胸膛裡那顆心卻在無限的脹大著,擠得她透不過氣,簡直要死了。

    一切都那麼不真實。韻柳覺得像是在做夢。……他們這樣相擁著,彼此看不見對方的臉,就有一種感覺,覺得他其實是睡著了,是在說著夢話。……

    「放開我!你放開我,」韻柳忽然醒悟過來,「我不要聽你這些胡言亂語。」她拚命的去掙脫開他的懷抱。那些話讓她有一種說不出的害怕。害怕什麼?她不知道。其實是不敢想。

    「不,我不會放,不放——」醉中,他依然不改他的蠻橫,死死的勒著她,她越掙扎,他只有更緊的勒著她,勒的她快要透不過氣來。「不放——」嘴邊的話說著,說著,聲音卻忽然沒有了。

    隨之而來,是他沉甸甸的身子猛然向韻柳重重的壓了過來。韻柳心驚肉跳的低叫了一聲,被他壓倒在了床上。她隨即便掙扎著,使勁去把壓在她身上的他推開。一推,卻推開了。她脫身出來,縮到床角里,才看清他是睡著了。

    看著躺在那裡沉沉睡去的他,她的心裡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他果真是醉了,剛才那些都是醉話。不能當真的。韻柳呆了一會兒,緊緊一閉眼,試圖把剛才那些話都拋出腦子裡去。

    再也不能把他的醉話當了真,記在了心裡。

    她摸下床,出屋去叫來了周媽,兩個人一邊一個,把床上的希源架出了屋。再也不能讓他一個大男人在她的屋裡不明不白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出了院門,兩個人都有些體力不支,一直沉睡著的希源忽然動了一動,一直身子,他掙了掙,不由分說的去抽開被兩個女人架住的胳膊。結果,兩個女人都給他甩到了地上去坐著。

    他自己隨即卻也歪歪倒倒的倒了下去,仰躺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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