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兵十萬 正文 第五十九話 針鋒相對
    分雷帶領買天烏騎甲由東門進入玳軻巖城,城上的環刀子部戰士均崇慕地望向他們,只是與以往不同,東線城內多了一支突厥騎兵,看那身打扮便知是內城來的親衛。他們注視著買天勇士的一舉一動,眼中再無友善的神色。而梭倫為避免微妙的局勢發生突變,墜在陣後招來了八大刀徒,暗自吩咐他們持策器令牌偷出東城,向黃河方向奔去。

    這時在突厥騎兵之中走出一人,正是親兵校尉杜豫。

    分雷看著他耀武揚威地信步而來,不由低聲向左右道:「沒我的命令不得妄行。」

    莽烏特剛剛得知城中異變,冷哼一聲道:「他要是敢拿人,就別怪我斧下無情了!」

    分雷自然知道他是何等為人,不免嚴聲道:「若是你敢動手!我就先劈了你。」

    莽烏特氣得臉上橫肉上下跳動,「唉」了一聲轉過頭去,他生怕再看一眼姓杜的便要上去砍人了。

    待杜豫悠然自得地走到眾人馬前,施禮道:「親兵校尉杜豫拜見天目設!」

    分雷呵然一笑,跳下馬來道:「杜大哥真是見外了,不知杜大哥……」說著瞟了一眼突厥騎兵,續道:「這是什麼意思哩?」

    杜豫的眼珠子一轉,拍上自己的腦門哈哈笑道:「老弟也不是不知道,城外兵凶,這城內也不得安生啊,我這堂堂校尉也得帶幾個人不是。」

    分雷哼笑道:「那是自然,說來杜大哥不在可汗身邊相守,怎麼來到前線了呢?」

    杜豫歎了口氣,倒像真的似地靠上前來說道:「明人面前不說假話,兄弟我這是請你入內城來了,可汗要見你。」

    分雷冷笑一聲,道:「我其他兄弟也是這麼被『請』去的吧?」

    杜豫神色一變,瞄了一眼墜在陣後的梭倫,接著乾咳一聲道:「天目設大人這是話中有話呀。」

    分雷的心直往下沉,看來孔果洛也是凶多吉少,他淡淡道:「既然可汗要見我,我這便前去內城好了,煩勞杜大哥引路。」

    杜豫見他上了馬,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可汗只要見你一人,這其他人等,還要另遣別處。」

    不待分雷說話,莽烏特厲聲道:「放你娘的狗屁!我們買天勇士還從來沒別人『遣』過!」

    賈扎拉也是一臉怒容,沉聲道:「頭人萬不能支身前往!我買天戰士願誓死跟隨頭人身旁!」話音剛落,三百買天勇士均抽出佩刀怒目而視。

    突厥騎兵一看不好,也抽出兵刃,一時之間兩方劍拔弩張,看得人心驚肉跳。

    杜豫駭然地倒退兩步,尖聲道:「你們要幹什麼!莫非要造反麼!」

    分雷揮了揮手朗聲道:「買天烏騎甲收回兵器!」

    三百買天勇士難壓心頭怒火,無奈頭人發令,只好垂下各自兵刃,這時梭倫上前道:「杜大人若覺不妥,買天諸位可暫留我處。」

    杜豫一生哪見過如此猛兵,嚥了口唾沫,只好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准許買天部眾留在東線。」

    分雷心頭大石微落,暗讚梭倫說的及時,若不然憑買天勇士的心性,哪怕身死也不會被他們牽走的。他左右看了看莽烏特和賈扎拉,道:「你二人駐留此地,不可惹事生非,沒事就動動腦子!」

    他在最後一句加重了口氣,莽烏特自然不明白,可賈扎拉就不同了,他暗暗點了點頭,分雷看在眼里長舒郁氣,轉過馬頭道:「請杜總管引路!」

    這是分雷第二次單騎走內城了,與第一次不同,現下是心亂如麻,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井桃,也不知道井桃這個新可敦會怎樣擺佈於他,但是他知道,此去必然是一場針鋒相對,令他痛苦的是,這場感情竟然要用政治手段來解決,那無疑是在他受傷的心上撒了一把鹽。

    五十個突厥騎兵夾著分雷穿過大街小巷,當來到內城前時,懷著複雜心情的分雷正巧看到了最後一批向東開去的加寧兒部士兵,他門看到分雷如同囚犯一般來到此地,都驚愕地交頭接耳,這時娜耶不知從何處擠了出來,她剛接近分雷,兩個突厥騎兵便用長戈攔住了去路,這一下更是引得加寧兒部士兵的一陣喧嘩。

    分雷的西線衝擊和百騎應萬軍的神勇早就刻在了他們的心裡,現下如同囚儡,無不怒目而對。

    「分雷頭人!分雷頭人!」

    分雷見娜耶不住向前擠著,歎了口氣後朝她微微搖了搖頭,娜耶用力搪開長戈,喊道:「我們要換防納福堡了!」

    分雷驀地一震,加寧兒怎會換防納福堡呢?難道可汗真的將索阿調到了破敗的西線?他不禁心驚地握緊韁繩,西線廣順堡的破敗正是納什剛愎自用的結果,這道軟肋卻又調到了東線,這無疑又是井桃幹的好事!

    在分雷最後一眼看到娜耶時,她的俏臉上蒙著無奈的痛苦,似乎她也明白了。

    內城的鐵鎖柵欄沉重地關在了分雷的身後,通往內城大殿的牆梯之間,每十步便有一名突厥親兵把守,此刻已是酉時初,奢華的城梯之上已點燃火把,這提醒分雷知道,身在西線城外的強奇裡已準備應戰買天百年的宿敵德喀濟朗了。

    杜豫在前引路,換了此時此地,他已是神采飛揚,待二人走到廳堂大門前,兩側突厥親兵齊聲道:「天目設!買天頭人請釋佩刀!」

    分雷瞄了一眼冷笑著的杜豫,只好深吸了一口氣,將奔狼繃簧刀交給親兵。

    與此同時,大門被推了開來,杜豫探手道:「天目設,請……」

    昏暗的廳堂只有兩盞狼火搖曳而動,一股股冰寒的冷風吹撲而來,正如分雷此刻的心情。當大門「嘎吱吱」地閉合後,他看到諾大的廳堂上位,白狼聖座的旁邊已多出一座,那自然是新續可敦的位置,分雷心內如同刀絞,待壓下無奈的感傷時,車鼻可汗和井桃的笑聲由內帳傳來。杜豫一路小跑地登上階梯,嘻皮笑臉地撩起帳簾道:「稟可汗,天目設分雷頭人來了。」

    車鼻可汗與井桃的笑聲在帳內陡然停止,緊接著是衣袍瑣碎的聲音,杜豫一聲乾咳後,車鼻可汗率先走了出來,分雷半跪於堂前道:「買天頭人分雷拜見可汗!」

    「分雷啊,你先起來吧。」

    分雷默然直起身子,順目望去,正與出帳而來的井桃目光鎖在一起。

    井桃的臉上緋紅一片,雙目像滴出水來一般晶瑩剔透,而那眼中的柔情在一瞬間化為冷色,她漠然地錯開分雷的眼神,撩袍坐在車鼻之側。

    車鼻可汗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不難猜想剛才他在幹著什麼,他瞄了一眼分雷,冷冷問道:「聽聞你手上有前漢的寶藏圖,這是否屬實?」

    分雷道:「臣手上確實有寶圖。」

    車鼻可汗霎時怒道:「那你為何不呈與本可汗!你買天部的眼裡就沒有我這個可汗麼!」

    一時之間,大廳迴響著車鼻的怒喝,兩盞狼火仿由其氣勢牽引,搖曳的更加厲害了。

    分雷淡淡道:「臣不敢。」

    車鼻可汗喝道:「你還有何不敢的!你面對區區五萬螻蟻之兵便臨陣而逃!險些葬送了玳軻巖城的西線!」說罷一腳踹翻梯桌厲聲道:「你說你還有什麼不敢的!」

    分雷心內一凜,瞄了一眼闔目的井桃,冷冷道:「臣脫離西線只為奔襲薛延陀糧道,並不是臨陣而逃。」

    這話一出,只見井桃微微一震,在分雷眼裡,顯然她還不知道薛延陀的糧窩已被他端了。

    車鼻可汗聞言一怔,看了看杜豫後,結巴著說道:「你說奔襲?」

    分雷道:「不錯,臣正是借敵重兵壓在西線,才鋌而走險兵行長途,現已將薛延陀糧草大營焚之一炬了。」

    「哈哈!好好!好……」車鼻可汗先是叫好,眉眼間卻見井桃和杜豫漠然以對,不覺乾咳一聲道:「那也不能說明寶圖的事情,你可認罪否!」

    分雷將剛才的舉動盡收眼內,不免犯起疑心,他好整以暇道:「這份寶圖是為臣在狼窯擒凶偶來,還不知真假,如果是假的,那我分雷不是以訛圖榮麼!」

    車鼻可汗微微一震,不由望向井桃,到了這個時候井桃不得不說話了,這也是分雷希望的,他倒要看看這個新續可敦會對他說什麼。

    「天目設說不知真假只是一家之言……」井桃頓了頓續道:「既然你可說是假的,那誰也能證明它不是真的呢。」

    分雷緊咬牙肌,冷哼道:「這倒是所言及是,真真假假又有幾人能分辨得清!」

    井桃又是一震,她轉過頭來,眼中放射出連分雷都要為之一寒的目光,道:「真真假假但憑人心,可汗昨日封你為天目設,那是莫大的榮譽和尊寵!可是你連玳軻巖城下的寶藏也自埋不報!這就是你們買天部傳揚忠耿的精神嗎!到現在你還不傳來寶圖!又是何等居心!莫非你要斂寶自立?你要成為一代突厥可汗嗎!」

    這連番說辭驚得分雷目瞪口呆!他哽聲道:「臣自是不敢!突厥大汗在上,分雷只為我突厥中興,買天諸將也是捨命在前!」

    井桃冷哼一聲,道:「好個捨命在前!買天部連命都可以不要,為何還要擅據寶藏?我看你們是徒有虛名!此來玳軻巖城是打著勤王之師!真正的目的還是那寶藏不是!」

    分雷怒道:「買天部決不是貪斂錢財之人!」

    井桃嬌笑道「不是貪斂錢財之人?那鴻吉裡為何要重金邀買天出戰?難道這說明不了問題嗎!」

    分雷再次呆在原地,這句話可謂戳在他軟肋上了,鴻吉裡確實是重金以擲來請買天烏騎甲出戰的。

    分雷只覺氣血上湧,臉上一時漲的通紅,井桃咯咯笑道:「怎麼?分雷頭人答不上來了嗎?」

    「好,我幫你答。」井桃自王座上走了下來,她搖動著誘人的腰枝,緩緩來到分雷身前,在鼻息之間停下淡淡望著他道:「可汗當初只許百金力邀買天出戰,剛開始卻是為這百金而戰,可到了狼窯,這位堂堂第一巴哈禿兒便得知有一幅中原先漢的寶藏圖,他鬼使神差下據為己有,又見有利可圖,便興兵勤王,來到了玳軻巖城……」說罷緊盯著分雷道:「他自然憑借勇武以振人心,可誰又知道,他是想從中獲利!」

    「歪詞!」分雷厲聲道:「大汗在上!我買天烏騎甲只奉突厥中興!這寶圖當可獻給大汗,只是前時局勢不涇明朗,臣萬不能輕率而出!」

    不待車鼻可汗說話,井桃道:「不涇明朗?難道你面前的這位可汗在你買天分雷眼裡無法爭控大局嗎!這難道不是你目中無人,屈詞佐證的說明嗎!」

    「井桃!」分雷驀地一聲大吼!顫抖地指向她道:「你的把戲該夠了吧!你姐姐在天之靈決不會安生的!」

    井桃面對著他微微一笑,忽地轉過頭去哭道:「大汗!你可看到他窮詞以辯?他竟然褻瀆先可敦啊!」

    這時杜豫上前道:「稟可汗,買天分雷將先可敦的骨灰窩藏在身,到現在也沒有交上來的意思,這簡直是大逆不道,還請可汗以實治之。」

    分雷此際如同被閃電擊中一般!他晃了晃身軀,見車鼻可汗陰沉著臉,不禁暗感不妙,卻聽可汗道:「買天分雷窩藏寶圖已是圖謀不軌!且私藏先可敦聖寶是罪加一條!」

    「來人啊!」

    早侍奉在外的突厥親兵由孔門而入,齊聲道:「屬下在!」

    車鼻可汗揚聲道:「將分雷脫去其甲!押至地牢聽候判處!」

    六個突厥親兵上去就將分雷按在地上,分雷牙關緊咬,那骨子裡的狼性催動著他的血液,可他還是強壓而下!他驀地一聲大喝,掙脫眾兵道:「臣還有一事未決!看在臣往日功績的份上!請可汗恩准!」

    車鼻可汗環顧眾人,見井桃和杜豫也是側耳相聽,便問道:「你可說來。」

    分雷哽聲道:「臣要親見強奇裡與濟朗決鬥!」

    第五十九話針鋒相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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