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正太傳說 第二卷 煉獄城攻略 第二章 再誕
    有這麼一個黑暗的年代……

    來自名為「煉獄」的異次元的強大入侵者終結了人間的戰國時代十數個大大小小的國家在短短一年之內灰飛煙滅為了奪取最後的一線生機僅存的阿茲特克王國起了名為「末日之戰」的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戰役。最後的決戰在末日荒野出常識的力量讓這塊荒野滿目瘡痍到處都是不穩定的空間裂縫再也無法走出黑暗的陰影。

    戰爭以人類的慘勝告終煉獄魔神恐懼之王率領煉獄大軍退去阿茲特克王國統一了人類僅存的五百萬人口。他們將煉獄之門封印在荒野的最深處並在末日荒野與王國疆域的交界處興建了煉獄城——一座由王國老牌貴族「美杜莎家族」全額出資並全權管理的巨大要塞。這個家族還負責監視煉獄的動靜防禦黑暗獸潮的進攻若有萬一就要身先士卒作為先鋒牽制煉獄大軍的行動為苟延殘喘的人類爭取喘息應對的時間……

    美杜莎家族的最高統治者被稱為「蛇者」百年後一個名為「修利文·白」僅有十三歲的男孩繼承了這個稱號。

    這個家族於人間留下的最後的傳奇便是由這個男孩譜寫的。

    ※

    先從無盡的黑暗之海中感覺到自我的存在但也僅此而已沒有肢體也無法思考靈魂在慢慢上浮然後他看到了上方嶙峋的波光。

    真美!驀地浮現的讚歎就像出開天闢地的一聲轟鳴將他所有的知覺紛紛從混沌中明確地劃分出來。他感到自己蜷縮身體抱著膝蓋漂浮在溫暖滑膩如同母親子宮的羊水一般的液體中心中祥和平靜讓人不由自主想要繼續沉睡下去。不過在那之前一種強烈的好奇心衝擊著他的心坎讓他睜開眼睛去瞧清楚自己的所在。

    於是男孩睜開了眼睛隨即嗆了一大口水如同溺水般繃直了身體無助地擺動四肢。

    他現自己被囚禁在一處直筒型的倉室裡質地清澈的明黃色液體充斥了整個空間半點空氣的縫隙也沒有留下。被明黃色浸染的視野散出迷幻的色澤隨著水波起伏不斷晃動。氣泡不斷從鼻子和嘴巴冒出來一串緊接一串眨眼的工夫他的胃已經被那種滑膩的口感佔據味道很奇怪分不清鹹淡但就像有一群鼻涕蟲在喉嚨和腸胃中蠕動般絕對談不上是多愉快的體驗。

    男孩趕緊憋氣伸手探查這個倉室是否擁有出入口或排水的機關。他很快就現這是徒勞無功憋氣的時間到了上限又是一口水乘機灌入他的喉嚨中。這下他反而稍稍安下心來因為他忽然間現這些奇怪的液體並不會令自己窒息。儘管在水中呼吸的感覺以及水流從鼻腔流入的感覺十分奇怪但不啻於一種奇妙的經歷他不禁想到游魚是否也和自己現下的感受一般?

    儘管生存並不是問題但男孩對身處的環境一點好感都欠奉這裡讓他覺得自己是個標本、囚犯或供人玩賞的木偶但就不是一個擁有真正意義上的獨立且智慧的生命這並不單是生理本能的厭惡更有著思維常識的抗拒甚至是一種靈魂上的排斥。

    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湧現在他的心頭當他找到正確的方法從倉室裡脫離後這種感覺就更強烈了——暫時不用為生存憂心的男孩再一次摸索四周隨即現半透明的倉門比其它地方都具備一種看似脆弱的柔軟彈性似乎並不是金屬而是一種富有韌性的腸膜。他用拳頭測試了它的強度並成功證明了它便是如此。

    撕開倉門明黃色的羊水將赤裸的男孩衝到地上他四肢著地趴跪在地上拚命咳嗽又一陣噁心彷彿要將灌入腸胃中的液體都嘔出來一般不過他能做到的也僅僅是乾嘔而已。喝了那麼多水肚子卻不見脹似乎那些液體剛灌進去就被腸道消化了。

    赤裸的男孩站起來警惕的眸子深處夾雜著無助和迷惘他環顧四周所見到的物事氣味以及漂浮在溶液中的體驗都帶給他隱約的熟悉感。一排排和拘禁自己的倉室相同的筒形倉室四壁上用數字和奇怪的符號勾勒出令人暈眩的花紋似乎只要抬起頭那些繁複的數字以及其昭示的真理就會如山崩般將自己深深掩埋起來。黑白紋理的石板地面呈現光滑的色澤但踩上去卻擁有非同一般的厚實穩定的承載力。並沒有燭火和燈具之類的照明器具光線不知從何而來如輕紗薄霧般在空氣中浮動倍添一種神秘虛幻的美感。

    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並不讓他感到厭惡甚至有些懷念但同時又有一種強烈的叛逆抗拒著這種懷念。就像離家出走的孩子雖然家鄉的風景和人情總會浮現在腦海中卻有一種不服輸的執拗讓他們拒絕這種緬懷甚至不願意被人——自己和他人挖掘出被小心隱藏在心靈深處的苗頭從而表現出一種露骨的不屑和厭惡。

    男孩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努力去思索這股情緒的由來身體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推著倒退。他對自己身體的行動毫無所覺直到背脊被一個硬角戳到像只受驚的兔子跳開猛地轉過身來。原來是張長桌。

    一道記憶閃電般劃過腦際男孩想起了自己的秘密基地——一座建設在下水道中的煉金術實驗室那裡也有著同樣的長桌。隨即相關的記憶一頁頁翻過當他回過神來腦子裡已經多出了無數的東西讓空蕩蕩的腦殼變得充實再沒有那種漂浮在雲端的不踏實。

    「我是誰?」男孩自言自語。

    「我是修利文。」另一個自言自語回答。

    「修利文是……」

    「蛇者美杜莎家的家長煉獄城城主。」

    ……

    一句緊接一句的自問自答迅讓男孩變幻著形狀並不是肉體而是一種烙印在靈魂中的氣質雖然站立的姿勢並沒有什麼改變可是靈魂蛻去那層新生兒才有的青澀和稚嫩的外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身份高貴禮儀和知識積累到足夠的程度並經過大風浪的洗禮的貴族才具備的高傲和穩重。

    居高臨下俯瞰眾生的視線在黑色的眸子中凝聚和十三歲孩童的軀殼形成強烈的反差。他摸了摸下意識緊閉的左眼那裡傳來沉眠般冗長平穩的跳動並不是普通的眼睛也不是這個軀體與生俱來的器官而是將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生硬地嵌套進去雖然可以使用但是隔閡感卻揮之不去——它取代了心跳修利文抬起左手按在心口上那兒一點動靜也沒有不過的確存在著某種東西並且給這副軀體提供行動的活力。

    無比清晰的凡的活力似乎讓每一根筋肉都淬煉成鋼筋將身軀變成不知疲憊的永動機。

    然後他抬起右手銳利的目光越過指尖、手腕和臂膀這種伸縮自如的存在感這白淨細膩的肌膚……男孩想起來了最後的記憶凝固在目睹巨輪之月墜落在大地上的一刻——在那之前他組織了一支冒險隊在未婚妻亦是王國三公主殿下的女人的請求下前往末日荒野尋找黑暗洞窟雖然一路上遵循訂婚信物「先知之眼」的預感但他的初衷更多是以一種更為準確直觀的視角審視這片屬於自己管轄的大地。

    在旅途中他見識了這個時代特有的黑暗聆聽了陰鬱憂傷的人生旋律並現了參雜其中的一絲絲不協調的音律。

    為了徹查這種不協調的真相守衛屬於自己的城堡他以執拗強硬的態度率領仆下們闖入了一個特殊的黑暗洞窟並在最深處與敵人展開激烈的交鋒。

    最終敵人召喚出煉獄魔王的痛苦之王都瑞爾更有一個新的勢力「天界」的力量初露端倪橫插一腳這兩者爭奪交戰的關鍵在於三顆靈魂石——直到現在修利文仍舊不明白那三顆石頭到底是什麼來歷竟然值得擁有常規力量的雙方如此重視。

    這或許就是先知之眼那一連串直覺預感所抵達的盡頭吧。

    他決定從煉獄和天界的虎口中奪取那三顆石頭。

    然後……修利文痛苦地按住額頭。

    同伴的死亡燒得焦結的醜陋軀體被削斷的右臂魔眼不斷限使用不斷地崩潰和再生肉體和精神在生死一線的激戰中乾涸衰竭只有靈魂燃燒殆盡……這些翻湧的記憶沸騰的感知複雜的情緒就像調色盤的無數顏色混淆在一起最終變成渾濁的黑色。黑色的火焰炙烤著他的大腦太陽穴猛烈地跳動似乎有一根針試圖穿骨而出。

    「靈魂石!」他拍打著身體上不存在的衣物然後醒悟過來不由得悵然若失。

    沒有女僕沒有熟悉的問安沒有奢華的傢俱和幽靜恬淡的氣氛自己赤身裸體像個初生的嬰兒般傻傻站在這個奇怪的房間裡明明沒有曾經來過的記憶卻感到熟悉……這究竟是什麼情況?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自己失去知覺後究竟生了什麼變故?

    「啊——該死我是在做夢嗎?」他雖然這麼說但心中很明白這些經歷並不是什麼夢境。這具完好無損的身體一定是治療後的成果。他想起那些倉室以及浸泡自己的體液似乎已經能夠理解它們的存在——一種奇妙的煉金術。不過他更無法釋然因為他本身也是一個煉金術士然而這裡的一切所體現出的煉金領域和水平大大過了他的認知。

    這真是這個時代的人類的煉金術嗎?

    修利文開始翻動長桌上的書頁和資料有用植物製造的粗糙脆弱的紙張也有厚實卻昂貴的羊皮卷和牛皮紙典型的紅、黃、黑三色墨水在紙張上描述自己無法理解的魔紋、文字、符號和數字。他知道這間研究室的主人一定是個學識淵博的天才而且很大可能是個知性的女性那些娟秀工整大小和間距如一具備強烈邏輯感和一種壓抑式狂熱的字跡就是證據。

    這個人是否對自己抱有惡意?修利文無法確定甚至對和對方見面都抱有一種偏向否定的遲疑。

    無論如何這種衣不蔽體的狼狽模樣實在難以忍受他想要找一件衣服或袍子不過這個房間明顯沒有這種東西。他又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在角落現了無論顏色還是做工都不起眼的門口就像有人刻意將它弄得不那麼顯眼——修利文可以理解因為他的煉金工房也是採取類似的設計。

    修利文用力擰了一下把手出乎意料的是這扇門並沒有更多的安全保險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他推開了。

    房間外的光線同樣的幽暗晦澀地板上的影子奇異地晃動就好似身處清澈水潭的一個中空氣泡中光線就在四周和天頂的水牆上反射不定。

    有些冷男孩摸了摸泛起雞皮疙瘩的胳膊呵出可見的白氣但也僅僅是有點而已……

    他猶豫了一下邁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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