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金正太傳說 正文 第六十七章 痛苦之王
    很久以前,在抵抗煉獄入侵,豁出了一切,賭上人類未來的戰場上,有一位傳奇的騎士使用著和他人截然不同的力量,這種力量厚重,澎湃,就像暖春的陽光,散著柔和的金黃色。這種力量似乎天生就是煉獄之力的剋星,他一路衝殺,當者披靡,一舉躍居最受人們愛戴的英雄。這個男人原本默默無名,突然的崛起讓認識他的親朋好友們都感到詫異。

    但是在這個生死存亡的關頭,人們已經無力猜忌,戰力變強總歸是一個好事,也就將疑惑壓在心底,久而久之,也就對這個男人屢次展現的實力感到麻木和習慣。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當初流鼻涕偷果子吃的頑皮鬼也學會隱藏實力了,真是瞞得我們好辛苦,不過說來也對,他小時候可是被譽為難得一見的天才呀。」

    只有他的好友——天才法師塔·拉夏知道,這個男人本不應該變得如此強大,因為他根本不具備常識性強化的空間。他是一個恆法者,一生下來,就是法力二十三級。這讓他幼年過得風光,可是當所有人的實力隨著時間的積累6續提高後,便漸漸淡於人們的視線之外。

    儘管塔·拉夏沒有經歷過,但是,從高處墜落,而且無論如何掙扎也無法干擾這個進程,想必並不是一件多麼愉快的事情。他不知道這位好友究竟是如何想的,男人曾經陰沉頹喪了一些日子,但是很快就恢復了平日樂觀的本性。

    在法師的印象裡,這個人從來藏不住心事,煩惱也不會久埋心底,是個誠懇率真,經受打擊後又添加了一種穩重魅力的男性。

    這讓他一舉捕獲了心愛之人的芳心。

    雖然法師覺得,具備這種近乎完美的性格和心智的人,不應該隨波逐流,就此凋零在歷史的河灘上,但是好友的天份就擺在那裡,那是個人類用了千年都無法跨越的關卡。

    塔·拉夏只能扼腕長歎,心中洋溢著人生的錯落和無奈。

    他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時間用在為這個好友尋求解脫之道上。

    「好了好了,別老苦著臉,你看我像鑽牛角尖的人嗎?我又不是非要成為英雄不可,倒是你這個傢伙,是不是有點兒走火入魔了?我說你呀,都老大不小了,趕緊找個好女人吧,別老是琢磨你的煉金術,聽說最近有人用人體做試驗呢,搞得人心惶惶的,你可別走上歧途呀。」這個好友帶著爽朗的笑容安慰他道:「而且就算我是恆者,也不代表我無法成為大師嘛。你看,我馬上就要去修行了,到阿拉諾赫去,我最近碰到一個女人……」

    「女人?」塔·拉夏敏感地打斷了男人的話,他可是知道這個男人在承受了殘酷現實的磨礪後,已經從靦腆小生轉變成有些放浪形骸的情場浪子,就算有了老婆和孩子,也僅僅在表面上收斂了一些,私下裡經常故態重萌,雖然並沒有行差踏錯,但也讓人忍不住捏把冷汗。

    他的妻子可是人所周知的專情和潑辣,要是真有個意外,自己保不了也得殃及池魚。

    現在,這個男人為了一個女人就放下妻子和兒子,千里迢迢跑到阿拉諾赫去?

    似乎看穿了法師心中所想,男人有些訕訕。

    「一個搞占卜的,我根本連臉都沒見到。」

    塔·拉夏的目光中隱隱流露出少有的捉弄。

    「比起相貌來,你更專注的不是身材嗎?」

    「哎呀,這話可不能亂說!」男人跳起來,表情嚴肅地申明:「我像這麼膚淺的人嗎?實話告訴你,我可是充滿哲人氣質的品花人,若被女人吸引,必定是因為她的靈魂令人回味無窮,就像我老婆。」

    「哈,靈魂。」塔·拉夏知機地用不屑的態度為這個討論劃下休止符,若不如此,這個男人完全會將正事丟一旁,沒完沒了地糾纏下去,「那麼,那個女人,是個怎樣的傢伙?」

    男人被噎得一肚子悶氣,但話題轉到他的遭遇時,臉上又綻放出奇怪的光彩。

    「一個身穿斗篷的女人,當她糾纏我的時候,我還有些不耐煩。」他加重了「糾纏」這個詞彙,玩味地說:「不過我這人氣度平和,所以有陌生女人前來打擾,也不介意聽聽,人家也得養家餬口嘛。」

    「別老繞彎子。」

    「好的,好的,真沒耐性,看來你對我有很深的誤解,我們得找個時間談談,否則被你大嘴巴說出去,還不知道我的形象要被積毀銷骨成什麼樣子。」男人一邊嘟嘟抱怨,一邊繼續述說自己的經歷:「我和那女人談了一陣,忽然覺得她的身上有某種說不出來的氣質,看上去不像那種靠話術討生活的騙子,雖然她的臉藏在兜帽裡,但我還是有一種預感,她將要告訴我的,將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啟示!」

    塔·拉夏皺起眉頭。

    「不是魅惑術?」

    「不是!當然不是!你難道不相信我的判斷?」男人固執地說。

    「好吧,這個問題暫且放一邊,我很好奇,她究竟對你說了些什麼?讓你這麼確信她有真材實料?」

    「感覺,知道嗎?算了,你這種書獃子肯定不知道。她當然不會去猜測我的過去和煩惱,你知道這種手段有多麼愚蠢俗氣,我一聽就厭煩。她的斗篷裡射出兩道幽深的光,似乎能夠看到我的心底,她的聲線就像空山鳥語,餘韻十足,我和她閒扯了一會家常,她也不覺得厭煩,我覺得和她相處真是一件令人舒暢愉快的事情,她的話不多,但是個很好的聽眾,似乎有一種力量讓我把心窩子的話都掏出來。」

    「原來如此,還是你主動挑起話題的吧?」塔·拉夏輕笑起來:「你反過去搭訕她?」

    「什麼搭訕,說得這麼難聽,這叫交流,我看她好像是第一次做這事,很緊張的樣子,盯著我老半天都說不出一個字來,真是令人尷尬。」

    無論男人怎麼爭辯,但是在塔·拉夏聽來,還是有種「魅惑」的力量在使怪,這是一種他一直無法徹底解讀的力量,它的可怕就在於,即便其過程在他人眼中存在十分明顯的特徵,但承受者卻全然不覺,理想偃旗息鼓,感性主導一切,除非有一面能夠照出自己原本模樣的鏡子,兩相比較,否則只能越陷越深。

    但是能夠讓自己這位經驗豐富的好友身陷其中,必然不是簡單的手段,這樣的人物,或者說,擁有這種等級力量的組織,在他的印象裡,似乎有這麼一個。

    那也是個以占卜者為核心的組織,在法師塔·拉夏看來,無論其他人稱呼她們是「先知」也好,「賢者」也好,但都脫離不了這個最基本的概念。

    組織有幾個明顯的特徵:

    一、成員為女性。二、精於占卜。三、擁有一種奇特的人格魅力,毋寧說是魅惑力量。四、地位最高的是盲人。

    或許是因為失去了眼睛,反而能夠不受到表象的束縛,更容易看清本質的緣故,人們雖然看不起盲人,但另一方面,參考對自己來說神秘莫測的物事時,比起相信擁有眼睛的自己,更相信失去眼睛的女性。

    相傳女性擁有著強烈的直覺,在法術的研究中,也有無數例證試圖展現其魔性的一面。

    簡單說來,塔·拉夏覺得這是因為女性擁有「生育」的能力,其存在最為貼近「起源」和「誕生」的本質。這對於生命來說,無論是本能還是後天的認知,都會產生致命的誘惑。

    不過這個組織並不活躍,他此時也只是在高層的陰影中窺到一鱗半爪,並逐漸生出一種恐懼感——它在所有人都還沒自覺的時候,已經悄悄地滲透了金字塔社會的頂端。

    對於一名法師來說,無法確定和把握的物事被稱之為「禁忌」。縱觀人類的歷史,對待禁忌有兩個最基本的做法,一是避開它,一是瞭解它。法師這個職業,追溯其源頭和本質,就是為了解除對禁忌的恐懼,而強迫自己去瞭解它,並在這個過程中體會到勝利的快感,對好奇心的滿足不過是副產物而已。

    同時,塔·拉夏對於占卜和先知這種形式上相同,但本質和初衷卻與法術南轅北轍的力量,也有著濃厚的興趣。

    「她來自哪裡?盲眼修女?」

    「不知道,她沒說,我也沒問,看起來有點兒像修女,你知道,就都是那種保守的感覺,是個好女人。」男人回味地咂咂嘴,說:「修女都是好女人。而且我很肯定,她的眼睛沒有瞎,或者說,亮的讓人透心涼。」

    「那麼,然後呢?怎麼會讓你去阿拉諾赫?」

    「她和我分手前忽然提起的,說是那裡擁有一種讓人改變一生的力量,只有這句話讓她看上去有點兒占卜者的味道,我覺得很在意,所以決定去走走,反正就算被騙,也不會損失什麼。」

    「不損失什麼?」塔·拉夏玩味地咀嚼著好友的思維方式,「沒說固定的地方嗎?」

    「當然,否則我會更小心一些。」

    的確,阿拉諾赫是個龐大的地域,在這種範圍內針對某個人設下陷阱,是需要花費極大的精力和人物財力的,塔·拉夏看不出自己的好友身上有哪一點值得對方花這個心思。

    於是男人抱持著旅行的輕鬆心態去了阿拉諾赫,在那裡,他碰到了塔·拉夏當時無法想像到的奇遇,究竟是怎樣一個旅程,他回來後絕口不提,但是從那時開始,他的人生的確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

    男人在塔·拉夏探尋和看顧的目光中,戴上了了一個光鮮的光環:聖騎士。

    聖騎士都瑞爾,傳奇者,煉獄怪物的屠戮者,一個表裡如一,颯爽成熟且顧家的男人,就和塔·拉夏很久以前的判斷一樣,擁有著近乎完美的性格和心智,在得到了強大的力量後,他成為了一個戰無不勝的奇跡之男。

    這樣的男人,本應該在人類的天空下閃爍炫目的光芒,成為一顆在夜中指引人們前行,給予人們信心和力量的永恆星辰。

    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墜落和他的崛起同樣突然,在塔·拉夏稍稍放下心來,把目光從他身上轉開的剎那,他竟然在戰場上戰死了——這是參加了那場小戰役後存活下來的士兵們統一的說法,對於當時的描述,他們眾口一聲,說是恐懼之王親自降臨,在讓人感到無力絕望的激戰後將其殺死,連屍體都被奪走了。

    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恐懼之王降臨,而這一小隊的士兵竟然還有三分之一的人存活下來,但是事後無論如何再三提審,都沒有找到謊言的跡象。

    貴族們用了一百年的時間來淡化他的影響力,焚燒記載他生平和事跡的書籍,殺死他的妻兒,不論血緣姻親,將關係網中「九」之數範圍內的親朋好友連坐殺絕。時光悠然飛逝,聖騎士都瑞爾的名字,如今只會出現在禁忌的野史中,而且對於其人其事,因為實在沒有太多的記載,這個男人再一次如同他的童年般,逐漸淡出人們的視線。

    塔·拉夏對此耿耿於懷,他在這個殘酷的事件中無法拯救任何人,不僅是力量上的欠缺,也缺乏反應的時間和反擊的時機,僅僅讓自己活下來,就已經精疲力竭,最後不得不做出妥協。儘管按照協議,不能再追究和過問此事,但是他仍舊想弄明白三個問題:

    第一,那名神秘的占卜女人是誰?第二,阿拉諾赫裡藏著什麼?第三,恐懼之王為什麼要帶走都瑞爾的屍體?法師的直覺讓他一直無法相信好友的死訊。

    於是,塔·拉夏前往阿拉諾赫,追尋著好友都瑞爾的足跡,並隱居其中進行自己的研究,即便是最後一場為人來贏得喘息的末日之戰都沒有現身。

    這種無作為或許也表明了他的憤怒和判斷:人類是不會就此滅亡,而他也不會再與貴族和王室糾葛下去。

    身為這位才華橫溢的天才法師的弟子,帕德菲斯曾經在老師的法師塔中看過都瑞爾的記載和畫像,那些都是身為其知心好友的塔·拉夏的緬懷和追憶,生活鮮動,可信度比之流言野史不知高出幾許。其中就有著都瑞爾成為聖騎士後披盔帶甲的戰場肖像。

    帕德菲斯絕對不會認錯,眼前這個巨大怪物的腦袋和手掌,雖然比起人類,更貼近煉獄生物,充滿了扭曲、尖銳和怪異的壓迫,如同野獸一般,但是依舊殘留有那副戰場肖像的痕跡——一個由肌肉和鎧甲交融在一起的煉獄騎士。

    雙眼之所以如同熊熊的篝火,正因為其燃料是對人類的恨意。

    它是一個復仇者,它要找回貴族們在其死後施加其身的殘酷,它要將痛苦和黑暗散播給每一個被其視為幫兇的人類——這副模樣已經能說明一切:「一百年過去了,我,都瑞爾,回來了!」

    「恭迎您,偉大的痛苦之王,墮落者如今之共主,願您的威名永垂不朽。」墮落劍士顫抖的話聲,將帕德菲斯打入絕望的深淵。

    修利文眾人朝帕德菲斯投來驚奇的目光,尤其是蒂姆,彷彿是第一次認識自己的老師。

    「您知道它?」

    「是你嗎?都瑞爾。」帕德菲斯沒有理會自己的弟子,沉痛地質問著痛苦之王。他得到老師塔·拉夏的言傳身教,在情感上也受到熏陶,這個曾經以令人扼腕長歎的殘缺美存在於憧憬中的人物,卻以這樣違和的形態出現,老法師不由得生出一種被背叛被玷污的憤怒。

    若是老師在這裡,會是怎樣的情感呢?帕德菲斯想像不出,但是,對他而言,就好像積蓄了無數年的油田,一瞬間燃起大火,讓他完全忘卻了那股令人膽顫的威壓。

    與騎士頭盔的面罩相似的地方,鋼鐵色澤的筋肉生蠕動,露出一張人類的面孔。

    它稍稍垂下目光,淡泊如同看待一隻螻蟻,有一種恨意的波濤拍擊在帕德菲斯的臉上,讓他的肌膚隱隱火燒般痛楚。

    他知道貴族們對他做了些什麼,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應該墮落的——理由什麼的並不重要,是的,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看待物事一向很理性,就像自己的老師,但是當感性噴湧出來時,靈魂也只能顫抖地屈服。

    他完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憤怒過後是被扭曲的痛苦,正如珍藏在心中無數年的寶物,一朝被贈送者無情地砸碎在地上,如玻璃般脆弱地粉碎了。

    為什麼會這樣?都瑞爾在被煉獄帶走後,究竟又生了什麼事?對死亡抱持著無奈豁達態度的老法師一瞬間又恢復了對死亡的恐懼,他還不想死,他想要明白這一切的前因後果,否則將死不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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